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欣》My蜡笔

9、分别

　　发生了这些事情后，她爸爸带着她回了村里居住，可能是想有意避开这个城市和身处其中的我带给她的伤痛。起初，我们一直用短信的形式交流，但是一个星期过去了，期间父母也没有再提这件事，大家相安无事，我们又偷偷加回了彼此的社交账号。
　　自从那件事之后，除了那日在阳台外遥遥一望，我们再没有见过彼此。我对她的思念无法抑制，她也是。于是，我们商量着让她和父亲提议，说：想和我最后再见一面，好好道个别。叔叔可能觉得我们见个面也好，让两个孩子好好地说清楚，就同意了。
　　我们约好某天下午在城市的一个公园见面，我先到了，她父亲随后开着车把她送了过来。我和她往公园里面走去，叔叔跟在后面，我看了她一眼，她明白我的意思，对叔叔说你还跟着我们啊，叔叔停下了脚步，说：那你们去吧，快点出来。
　　直到离开她父亲的视野，我才牵起了她的手，紧紧地握着。我们走在公园里，聊着彼此最近的生活，自从在一起后，我们从未这么久没有见面。我们都很珍惜这次见面，可能这是这个暑假最后一次可以牵着彼此的手，可以这么近的看着彼此的女孩儿，可以肆无忌惮地诉说对彼此的爱意。我们找了一个树木葱郁、较隐蔽的地方，紧紧地把彼此拥入怀中，生怕一不小心对方就再也不回来了，静静地感受着彼此的呼吸声，感受着彼此的温度，感受着这令人心安的拥抱。我们再一次亲吻了彼此，之前的吻，是浓烈的爱意，而如今的吻，包含着的是溢出的思念和心疼。
　　不一会儿，她的手机响了，是叔叔打来电话催我们，我们虽然不舍，但也无奈，只得牵起对方的手向出口走去。这段路不长，但我们走得很慢，都想和对方多待一会，再多待一会，握着彼此的手也越来越紧。快到出口，我看到了叔叔的身影，默默地把牵着她的手放开，叔叔带着她回去了，对我说：你也快回家吧。我久久的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觉得这样可以陪她的时间久一点，更久一点。我返回公园，独自在湖边走着，心里自然也想着我们。
　　将近七点多了，我骑车回到了家里，拿起手机，给她发了这么一段话：

　　老公，你们离开后，我一个人在湖边走了很久，想着我们今后再也无法光明正大地给对方爱意，我们的父母、老师、同学也都在劝阻我们，看着这波光粼粼的湖面，我想这是否就是我的归宿。但是，想到你，我没有这样做，我选择回到家，听你再叫我一声媳妇儿……

　　她之后回复我的第一句话就是“媳妇儿”，她和我说：我又何尝不想继续和你走下去。

　　之后的假期，我们没有再见过面，只在手机上每天和彼此聊着日常。假期很快要结束了，我们也将面临文理科的分班。
　　开学前几天，学校公布了文理科班级分布以及实验班的名单，我没有进入实验班。她和我说，她也没有进到实验班，被分到了217班，而我在214班，我们不在同一个班级。而且她姑姑因为工作原因要出差，不能照看她平时的学习和生活，所以她高二需要住校。她和我说：她宿舍里有一个她不喜欢的人，她不想和她一起住。因为这个女生之前曾严肃地劝我，让我和她分开。
　　我突然意识到了我国应试教育选拔的残酷性，我对她说：高二我们一定要好好学习啊，一定要考好大学，我们在校收敛一点，把主要精力放在学习上，我们要一起努力。她因为和我不是一个班了，又听到我要她收敛一点，心里不高兴，和我说：不能天天看到你，我不想学习。我不想她因为我而荒废学业，我想我们都要陪着彼此一起变得越来越优秀，将来考入同一个大学，用实力让那些流言蜚语彻底消失，这样才能牵着彼此的手一直走下去。我威胁她说：你要不好好学习，我就不理你了。她听到这句话也就没有再反驳我了，看来这招儿还挺管用，她说自己会尽力努力学习，我也就放心了。

