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盘》镜湖

6、第五章 匿名电话

　　正当许心慧全神贯注地研究加密手稿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她吓了一跳，反射性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顺手接起电话。

　　“喂？”

　　“……”

　　“喂？！”

　　“……”

　　许心慧突然感到心惊肉跳，马上联想起今天在父亲家里接到的那个匿名电话。就在她想挂断电话时，一个男子操着纯正美国东岸口音，缓缓开始说话。

　　“许小姐，我是你的朋友，对你没有恶意。”

　　“你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如何帮助你。你需要可以找到你父亲的线索吗？我可以提供……”

　　许心慧的怒火喷涌而出。她飞快地打断对方的话语，大声冲电话那头喊了回去：“我父亲怎么样了？他现在哪里？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对方的声音沉默了一下，等许心慧的喊声告一段落后，才不紧不慢地说道：“许小姐，情绪过于激动对我们双方都没有好处，也许我该等你冷静下来，再向你提供有用的信息。再见……”

　　“等一下！”虽然许心慧怒火中烧，但也不愿意放弃这可能找到父亲的机会。在巨大的压力下，许心慧已经开始哽咽，她再一次打断对方的话，怀疑地问道：“你真的知道关于我父亲的消息吗？”

　　“请相信我的诚意。”

　　许心慧的戒备之心被打破。她用颤抖的声音问道：“你能告诉我父亲的下落吗？求求你！我可以答应你任何条件，任何条件……只要父亲能平安归来。”

　　“好吧，这样的态度有益于双方的合作。卡伦教授是因为正在进行的考古研究而陷入危险的。”

　　“是什么研究？！”许心慧的心脏砰砰直跳。

　　“菲斯特斯圆盘。”

　　“菲斯特斯圆盘？”许心慧喃喃地重复着，心里想到刚刚发现的父亲研究手稿的目录名称，“是了，肯定是因为它！”

　　“这个我知道！你还有其他线索吗？”许心慧紧追不舍地问着对方。

　　“你知道？”对方的声音有一些惊讶，但很快就回复了正常。顿了一下，对方继续说道：“那么你也应该想过去希腊调查，这个圆盘现在就在希腊。”

　　“……”许心慧没作声，心底暗暗思量着。电话两端陷入沉默中。

　　“另外，有人在跟踪你。”

　　许心慧吃了一惊，正欲追问个究竟，就听到对方已经挂断电话。

　　“嘀－嘀－嘀－”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忙音，许心慧彻底失去了分寸。她的大脑就像一个超负荷运转的计算机，没有多余的运算能力来思考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事情。父亲杳无音信，他的爱犬艾里克发疯，房子被闯入，匿名电话，自己被跟踪……许心慧感觉自己就像刚刚做了一场噩梦，直到现在她还不敢相信，所有这些棘手的变故一个接一个发生，自己无法逃脱深陷其中，也没有任何办法可以中止这个听起来如此荒谬的噩梦。

　　许心慧眉头紧锁，想起自己的导师曾经讲过：“当你发觉一宗案件有无数的线索和头绪，而你却不知道如何下手的时候，就抓住一条线索查到底吧。不要担心你是否选择了正确的调查方向，因为最终你会发现所有的线索都是联系在一起的。”

　　“手稿看来是死胡同，也许我应该直接飞去希腊调查。”许心慧自言自语，“等等……我也不能就此放弃这条线索……也许亨瑞能帮上忙。”

　　亨瑞在美国国家安全局（NSA - National Security Agency）工作，是破译密码的专家，也是许心慧的追求者之一。

　　NSA并不是一个为人所熟知的名字，但它是美国政府中一个具有非常巨大影响力的机构。它帮助美国政府收集情报已有五十多年，同时它也致力于保护美国自身的机密信息。传说NSA有世界上最大最好的密码破解专业团队，每天都要处理数以万计的密文，为FBI、CIA、DOD、IRS等其他部门服务。间谍机构、恐怖组织等等的通信都被送到NSA来进行破译，然后被送回到相关部门。还有一种传闻，说NSA拥有现今世界上运算速度最快的计算机，可以快速地用穷举法暴力破解广为使用的“公众密钥”加密手段。当然，这些事关国家安全的机密，是从来没有被官方证实过的。

