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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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没有一丝风。皓月当空，旁边挂着几朵棉花似的白云静止不动，只有散落在深蓝夜空里的星辰闪着微弱的光芒。
倒映着这夜色的海面，正经历一场厮杀。
海中的庞然大物——鲸，翻江倒海地腾跃，激起层层巨浪拍打在海岸之上，地面也随之左右上下前后地晃动。
海面之上有几百个御剑的修士奋力朝海中的庞然大物输送法力，意图压制住兴风作浪的怪物们。
显然，在修士齐心协力之下，怪物渐渐处于下风，而海面之上漂浮的鲸族死尸开始变得层层叠叠。
仍有一些垂死挣扎的，掀起几层浪后，也都逐渐平静下来。
海水已被鲜血染红，在月光照映之下，这片海变成了人间屠宰场。
岸上站着个年轻的修士，目睹了整个血腥的杀戮过程，他的脸色比月光还白，身上的金色道袍已被鲜血染成了橘红色。
修士们开始忙着收拾战场，将这些庞然大物拖回岸边，此时无人关注到这个瑟瑟发抖的少年异于常人的表现。
耳边嘈杂的声音越来越远，眼前血红的海水突然高涨，转眼少年已被淹没。他在海中挣扎着，笨重的身体却越来越沉。
他开始降落，飞快地降落，等待他的是无底的深渊。恐惧，使他变得无法呼吸，再多一秒，他就窒息而亡。
“啊！”
一声沉闷的叫喊划破长空，打碎寂静的夜晚。舒自若突然被噩梦惊醒，身上已是一层细细的冷汗，他急促吸了几口气，努力恢复平静。
住在隔壁的两位师父听到叫声，匆匆赶了过来。
“又做那个梦了吗？”玄师父推门进来便关切地拉住舒自若的手，边摸脉象边问道。
舒自若想要爬起来，被白师父轻轻按住，说道：“不必起身。”
舒自若听话地点点头躺了回去，问道：“师父，天底下也有人和我一样，每次做的噩梦都是同一个吗？”
两位师父坐在床边相视一眼，明白面对十四岁的舒自若，不能再用骗小孩的那套说辞敷衍了，玄师父轻声说道：“虽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但目前为止我们也只知道你一个人有这症状。”
玄师父顿了会，似有话不忍开口，白师父淡然接着说道：“你并非常人，身上患有陷恐梦之症。”
“陷恐梦之症？还请师父告知这是什么病？”
玄师父回道：“梦里陷入恐惧的病，就叫陷恐梦之症。”
舒自若扁扁嘴，怀疑地追问道：“我怎么没有听过这个病？有什么办法可以医治吗？”
两位师父沉默了片刻，舒自若突然明白两位师父又是骗他的。
其实，答案早已在他心中。
这病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不治之症，两位师父只是不忍告知；要么就是他们根本不知道，所以随意编个病来骗他。
他也最清楚不过，不管哪一种答案，都不会是普通的梦魇。
玄师父打断他的思绪，轻声说道：“切勿忧思过度，我们给你输些灵力，助你安眠。”
“嗯。”舒自若轻声回了句，安心闭上了眼睛。
片刻，因为两位师父的灵力渐渐进入体内，舒自若感受到一股清凉的气息在心口散开，之前因噩梦带来的不安与躁动被压制住了。
舒自若感觉异常舒服，渐渐又睡着了。
舒自若记事以来，每到夏季，都因为这个噩梦难以入眠，过了立秋便会消失。好在两位师父为他输送灵力的方法管用，姑且能让他没被这个噩梦折磨到英年早逝。
“咚...咚...咚”
