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卜贰肆

3、“你是我平静岁月里不动声色的心悸”

　　自从同高鸿归“相认”后，我和他关系更好了，现实里时不时相见而笑，他来我们班串门时与我打闹，我还是坐在窗边的位置，他也喜欢伏窗同我搭话，我没有以前的局促不安，很是高兴得同他玩笑。
　　我们还是会聊天，有时他会给我来个电话，轻轻得对我道一声晚安，时间过得很快，让我有种错觉，我觉得我们就这样会过很久。
　　我时不时想，要是这样久了，我习惯了，放不下了，该如何是好啊。

　　“嘿，阿皮”我听到这称呼，立马知道是谁，赶紧把埋在作业上的脑袋抬起来。向窗外瞧去。
　　“啪！”我刚抬起头，便被浇了一脸的水，还在状况外的我有些懵，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才看向罪魁祸首。
　　少年倒是不知罪，笑得格外灿烂，手里攥把胶扇，大概是校门口那些为了推销而给的，我和他离得还挺近，以至于我还能看清他胶扇上某某补习班的宣传字眼，他就这么攥着，还挺像小老头，应该是刚从我们这层楼的厕所回来，夏天的炎热让他不得不去洗洗汗，头发也都被浸湿，脸上还带着些水，一滴一滴的流下锁骨，嗯，他锁骨还有颗痣，我很喜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不知为何笑起来，大概是我被撒了一脸水却还是恍惚的神情让人忍俊不禁，我并没有生气，还有点想笑，但是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傻，还是选择装作生气，准备伸出手抓住他，想让他知道招惹我的后果。
　　奈何，我在里，他在外，我刚伸出手就被他用胶扇轻轻驳回，他往后一避，我的计划也就落空，上课铃又不挑时候的响起，我有些无奈，又假装凶狠，张牙舞爪着说下课要窗外的高鸿归完蛋。
　　高鸿归大概是知道我的外强中干，还胆大的伏着窗，用他那还带着水的扇子拍拍我的头，一脸挑衅，还说:“等着等着。”
　　“快走快走，不是首富的课吗，迟到了一个星期的包干区就是你的了。”我可不像他的心大，隐隐的担心，却又偏要带着调侃的意味。
　　“成，走了啊，阿皮bye！”就见他离开窗，对我挥挥手，话说完，撒腿就跑，发都被狂奔带起的风撩起，在头顶上潦倒，散乱得不成型，还年少的少年啊，还是瘦的，蓄力时无措的衣摆，也默默独自摇曳。
　　我这节课是语文，讲作文，有些无聊，我撑着头，看向窗，那少年停靠过的地方，眼神渐渐痴了。
　　乍听得老师的一句:“少年风光”。我不自觉又笑，少年风光，当真是少年风光啊。
　　转向三尺讲台，语文老师还在喋喋不休，我又恍然，赶忙捂着自己刹那通红的脸。什么啊，脑子不灵光，耳朵也幻听了啊？
　　老师明明说的是:“年少风光”啊。