　　拨通亨瑞家里的电话，许心慧打了个招呼，说道：“亨瑞，我是许心慧，有件事请你帮忙。”

　　“喔！慧，难得你主动给我打电话。你的案件告一段落了？我正想打电话问问你，周末有没有时间一起吃晚饭？”

　　听到许心慧的声音，亨瑞十分高兴。

　　他回想起第一次见到许心慧的情景：那是两年前的一宗谋杀案件，自己作为控方专家证人，为被告人买通凶手所用加密信件的破译出具专家意见。当坐在证人席上接受辨方律师许心慧质询时，那第一眼惊艳的感觉至今记忆犹新。一个东方混血儿美女，身着灰色的西服裤装，衬托出她充满智慧的双眼，冷艳的气质，犀利的词锋，当她站在自己面前时，几乎让自己忘记了专家证人的职责。自那以后，亨瑞就开始对许心慧的疯狂追求。虽然两年来进展不大，但他也没有放弃，这份狂热反倒愈加强烈。

　　“我有一些加密的文件，是我父亲的。我现在急需看到这些文件的内容，你能帮我破译一下吗？”

　　“没问题，我什么时候拒绝过你？怎么样，赏光一起吃饭吗？”

　　“你估计要多长时间可以破解？你知道，我比较着急。”许心慧故意避开亨瑞的调侃，把话题重又拉回到加密手稿上来。

　　“让我先看一下是如何加密的，然后才能估计大概用多长时间。”虽然许心慧语焉不详，但亨瑞能清楚地感觉到她的焦急，“那你尽快把文件给我。”

　　“好的。嗯，这个……我明天要飞去希腊休假。我怎么把文件给你呢？用电子邮件？”

　　“我觉得还是当面交给我比较好。”亨瑞暗地里盘算着如何多给自己创造一些机会，“让我看看，你明晚有空吗？我们可以一起吃晚饭，那时你可以把文件给我。”

　　“嗯……”许心慧犹豫着，“明天中午我要坐飞机去希腊。不如早上我去机场的时候，顺路把文件给你送去？晚饭可以等到我回来以后再说。”

　　“这样……也好。我明天在办公室下面的咖啡馆等你。你认识那个地方，对吧？几点钟？”

　　“对，我还记得那个咖啡馆。时间嘛，九点三十分，可以吗？”

　　“没问题。明天见。”

　　“别忘了回来后给我打电话。再见。”

　　挂上电话，亨瑞想到明天又有机会见到自己的梦中情人，禁不住兴奋起来。他对着镜子整理一下自己的头发，然后闭上眼睛深深吸口气，似乎闻到了许心慧身上的淡淡幽香。他不自觉的笑了起来，想着明天应该送什么礼物给许心慧。玫瑰花？太俗气。她爱吃的巧克力？也不好。她现在最需要什么呢？书？也许……她要去希腊，那我就送一本关于希腊的书好了。

　　“自己是不是也该休假了？听起来希腊是个很好的选择。”亨瑞微微一笑，脸上浮现出期待的神情，“自己应该有些机会吧。”想起许心慧那完美的身形，他不由轻轻咽下一口口水，无来由地自我陶醉起来。

　　※ ※ ※ ※ ※

　　韦恩放下耳机，看着计算机屏幕上显示出的一段对话文本，那是刚刚截获的许心慧与亨瑞之间的通话。韦恩又重新播放一遍窃听到的电话录音，心里快速地拟定好一个反应行动计划，然后将自己的判断和行动计划输入计算机，以备今后查用。

　　韦恩正在这次任务的一个工作据点里，这是许心慧公寓对面楼上一个空置的房间。屋子里很黑，没有开灯。正中间摆放着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桌子上堆满了监听设备和计算机，不时闪烁着五颜六色的信号灯光。除此之外，只有一张床，和地上胡乱放着的食物和饮水。