卯时到，半山腰上承恩寺的钟声准时响彻整个梵山净土，舒自若被这钟声吵醒，他慵懒地揉揉眼睛，撑起身体在床边坐了半晌，直到钟声散去。
窗边透过点点晨光，正好照射到他皎洁的脸庞。
舒自若起身推开房门，浓雾正包裹着山脚下的三山谷，只能隐约看到承恩寺的屋檐。
东方的红日悬挂于浓雾之上，此时的梵山净土好比大海中央的灯塔，孤独又静谧。
往日这个时候，白师父已经开始指导他修炼了，今日舒自若围着大小石庙走了一圈，并未发现白师父的身影。
舒自若自己修炼了半个时辰，仍未见到两位师父起床，只好走到大石庙门前，轻轻扣了扣门，轻声说道：“师父，卯时到了。”
无人应答，四周静得出奇，舒自若心中隐隐感觉到异常。
高度守时的白师父一向卯时起亥时歇，从未放纵过一天。就算时常偷懒的玄师父，听到舒自若叫他们，早应该回话了。
舒自若莫名警觉起来，迅速推开大石庙的门，往两位师父房间跑去。
大石庙中已没有两位师父的身影，床前物品如往常一样规规矩矩，干干净净摆放着，茶桌上留了封信。
舒自若打开，只见到是玄师父的笔迹，信上简单写着：“银杏铃是信物，你自去观月阁，冷泉或能抑制梦魇之症。勿念！”
舒自若从腰间拿下银杏铃，这是小时候两位师父所赠，上面刻着细小的银杏叶，还有三十七的字样，因为他是两位师父的第三十七位真传弟子。
舒自若仔细将信放入怀中，把大小石庙的门都关好，匆匆往三山谷中飞去。
信上虽有着勿念二字，但他从未与两位师父分开过，舒自若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起来，他想先去见池月一面。
十多年前，两位师父带着舒自若和池月等二十几个拾来的孤儿游历到此处。
他二人见到三山谷人口众多，市井繁华，民风淳朴，且有一座极宽敞的同川堂。
同川堂是往年修真界有意修缮，或给驻守此地的修士住行，或给无家可归的可怜人一个庇护。
谷中的梵山净土又高耸入云，远离喧嚣。
二人一想，既能将这二十几个孤儿安置在同川堂里，他们又能在梵山净土清修。
秒也！
所以，这十几年来，梵山净土就成了他们二人的专属清修福地。
这些孩子虽然都被他们二人收了做徒弟，但只有舒自若有修行的天赋。随着孩子们渐渐长大，其他人都找到了自己的出路，现如今只有舒自若还跟着两位师父修行。
......
三山谷中，寻常茶楼里。十几个穿着简朴的少男少女正聚精会神围着一说书人，这说书人慷慨激昂，眉飞色舞地说着修真界最广为流传的两次人鲸大战。
“相传这极南海中，有一鲸王，其名月。不知何年何日，月与守海神女相恋，甚至不顾天尊与各守神反对结为夫妻。天尊为了不酿成大祸，罚守海神女自断神脉，不入轮回，鲸族则永不出海。”
一少年忙问道：“为何鲸王不能与守海神女相恋？不是说神仙都自由自在的吗？”
“诶呀，传说就是这样说的，怀月你这臭小子又打岔！你一打岔我就接不上了。”说书先生眨眨眼，想了片刻，又继续道：“几百年来都相安无事，一切变化要从三十多年前说起。传说有人奉献给鲸皇一法宝名为疏灵珠，传闻中这疏灵珠有奇效，竟能恢复鲸族体内神脉，使得法力大增。”
怀月又说道：“先生，疏灵珠能恢复鲸族体内神脉，你可有什么证据？”
“诶呀，传闻就是这样说的嘛。”说书先生不想理怀月，怼道：“新草阁惨案，那么多修士惨死鲸族之手不就是最好的说明吗？”
三十多年前，月氏率领鲸族在江峰岸一带残忍杀害当时的驻守修士八百余人，这其中死的大多数都是新草阁修士，连他们的老阁主也不能幸免，故而被人称为新草阁惨案。
怀月又问道：“先生，会不会是新草阁先招惹鲸族在先呢？”
说书先生终于反应过来，骂道：“臭小子，你今天故意的吧？”
