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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出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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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伙朝这声音发出的地方望去,只见走来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一身冰蓝色衣衫,身形比池月更加清瘦,飘逸的短发被简单束起,脸如鸡蛋,光滑白皙,唇红齿白,剑眉桃花眼。
这人虽小,看上去却莫名有种威严,加上他全身散发的冷清气质,让人觉得像是一座冰山向他们移来。
修仙并非读书。读书,普通人只要有机会跟着先生学几年也能有所成,再不济至少也能识文断字。
修仙不光要有师父领进门,自身是否有修行的潜质才是关键,所以修仙之人万中无一,世人知道的少之又少,那是玄之又玄的领域。
修仙不仅能强身健体青春永固,有所建树后,还能免了生老病死的折磨,所以普通人都十分向往修仙,但由于自身条件不允许,十之八九的人只能望而却步,但向往之心从未减轻。
因而,但凡修真界有点什么故事,必定会在世间流传几百年,成为人们津津乐道的茶余饭后。
三山谷鲜少有人出谷,外面的人没有灵引也进不来,说书先生便成了谷中最有见识的人,他面对孤陋寡闻的听众们,就算是东拼西凑、胡编乱造的修真界故事,也无人对他的话产生质疑。
但只要细细推敲便会发现,他的故事大多自相矛盾。
舒自若常常随两位师父出谷游历,见识比起谷中之人算是翘楚。
所以,说书先生见到他,难免心虚,这会儿巴不得赶快离开茶楼。少男少女们,则是从小对舒自若莫名的胆怯,见他进来有直接跑的,有假装有事儿的,有蹑手蹑脚走的,不小会儿,茶楼里只剩下了池月和怀月。
池月心中好奇问道:“今日不是十五,自若不与师父修行吗?”
舒自若平日修炼刻苦,每月只有十五那天才会下山与池月相见一面。
“两位师父消失了。”
“消失了?!”池月和怀月震惊地瞪大双眼,几乎同时发出了声音。
舒自若将事情经过详细地说了一遍,池月皱眉细细思考,怀月却没个正经,笑道:“两位师父不会是私奔了吧?”
但他说完立马后悔了。他身边的两位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就连平日温和的池月也一脸严肃,舒自若则是给了他个白眼,只差告诉他:你可长点心吧。
怀月乖乖闭了嘴,气氛也随之变得凝重起来。池月先打破僵局,开口问道:“你打算如何?”
“去观月阁。”
“何时出发?”池月问。
“立即出发!”
“那咋们先回同川堂,去拿行李盘缠,我与你一同出发。其他人这会儿都在各乡亲家里干活,怀月你晚上告诉大家不必担心。”说罢池月起身,付了茶水钱。
舒自若并没有起身,仍旧若有所思地坐着,怀月疑惑问道:“自若,你怎么不走?”
舒自若此时已比方才淡定许多,他心中暗自后悔,只怪自己经历少,慌慌张张,一时忘了师父曾经嘱咐过,他们之中除了他,谁也不能离开三山谷半步。
舒自若心想:‘来与他们说一声也是好的,不然到了十五,池月见不到我,那时他们为了找我出谷,会更加麻烦。’
“师父曾说,你们不能出谷。”舒自若静下心来,仔细想想昨晚到今日,他在梵山净土并未听到任何打斗的声音,两位师父的不告而别更像是自行离开,并非有人为难。“两位师父也未必遇到不测,我先按照师父信中嘱托,去观月阁吧!”
“可是...”
舒自若心中没底,但也要假装镇定,现在他是三山谷里最不能慌乱的人,他打断回答道:“我来只是告诉你们,不要为我担心。师父们的话,我们必须遵守。”
两位师父从前没少教育他们,为了保命,其他人必须留在三山谷中。
虽然,大家都不知道原因,但十几年来都遵守得很好。如今还不知道两位师父为何不告而别,谨慎些总是好的,池月与怀月也就不再吱声了。
要出谷,还得折回梵山净土,此时天色还早,三人一前一后疾步出了茶楼。
“我们就到这里了,多加小心!”池月说着,将身上所有银两都递给舒自若。
“好!”舒自若向他点了点头,接过银两转身往梵山净土走去。
梵山净土,于三山谷中,孤峰突兀,断崖陡绝,在谷底观望烟雾缭绕,似天上宫殿;于峰顶眺望,又似云上磊石,一望无际。
主峰远看连为一体,近看却是一宽一窄两块奇石柱,石柱顶端有两石庙,石庙间有桥连接。
这梵山净土高、奇、险,常年刮寒风,一年之中有一半时间是冬天,冰雪覆盖之后难以通行,这也是谷中之人鲜少出谷的原因之一。
整个梵山净土除了山腰上的承恩寺,也就舒自若师徒三人住在主峰上的石庙里。
舒自若住小石庙,两位师父住大石庙。
舒自若此时已到达主峰脚下,只需经过两石柱之间的间隙‘一线天’,再往大石柱上的窄锑往上攀爬,就能到平日师父们住的大石庙了。
石庙里摆设极其简单,却也很干净整洁。大石庙的堂屋里一左一右放着两把太师椅,平时白师父喜欢坐在左边的椅子,玄师父则常在右边的椅子坐着。
两位师父从未提起他们的名字,舒自若则是从记事起就随着两位师父修行了。
穿白衣服的就是白师父,不善言辞,却最是温和;穿黑衣服的就是玄师父,跳脱活泼,最喜欢捉弄舒自若了。
舒自若在主峰脚下仰头观望,往日与师父们修炼的情景在脑海中回放着。
起初舒自若与大家都住在同川堂中,白师父每天去教着他们识文,玄师父则负责带大家修行。
舒自若八岁的时候,其他人遇修行瓶颈,两位师父就不再下山。舒自若也是那时开始,在石庙里拜了师住下的。
小小的舒自若毕恭毕敬的朝两位师父作揖,道:“弟子舒和拜见师父!”