　　韦恩上次在希腊执行任务时受了轻伤，养好后就被派来监视许心慧。虽然不知道任务具体目的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为哪个政府部门服务，但私底下他相信一定与上次的任务有关联。韦恩对上次的任务记忆犹新，不但如此，他心底里还有一丝深深的恐惧，虽然他从不会向别人承认。与自己一同执行任务的队友，都被打散了分配到不同的新小队，而自己也收到了严厉的命令，禁止谈论所目睹的一切。但是，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韦恩都会做同样的梦，回忆起那无法用现有科学知识解释的可怕情景。

　　也许时间会让人淡忘一切吧。

　　思考了一会，韦恩决定向控制员汇报新的进展。他在自己左手腕上的通讯装置上按下了一连串的数字组合，呼叫自己的控制员。韦恩所在的特种部队有着严格的纪律，出任务的时候，一组行动人员只听命于有绝对权威的控制员，而行动人员并不认识控制员。这种组织结构可以保证高度的机密性和安全性。特种部队内部使用的腕式通讯器，除使用军方特有频段外，还可以利用民用移动电话网络，也可经由转发器使用卫星作为传输工具。依靠先进的实时加密算法，针对不同的通讯方式，这类通讯器都能保证通话的安全性，而且时延也很短，使用者几乎感觉不到通话中的停顿。

　　通讯器上的小黄灯不停闪烁着，代表着通讯器正在试图建立通话连接。过了几秒钟，绿灯亮了起来。韦恩知道已经接通控制员，随即听筒传来一阵经过处理的声音。

　　“女神三号，我是波塞冬。现在行动进展如何？”

　　听到这宛如金属的声音，韦恩也清楚地意识到对面听到的也是同样的电子合成声音。为了保密起见，所有的语音在发送之前都经过处理。首先去除背景噪音，然后进行语音识别，再变为机器合成的话音。经过这样几步处理之后，通话不带有任何一丝感情色彩，也不会透露个人独有的习惯特点，十分安全。

　　“目标获得一加密文档，现正寻求破译办法。目标还计划明天飞往希腊。”

　　“知道了。我们应如何获得解密文档？”

　　“目标已请NSA的雇员亨瑞帮助破解。在调查目标的朋友时，我们保存了亨瑞的相关档案。我们可以通过在NSA的管道获取此文档。”

　　“好。目标是单独去希腊吗？”

　　“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同行者。”

　　一阵寂静。

　　韦恩耐心等待着。他知道控制员正在处理这些新的信息，之后就会有进一步的命令。

　　“女神三号，你到希腊继续监视目标，同时安排人手取得解密后的文稿。我会安排支援人手与你到希腊会合。”

　　“是。”

　　“还有一点，注意尽量避免与另一股势力发生直接的冲突。”

　　“收到命令。完毕。”

　　“完毕。”

　　※ ※ ※ ※ ※

　　第二天早晨，亨瑞早早地赶去书店，买了一本关于希腊神话故事的小说，然后就来到办公室旁边的咖啡馆。由于时间还早，咖啡馆里空无一人，只有外卖柜台前排着一条长队，每个顾客都提着一个公文包，手里拿着报纸，行色匆匆。这里的工作人员都有在去办公室的路上顺便买一杯咖啡的习惯。

　　亨瑞要了一杯拿铁，坐下来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车流，惬意的享受着早晨的阳光。他感觉到咖啡馆里的几个漂亮女招待对自己注意的目光，便顺着视线望了过去，露出微微的笑容，惹得那几个女孩如蝴蝶飞舞般不时过来问问还要不要点些其它食物。

　　亨瑞对自己的女人缘很有信心。虽然他常年坐在办公室里破译密码，但经常锻炼的身体很是强壮；NSA用来留住天才的优厚薪水让他可以很好地规划自己奢侈的生活，一身设计师品牌的服装贴身合体，将他儒雅的气质衬托得淋漓尽致；深邃的双眼，高高的鼻梁，在方形的脸庞上，除英俊外还让人感觉到一丝丝的刚硬明朗。深知这一切的亨瑞充分利用自己的本钱，在女人堆里打滚多年所向披靡，直到两年前偶然遇到许心慧。