　　下课后，高鸿归又来找我，他同我说要不要放学去他们班玩，我自然是好的，却又不好意思表现的太高兴，带着矜持，只朝他说了个好。
　　当一天中有了期盼，时间都感觉走得慢，我好不容易熬到放学，整理好作业，收拾着书包，窗口的熟人又来了，他美曰其名得说来关心关心我，我当然知道他，自然是怕我跑了，想好好盯着我，要我去找他玩耍，我暗自笑，笑他的孩子气，又笑自己莫名的欣喜。
　　随高鸿归一路到二班，心里悸动，哪怕其实四班与二班也就隔了个三班，距离很近。
　　我偷偷瞧着身旁的人，但是，我们第一次并肩而行啊。心脏不受控制的狂轰滥炸，我拽了拽背包带，原来，一个人也可以兵荒马乱。
　　“诶！乌龟！陈皮！就等你们了！”是徐知铭的声音，同高鸿归进到二班，便听到徐知铭的招呼声，我朝他那看去，班里约摸二十个人，还挺多。
　　其余人也都调侃起高鸿归，我又不禁感叹起身旁少年的好人缘了，我没忍耐住，也不在意他会不会注意，半仰视一样看着他，真的很优秀呢。
　　在高中里，都有属于一些人的小团体，就这么形成一个小圈子，每个人都会选择在自己熟悉的舒适区里玩耍。我从踏进二班开始，我想，大概，高鸿归是想让我踏入他的圈子里吗？
　　我对所谓的玩耍并不感兴趣，不过是为了高鸿归，就为了在放学之后还能多看他一会，所以，哪怕我其实玩得并不怎么上心，但是有高鸿归，我就不会不开心。我们很多人，分成好几组在玩扑克牌，我跟高鸿归一组，我偷偷瞥一眼在我对面的人，又在我手上一塌糊涂的牌，还是止不住的高兴。
　　“输的人来真心话大冒险行不行？”我们这一组的一个女生提起惩罚，大家也没异议。
　　只是我看着自己的牌，有些认命。
　　“我选真心话。”不出所料，果然最后输的人是我。我也没多做犹豫，直接选择了真心话。
　　我们一组的另外两人同高鸿归讨论起来，我看着他们兴高采烈的样子，我倒有些慌了。这时高鸿归却转过头与我对视，我被吓了一条，有点窘，掩饰般转移视线。
　　“你们想好......”
　　“你有喜欢的人吗？”
　　我本逃避的话语被高鸿归突如其来的问话打断，我没太反应过来。
　　看着跟高鸿归一起还在讨论的两人，显然听到高鸿归的所问也有点懵，但是他们也没说什么，最后只盯着我，想来这就是需要我回答真心话的问题了。
　　但是我却想不通，这，是否是高鸿归心血来潮的问题？还是别有深意？
　　我还是没有回答，高鸿归却又再问了一遍。
　　“你有没有喜欢的人？要说真心话！”我才真真切切的听清楚了他的所说，看着高鸿归的眼睛，不知是不是我的幻觉，我认为高鸿归眼睛里有期待又有紧张，这回反倒是他逃避了对视，我没细想。
　　指尖发热，默默绞着，手心出了不少汗，周围是吵闹的，大家各玩各的，也不知有没有注意都我们这一组，可我却难以忽视自己心脏的狂跳，声音好似盖过了四周的嬉笑。
　　我脑海里同高鸿归相识相知的过程蓦地在我脑海炸开，想着高鸿归不自觉的孩子气，同朋友玩耍时的开朗，奔跑时的轻带的疏狂，沐浴在阳光下的格外耀眼，我耳尖发烫，不着痕迹得垂下头，心里从来没有像这一刻的确定。
　　我，喜欢高鸿辉。
　　特别喜欢，一想到就羞赧，一提及就欢喜，一对话就忍俊不禁，一句晚安就能安心入眠，一帧一帧与他的记忆都值得珍藏。
　　“有的，有喜欢的人。”我眼神不动声色的扫过高鸿归的眉眼，捎上笑意的语气上扬，嘴角也没忍住的勾起，眉目轻举，喜欢差点溢出了眼角。
　　后来也没玩太久，高中学业挺繁重，半个小时后大家也就各自回家，我家很近，五分钟的路，不算太着急。
　　我和高鸿归不同路，同大多人告别，高鸿归朝我晃了晃他自己的手机，又对我挥手。
　　我懂他的意思，他对我说，晚上联系。
　　我也朝他轻挥手，便拽着背包带，慢慢走回家。
　　临近校门口，炎夏的天黑得很慢，哪怕我在放学后逗留了许久，天色也不算晚。
　　我抬头，黄昏时刻的阳光已经不算刺眼，可我还是不自觉眯了眯眼，我步伐没有停，感受着斜阳不吝啬的洒落，我阻挡着光的前行，身影后斑驳的黑影若隐若现，空气里香樟气味在翻搅，还揉杂着桂花的香，很好闻。
　　仲夏的风还是吹得让人心烦气躁的，并不好受，身上有些黏，却又不可否认被风扫得降了三分心火，望着婆娑的树叶，黄昏泼下的零星光点，覆盖在树叶上，借着枝叶间的缝隙，在地面绘成独特的景，甚是好看。
　　暖黄色铺满了天空，夹在山谷间还露着一半脸的太阳，陪着我回家，撒下的光和记忆，我的唇抿着，被光照得暖洋洋，被记忆羞得红了脸颊，眼睛里还透出了我的欢喜。

