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座真的没有弃养灵宠》池翎

13、第 13 章

　　风辞最终还是把这活应承下来。

　　一是因为萧却眼巴巴看着他的模样，实在有点可怜。二来，他家小黑蛇被雄黄熏得也很可怜。而且，看外面那一片狼藉的模样，猜也知道小黑蛇的神识这几天过得不会太好，有风辞在，它至少能平静一些。

　　萧却在阆风城算说得上话的，得了风辞的应允，当即便去安排。
　　既然要长期留在临仙台，风辞就不能一直用神识状态示人。陆景明的肉身还被他丢在藏经阁呢，他在这儿待着，那边陆景明可就只剩一具没有呼吸的死尸了。

　　于是，风辞又花了足足半个时辰的时间，把那条缠人的小黑蛇从自己身上剥下来，溜出了临仙台。

　　.

　　阆风城在城主裴千越的严厉管教下，弟子们勤勉刻苦到了几乎病态的地步。大清早的藏经阁人满为患，五层高的阁楼内，一排排书架并列排开，弟子们穿行其中。
　　或小声讨论，或独自阅读，学习氛围一派浓厚。

　　可这般学习氛围浓厚的场所，却有一人，抱着扫帚靠在外墙角落，睡得正熟。

　　“陆、景、明！”
　　风辞刚回肉身就被人一脚踹在胸口，猝不及防被踹飞出去，滚下了藏经阁前的石阶。
　　他一抬头，果真看见程博站在藏经阁门口，对他怒目而视。

　　风辞：“……”

　　这人是不是成天什么事也不干，就盯着他找茬了？

　　程博呵斥道：“我让你来是干嘛的，让你洒扫藏经阁，你来这里睡觉？你这么爱睡，怎么不下山回家去睡？”
　　风辞揉着胸口，心道他全家加全师门都在三千年前被邪魔弄死了，他回哪个家？
　　他一笑，正想说话，却有一双手伸出来，将他扶了起来。

　　“大清早的，在这儿吵什么？”来人问道。

　　这声音听着耳熟，风辞扭头一看，竟是谢无寒。

　　谢无寒乃戒律长老首徒，阆风城首席弟子。
　　此人年纪尚轻，修为造诣却很不错，只可惜有些心高气傲，别说是他们这些外门弟子，就连内门的师兄弟，都鲜少得他正眼相待。
　　所以，风辞被他扶这一下，颇有些诧异。

　　“谢、谢师兄！”程博在他面前立即怂了，忙道，“没什么，这小子偷懒，我正教训他呢。”
　　谢无寒皱眉：“那也不行，在这藏经阁外动手动脚，像什么样子。”

　　风辞几乎要以为他也被夺舍了。

　　上次见面，谢无寒还对他呼来喝去，再上一次，甚至直接拿剑指着他。
　　这才过去了多久，这人怎么忽然转性，还帮他说起话来了？

　　程博显然也没想到谢无寒竟会护着风辞，可他不敢忤逆，只得咬牙应道：“是，谢师兄教训得是。”

　　谢无寒没理会他，转头问风辞：“你没事吧？”
　　“……”风辞实在不习惯这人忽然的关心，“没事，多谢师兄。”
　　谢无寒点点头，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一个声音打断。

　　“陆景明！”身后，有弟子匆匆跑来，“临仙台派人来找你，让你从今日起，去临仙台随身侍奉城主，现在就去。”

　　这显然就是萧却口中说的“安排”了。

　　“侍奉？”程博指着风辞，十分诧异，“就他？”

　　虽说整个阆风城都怕裴千越怕得要命，但如果有随身侍奉的机会，任谁都不会想错过。那可是难得与修真界上层人物接触的机会，不说被看重收为弟子，就是平日里随便被指点两招，对修行的助益都是无可限量的。
　　可惜，裴千越掌管阆风城这么多年，除了萧却能作为执事弟子，时不时被召去临仙台之外，身旁从未留过任何近侍。
　　偶尔有其他仙门长老前来论道，需要个端茶送水的，都是内门弟子的机会，轮不到他们外门。

　　再者说，就陆景明这懒得出奇的性子，平日里扫个地都像要了他的命一样，盯着时勉强动两下，一会儿不盯着，就不知道窝哪儿睡大觉去了。
　　这种人，怎么都和随身侍奉这四个字扯不上关系。

　　这大饼怎么偏偏掉他头上了？

　　“你没听错吗，真是找陆景明？”程博还是觉得难以置信，“城主不是前几天就传令，不让任何人靠近临仙台吗，怎么忽然又要人侍奉了？”
　　“程师兄，你这么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来传话的就是个外门普通弟子，哪里答得上来：“但对方说了，就要陆景明，还让他别耽搁时间，马上就去。”

　　程博默然片刻，不知该说什么，最终只恶狠狠地瞪了风辞一眼。

　　不止他觉得奇怪，一旁的谢无寒同样敛下眼眸，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但他很快掩饰起来，道：“既然是城主召见，师弟还是快去吧。”

　　风辞是得快去。
　　出来到现在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他再不回去，他怕自家小黑蛇把屋子拆了。

　　.