　　坐在靠窗座位的亨瑞刚好看到许心慧走了进来，连忙站起来招呼她过来坐。

　　可能是要坐飞机的缘故吧，许心慧一身休闲打扮，一件略显肥大的印有哥大徽章的套头衫，下身穿一条低腰牛仔裤，一头秀发在脑后束成一条马尾，脸上只有些许淡妆，仿佛准备外出度春假的大学生。由于她丽质天生，不须要过分的化妆，反而显得格外的清秀，充分显露出她动人的气质。本来风趣诙谐的亨瑞，每次看到许心慧那双又大又明亮的眼睛，就变得头脑短路，说话也有些拘谨。许心慧看到老朋友后微微有些笑意，美丽的瓜子脸上泛出两个浅浅的梨窝，惹得亨瑞意动神摇。

　　寒暄过后，许心慧迅速切入正题。

　　“亨瑞，多谢你的帮助。”

　　“这是我的荣幸。”亨瑞很绅士的笑笑，一副乐于效劳的样子。

　　“这张光盘里存放的是我父亲的研究手稿。”许心慧从手包里掏出一张三寸大小的光盘，递给了桌子对面的亨瑞，继续说道，“手稿已被加密。我急需知道里面的内容，但我不知道密码。”

　　亨瑞接过光盘，打量了一下，好奇地问道：“密码？为什么不直接去问你父亲？”

　　许心慧犹豫了一下。

　　冰雪聪明的她又怎会不知道亨瑞对她的情意？其实她自己也有些心动。亨瑞无论外表还是能力，即使在许心慧的朋友圈中，仍是出类拔萃的。虽然她不清楚亨瑞具体的工作内容，但长期的律师工作经历，许心慧也有很多机会从不同角度听说了有关NSA的各种传闻。毫无疑问，亨瑞在这个天才云集的机构中，也很受重视，由此可以预见他的实力。

　　是不是应该坦白告诉他真相呢？许心慧左右为难。还是对他隐瞒？她知道这件事危险很大，所以并不想让亨瑞牵涉其中。

　　亨瑞看她的神情有异，以为她有难言之隐，不禁诧然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不好说的？那就当我没问过好了。”

　　许心慧感激地点点头，心里因为亨瑞的体贴，对他又多了几分好感。她略带歉意的继续说道：“你一有消息就打我的移动电话，好吗？多谢。”

　　“你放心，一有进展我就通知你。”亨瑞满口应承下来。同时，他将用彩纸包好的希腊神话书拿了出来，递给许心慧。

　　“这是给我的礼物吗？谢谢！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许心慧惊讶道。她心里暖暖的。哪个女孩不喜欢收到礼物呢？

　　“也许你在希腊用得到。”亨瑞呵呵地笑着，暗地里得意，“打开来看看？”

　　许心慧打开包装纸，是一本希腊神话故事。她感到一阵暖流向心头涌来。父亲失踪的阴影笼罩不散，这两天她一直惶恐不安，心情低落到极点。而这份小礼物使她几天来第一次感到些许的温暖，她实在是很感激亨瑞的细心体贴。不知不觉中，她与亨瑞的距离又拉近了。

　　闲聊了几句，亨瑞的幽默令许心慧心情好了一点。但时间也所剩不多，许心慧因为赶飞机而告辞。亨瑞目送着她窈窕的背影坐上出租车，心里暗暗欢喜。他知道自己离目标又近了一步。

　　许心慧心神不宁地坐在飞机座位上，系好安全带。她翻开亨瑞刚刚送的那本希腊神话故事书，却无心阅读。她听着机长的广播，透过舷窗注视着被渐渐加速的飞机甩在后面的跑道，心思早已飞到希腊。

　　“在希腊会有什么事情等着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