“先生我冤枉！我只是好学好问而已，先生莫恼！先生接着说。”怀月摆出了请的姿势，脸上却仍挂着坏坏的笑意。
说书先生朝怀月瞪了瞪眼，摇了摇手中的纸扇，接着说道：“这修士又称修仙人，虽说有个仙字，却并非真的仙人，只是比你我这些普通人多了通灵的本事，但鲸族月氏乃神人后裔，斗起法来鲸族自然率胜一筹。”
先生说完这句话停顿了会，定定看着怀月似乎在等他发问，谁知怀月这次并没有打岔的意思，先生又摇了摇纸扇，继续说道：“新草阁惨案震惊了整个玄门，也引起了修真界领袖，金泽芳庭的注意，没过几日，老庭主便率领各修仙门派，前往江峰岸支援。”
人与鲸第一次大战也就从新草阁惨案开始了，这场战争整整维持了六年。
以鲸族月氏三十多口被灭告终，从此鲸族月氏不在世间存在。至于其他的普通鲸族，老庭主念他们并无过错，只要他们安分守己，便不再追究。
经此一战，各世家门派死伤无数，损失惨重。新草阁几乎被灭派，却也因此从寂寂无名，一下人尽皆知。
当时还是少阁主的季林乘机广邀天下修士，没几年新草阁就已经能在修真界各门派中崭露头角了。
而此战杀敌最多的奥古城也名声鹊起，时至今日，奥古城在修真界中也是说一不二的大门派。
“先生能说说第二次人与鲸大战是为何发生的吗？”一个声音又从人群外传来，这人看着十八九岁，麦色肤色，眼眸深邃，虽穿着粗布衣裳，头发与常人一样随意束起，身形清瘦，气质却不似平凡。
“池月？你怎么来了？”怀月激动朝这人笑了笑。
池月找个靠窗的位置缓缓坐下，才回道：“怎么？怀月能听书，池月却不能饮茶吗？”
怀月痴痴笑了笑，跑去池月跟前坐着，回道：“你们都说，江湖传闻不可信，以为你不感兴趣呢？”
池月摸摸了怀月的头，温和说道：“不要为难先生，人家也是为了讨口饭吃。”怀月顿时泄了气，像做错事的孩子，别过脸不敢再看池月。
看到池月来了，说书先生终于不用担心怀月又问什么奇怪的问题，主要那些问题他也无法回答。
他安心地继续说道：“十多年前，也就是老庭主去世的那一年，现任庭主苑松风也才九岁。江峰岸一带的驻守修士换成了舍己，舍己这人名字虽寓意为舍弃自己，他却是最胆大包天的，他竟联合鲸族，意欲一统玄门百家，为祸人世。诶，白白浪费了他那老父亲对他的期许。”
说书先生端起茶，故作感慨地摇了摇头。
“先生，继续说啊！”
“好在，此事被玉泉村的村民发现了，连夜向附近的新草阁报信，新草阁将消息传给金泽芳庭后，又在一夜之间被鲸族灭了派。而舍己为报复玉泉村，也将整个村子无论男女老少统统杀尽。那玉泉村可是江峰岸最大的渔村，足足有两千余人呐。”
“舍己真是个十足的大魔头！”人群中齐齐发出悲愤的声音，像是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情一样。
少男少女们又好奇地问道：“先生，听说在这之前海与陆之间本是互通有无，就像如今我们去到云海之中一样。这是真的吗？”
“你们年龄太小，没有经历过。”说书先生继续说道：“十多年前，我有幸曾去过江峰岸，那里有个礁石做成的海门，只要从海门进海，便如同走进了蔚蓝的天空，真真极美。”
“现在呢？”
说书先生回答道：“我听人说，舍己对整个江峰岸施法，现在的海早被厚厚的冰雪覆盖，修真界法术高强的真人，即便用法术强行入海，待在海里也超不过一刻钟便会窒息而亡！”
“舍己真的有这么厉害吗？”怀月好奇地问道，众人却装作听不到他的声音，怀月扁了扁嘴，掩饰尴尬。
正当众人还要再问时，一个不冷不淡的声音从茶楼外传来：“一知半解，还在误人子弟！”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