“恩,今日过后,你就是我们的第三十七位真传弟子了。”玄师父又道:“你要好好修行,不辜负为师的一番苦心才好。”
“该说的平日也都说了,却还有一言需告知。”白师父顿了顿,又言:“放下立场与执念,方能明是非,辨黑白。”
舒自若眨巴着眼睛,小脑袋做出思考的样子,半晌仍然想不明白,开口问道:“师父,对的不就是好的,错的不就是坏的吗?弟子越发弄不明白了。”
“世间大道,是与非,黑与白,错综复杂,不能简而概之。”白师父淡淡看着舒自若,又言:“往往身陷其中,方知难断。你现在还小,等你大些自然明白。为师只愿你,多行好事。”
“是,弟子知道了。”
舒自若如今依稀记得,玄师父一只手放在桌上撑起脸望向自己,又转脸看向白师父,两人欣慰地相视而笑。
舒自若十二岁那年,修行已有所成,按两位师父说的,比一般修士好很多。
那天白师父从灵囊中取出一银玲串,在众多银铃里取下只有拇指大小的银杏铃,送给了舒自若。
银铃串上的其他银铃,在往后的日子也都被两位师父送给了同川堂的其他人。
但舒自若的银铃是最特别的,上面刻着细细小小的银杏叶,在阳光之下,闪着银光,甚是好看。
一股清风袭来,舒自若竟感到有丝丝寒意,但这份寒意也让他从回忆中抽出身来。
舒自若整理好思绪,想起玄师父曾说过观月阁在香炉山山顶,往梵山净土主峰的西南方一直走,瞧见最像香炉的山便是香炉山。
舒自若不再多想,他迈着轻盈的步伐绕过主峰,往西南方飞去。
飞了大概四五日,还未见到所谓的香炉山,舒自若肚子却开始呱呱叫了,四肢也开始变得无力,这是许多天没有吃东西,饿的。舒自若只好找个地方降落,吃些东西填饱肚子,再继续找香炉山。
恰好路边就有家简陋的面馆,年迈的老板冲舒自若慈祥的微笑,热情地问道:“公子吃什么?”
“来一碗最便宜的面。”
老板心里惊讶,眼前的少年站姿挺拔,面容白皙,一看便非富即贵的人,却要了碗最便宜的面。
他也算练达人情之人,心中想法未表现出半分,若无其事地指着一张桌子说道:“公子那边稍等,面很快给您上好。”随即对着厨房吆喝,“一碗素面。”
虽然两位师父都是高人,替民除害无数,却分文不取。他们修为高深,不需要吃五谷,但舒自若还是普通修士,还得进食。
好在池月在三山谷能挣些银两,勉强拿出一些给舒自若做盘缠,却只能吃些便宜的。
无妨!吃饱便行!
“老人家,请问您知道香炉山在何处吗?”舒自若向老板作了揖,礼貌地问道。
老人听到香炉山,仔细打量了舒自若,很快便发现他腰间的银杏铃,立即拱手回答道:“这里是石阡,再往西南二十里便是香炉山,这位公子看着气质非凡,想来是金泽芳庭的大真人吧!”
金泽芳庭,当今玄门第一大门派,修行人的领袖标杆。此派卧虎藏龙,出过许多修行名士,也为民除害无数。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现如今一般国家的君王还不及金泽芳庭庭主的半分威严。
银杏叶是他们的派徽,所以这老人家看到银杏铃后,便以为舒自若是路过此处的金泽芳庭修士。
舒自若对金泽芳庭早有耳闻,却不算了解,但留意老人家盯着自己腰间的银杏铃,连忙回道:“非也,谢老人家!”
这突如其来的指认,给舒自若提了个醒,他找了个安静的角落等待那碗‘最便宜的面’,顺便悄悄将腰间的银铃取下收好。
如今师父去向不明,他还是将刻有银杏叶的银铃收好,免得节外生枝。
若是池月在或是玄师父在,舒自若只需要安静地跟着他们,便能有吃有喝,保证不会将他饿死,开口问路这样的事情更是轮不到他,但此时他孤身一人,勉为其难问个路吧,却被误认为是金泽芳庭的人。
舒自若越发想要个伴了。
舒自若吃完面,终于有了些力气,给了面钱,继续向西南飞去。
他刚飞五六里便看到一座山,有那么一些像香炉。想来是那个老板年纪大了,把五六里记成了二十里。
舒自若一个转身,落在山门前。几根多年朽木架起,看起来勉强像是个山门吧!香炉却像是还未完工的似的,缺了个大口子。
‘这莫非真的是香炉山?也过于破败了些,怎么看也不像有人居住。’舒自若心中又暗暗想到,‘第一次前来拜访,若是贸然上山,恐怕会显得不太礼貌,还是改为步行为好。’
两位师父曾经提起过,观月阁并非门派,只是阁主路过此地,见香炉山非比寻常,便带着他的弟子住下了。
只因山顶修有一楼阁,便起名观月阁。在山顶的悬崖边有一亭子,便起名赏风台。
这个占山为主的特殊癖好,完全传承于舒自若的两位师父。
观月阁阁主叫苑远山,是两位师父曾提起过的第十四位弟子,也就是除了三山谷里,舒自若唯一还活着的师兄。
舒自若理理衣衫,让自己看起来少些风尘仆仆的样子,不能让人家觉得自己是‘投靠亲戚’的破落户。
整理一番后,舒自若便准备往山中走去。
“这位小公子,你是要上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