　　再次踏进临仙台大殿，就是拿着传送令牌，从大门正大光明走进来。风辞本以为会得到自家小蛇的热切迎接，却没想到，连个蛇影子都没见着。

　　萧却说过，裴千越在这大殿附近设了禁制，保证他沉睡时，神识离不开临仙台。
　　所以，小黑蛇应该还在殿内才对。

　　可大殿很暗，神识状态能随时隐藏行迹，加上这临仙台中还有影响灵力感应的禁锢。风辞在殿内找了一大圈，还是没找到那条小蛇。
　　……去哪儿了？

　　风辞思索片刻，喊道：“裴千越，你不在吗？”

　　没有回应。

　　风辞又喊：“你要是不想见我，我就先回去了？”

　　这话音刚落，大殿正前方桌案上，乱七八糟堆积着的书册忽然轻轻动了动，像是被什么东西顶了一下。

　　风辞权当没看见，自言自语般继续道：“看来真是不在呀，那我还是回去睡觉好了。”

　　他虽这么说着，身体却没动。于是，他眼睁睁看见一条蛇尾巴从那堆书册下方伸了出来，轻微地左右摆了摆，便立即缩回去。
　　等了片刻，见风辞没什么反应，又试探着再次伸出来。

　　循环数次。

　　风辞没忍住：“噗。”

　　这是和他闹别扭呢。
　　多大的蛇了，还在玩这种幼稚的把戏。

　　风辞走上前去，扫开书册，果真看见黑蛇盘在下方，脑袋还埋在身体里。
　　看着气鼓鼓的。

　　风辞问它：“生气啦？”

　　蛇尾轻轻拍了拍桌案。

　　风辞又问：“不会是气我去得太久了吧？”

　　蛇尾又拍了拍。

　　风辞失笑：“可我只去了不到半个时辰。”

　　蛇尾重重地拍打桌案。

　　“好好好，我错了。”风辞倒不担心它伤着自己，但再这么拍下去，这张桌案就要被劈成两半了。他连忙把黑蛇抱起来，顺着蛇鳞摸下去，“是我不对，说好了一炷香就回来，却耽搁快半个时辰。我认错，你别生气。”

　　黑蛇伏在他怀里，不再动了。

　　风辞无奈。

　　小黑蛇自小就很依赖风辞，风辞后来想过，这或许是因为风辞当年救它的时候，曾喂过它一滴血的缘故。
　　风辞承天道庇佑，长生不死，血脉中自然也蕴含灵力。
　　这蕴含灵力的血不仅阴差阳错给小黑蛇开了灵识，也是它出生后入口的第一样东西。它记住了这个味道，才变得十分亲近他。

　　不过随着渐渐长大，那份骨子里的亲近和依赖被理智所取代，已经变得极其微弱。

　　所以，这小家伙清醒时候认不出他，如今意识混沌，反倒凭借着本能把他认出来了。

　　小黑蛇虽然小气，但还是很好哄。风辞只摸了摸它的脑袋，温声细语地安抚了几句，它便不再生气，还主动用尾巴去蹭风辞的手腕。

　　风辞索性蹲在桌案边，陪它玩了一会儿。

　　当初风辞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好像就是这样。当年还是条蛇崽的小黑蛇也像今日这般纠缠着他，怎么说都不让走。
　　风辞还记得，当时他也哄了好长时间。

　　他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

　　——“我只是去看一眼就回来，不会很久。”
　　——“乖乖在这里等我，好不好？我会回来的，我保证。”
　　——“别闹，你要听话。”

　　想到这里，风辞脸上的笑容渐渐敛了下去。

　　所以，当年他离开之后，小黑蛇是不是也一直这样等着他呢？
　　抱着他一定会回来的希望，在那个不见天日的山洞里，孤独而长久地等待着。

　　等到自己生闷气。
　　等到再也不相信他的话。
　　等了……三千年。

　　风辞抬起头，手边是蹭着他手指的小黑蛇，前方，是那一幅幅没有人脸的画像。

　　他终于明白第一次来临仙台时，裴千越为何会对他说出那样的话。

　　风辞轻轻舒了口气。

　　裴千越说得对。

　　他真的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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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黑：补偿我。
风辞：好好好。
小黑：哄我。
风辞：哄哄哄。
小黑：让我睡。
风辞：睡睡……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