　　今天的作业并不多，不久就写完了，近来我的成绩也有很好的提高，虽然离高鸿归还是有些距离，但是距离厦大并不能说没有希望了，我拿起一如既往放在床头柜的手机，有些急不可耐的打开手机，“高小龟”已经给我发了信息。
　　高小龟:诶，阿皮，你删我一下！

　　我看到这信息的时候没明白他想表达写什么，只好发表我的询问。

　　我:什么？删？

　　高小龟应该是早就玩上了手机，信息堪称秒回。

　　高小龟:删好友，删我

　　高小龟:然后等会儿再加回我！

　　我很是疑惑，问他为什么。
　　他只告诉我等会我就知道了，我也只好回复他说好。
　　稍稍不舍的按下删除好友，不过幸好聊天记录不会丢失，否测我可不会答应他。这可是我和他独有的回忆，要珍藏的。
　　高鸿归同我说删完还得等一等才能加回他，我便等了不久，才把我熟记于心的账号输上添加好友的那一框上。
　　才按下“找人”，“半心半城半回忆”的页面就蹦进我眼帘，我点添加好友。
　　在好友验证时，我才真正不知所措。
　　问题:你是不是喜欢我？
　　加上标点符号也不过八个字，我却看了好几分钟，手攥着手机，紧的发汗，脑中的思绪很乱，被发现了么？会不会觉得我烦？会不会朋友也做不得了？
　　越想越慌张，手自觉的在问题下方回答上:不是。
　　按下发送好友请求，却给我显示答案错误。
　　我眼角有些湿，也有点委屈，放下手机，手掌捂着脸，不安又惶恐纷纷涌上我心头，哭不出来，无奈哑笑一声，又拿起了手机。
　　认命的回答，却又格外认真，看着答案框里的“是”，我眼神迷茫，为什么要逼我啊？明明也没想奢求什么的。
　　看着成功后，我脑子在琢磨怎么解释，连忙点聊天框，赶紧发信息。

　　我:你这乱搞什么，我对你的喜欢可不是那种意思啊！

　　我:看你这问题我都吓了一大跳

　　我:我以为你又在搞啥把戏

　　我:还一定要我填“是”，你这个臭乌龟

　　我:我们不是朋友吗？不喜欢你难道还得讨厌你啊？

　　我:你真是傻不拉叽的

　　我懊恼看着我自己发出的字句，气恼的扶额，傻不拉叽的是自己吧，还要说他，这一大堆说的都什么啊，自己简直让人无语。

　　高小龟:那你路过我们班的时候为什么老看我？

　　慌张占据我心绪，我又忙回复。

　　我:才没有

　　我:我看你们班有个男生挺好看的，谁看你

　　我:自恋

　　看着自己口不择言的话语，想着，如果他讨厌自己了，那也是自己活该。

　　高小龟好像没生气，还是问我。

　　高小龟:那升旗呢？不是也在看我吗？

　　原来......一直都知道么？那自己真的很丢人呢，我想。
　　我还是倔强的不肯承认。

　　我:看一班呢，才没看你，一班有个男生特高特好看！

　　高小龟: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花痴？

　　我:跟你聊哪个男生好看，像话吗？

　　我:而且不是说了吗，我有喜欢的男生了

　　高小龟:哦，也是呢

　　高小龟:晚了，早点睡

　　高小龟:晚安

　　我庆幸我躲过一劫，并没有觉得高小龟的情绪低落，我只认为他是相信了我的所说。
　　可心里又空落落，哦是了，他今晚没有打电话同我道晚安，眼睛又看着手机屏幕上单薄的“晚安”二字，心里又是难受的很。
　　但是怎么好意思说呢？
　　又该说什么呢？
　　说自己很喜欢你？说关注你好久了？说很早就知道你是高鸿归默默关注你
　　果然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事情，会让人坠入依赖的漩涡，难以自拔。

　　后来，我和高鸿归的关系没太改变，还是一样要好，时不时去他们班串门，他也会来我们班找我聊天，还是很好的样子。
　　直到有天，我做摘抄本，偶然看到顾城先生写的一句话，我怅然。
　　“ 你不愿意种花，你说:‘我不愿看见它一点点凋落’，是的，为了避免一切结束，你避免了一切开始。”
　　是的，为了避免一切结束，我避免了一切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