　　临近开学，住校生需要先到校报道，收拾行李，整理床铺，熟悉舍友。她那天晚上和我说：我明日上午就来报道了，下午要去姑姑家拿一些之前留在那的东西，再回村里面。我很想很想她，自然不会错过和她见面的机会，于是和她说：你上午报完道，下午在姑姑家等我，我去找你。我担心她一个人在哪里吃午饭，想把她带回奶奶家吃，但想到之前的事，还是作罢。她让我别担心，她会自己照顾好自己，吃得饱饱的来见我。
　　由于父母工作忙，我中午在奶奶家吃午饭。那天我吃过午饭后，和奶奶说我想先走，奶奶着急地说：现在这么热，等下午凉快了再走吧。可是她还在等我，我不得不走，奶奶说：那行吧，路上小心点，到了家给奶奶打个电话，奶奶就放心了，别让奶奶担心。我没有办法反驳，答应了奶奶。
　　奶奶家离她姑姑家并不远，我远远地就看到了小区门口她等我的身影。我和她说：宝贝，你得等我一下，我得先回趟家，我很快，十分钟就回来，你去旁边棚子里等我。说完，我就骑着车子狂奔回家，爬上四楼用座机给奶奶报了平安，幸运的是父母因为工作原因都不在家。打完电话后，我不想让她等着着急，又立刻下了楼，跨上车子向她家狂奔。
　　应该没有用了十分钟，我就再一次出现在她面前，她正在旁边卖小吃的棚子里等我，看到我回来了，她笑着向我走来。当时，是中午一点多，北方的太阳正不遗余力地释放着热量，我不到十分钟往返了四公里，没来得及喝了点水，也没有做任何防晒措施，到了她家后，我脸色苍白，气喘吁吁。她看到我这个样子，心疼得不行，想找个地方让我休息。但是她中午已经去姑姑家拿了行李，把钥匙交给了邻居保管，让邻居得空去帮家里的花浇点水。中午一点多，天气闷热，大家应该都在睡午觉，但是她还是决定去找邻居拿钥匙，她真的不忍心我这个样子。敲了几次，邻居没有开门，她鼓起勇气再一次按响了门铃，邻居开开了门，她道了歉，说明了来意，邻居把钥匙交给她，说：你们晚一点再来还钥匙吧，我们要睡一会儿。她再次表明了歉意，说：我们下午四点左右再来。
　　她拿着钥匙开了门，直接把我拉进了卧室，让我躺下，自己去厨房给我搞了杯温水，放在床头，然后跪在了床边，握着我的手，静静地看着我。我怕地上冷，让她坐在床上，她很生气，和我说：我没事儿，你不用管我，看看你把自己搞成了什么样子，你急什么，我又不会扔下你跑了。我笑了笑，说：我没事儿，就是想快点见到你，她听到我这句话更生气了，说：没事儿？没事你刚才脸色苍白，有气无力，把我吓死了。我没有再反驳她，乖乖地躺在床上看着她一脸的担心，她可能看到我这个样子消了气，和我说：睡会儿吧，我在旁边陪着你。我说我睡不着，索性坐了起来，把她拉到了床上。
　　接下来的一句话，让我不可思议。她问我：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产生了想放开你的想法，我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她。我想了一会儿，可能是和我之前的想法一样吧。虽然这么想，但是我还是不知道具体哪件事触动了她，我问她：为什么，她看着我回答道：我刚才看着你为了我在将近四十度的温度下，在街上那么快的骑车，万一路上出个什么事，我该怎么办，我不想让你以后再为了我干这样的傻事，我心疼你。我心想：你也为我做了很多，怎么就只能记住我的好，丝毫不提自己为我做了多少。
　　她说完这句话，我们沉默了很久，在心里回想着从高一走来的路，不禁湿了眼眶。我想，之前发生的种种事情，都让我们心力交瘁，无力应对，不忍回忆。虽然我们是双向爱恋，也都一直想保护彼此，但事与愿违，可能她之前和我一样，也想过放手，但是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今天这件事，是压垮我们的最后一根稻草，让从来不曾放弃的她亲口对我说出了分开。
　　我们对彼此再一次敞开了心扉。那天下午，我和她坐在床边，聊了很多，聊了很久，最终我们决定先分开，忍着做朋友。
　　之前那么相爱的我们，仅仅在一年后就决定分开，我再也忍不住泪水，任由它肆意。我的女孩儿看到我这个样子，压抑了很久的泪水也瞬间决堤，她把我扑倒在床上，我们流着泪拥吻彼此，这吻，充满着对彼此的不舍和遗憾，是一对恋人最后的吻别。吻着吻着，我的情绪越来越无法控制，哭出了声，她在床上紧紧地抱着我，把头埋到我怀里，哭着对我说：宝贝，别哭了，说完后她也哭出了声。

　　她回村里面需要坐班车，下午五点是最后一趟。我们收拾好情绪，整理好打乱的东西，准备离开这个充满回忆的地方。我在卧室门口凝视着她，她的目光和我相遇，一把把我搂进了怀里，又一次吻住了我，我们紧紧相拥。这个吻，持续了两分钟，我们的唇越贴越紧，快要呼吸不过来了。最后，她在我唇上轻轻地咬了一下。
　　她把我推开，眼中含着泪，用轻松的语气和我说道：最后一次吻你啦。我不想让她再看到我的眼泪，尽力不让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流出来。我们还了钥匙，我推着车子陪她走向车站，一路上虽不舍却说不出话。到了车站，还未发车，她回头看了我一眼，说：我走了，快回去吧。我让她路上注意安全，依依不舍地看着她上了车，找到了座位，车仍然没有启动的迹象，我就一直在车旁看着她，不忍离去，想再多看看她，把她的样子永久地刻在心里。她可能察觉到了我的目光，微微把头扭过来了一点，又很快扭了回去。我知道，她在努力抑制分别的情绪，害怕看到我情绪会顷刻爆发，我也看着她的背影默默地擦着眼泪。
　　不一会儿，车启动了，扬起了一片尘土，遮挡了我的视线。我看着载着她的车那模糊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远处，心想：从现在起，她已不再是只属于我的女孩儿了。

　　那是我们开学前的最后一次见面。2017年9月1号，我踏入了高二年级214班的教室，正式开启高二的学习生活。
　　刚开学的那段时间，虽然和彼此决定要忍着只做朋友，但是真正喜欢过的人怎么可能甘心一瞬间沦为朋友，只能远远地望着，却不能再拥有。虽然我们都在极力忍着找对方的冲动，尽力不打扰到对方的学习，但由于高二开学不久，学业也没有很繁重，我们之间的联系仍比较密切。
　　学校宿舍十一点就会熄灯，保证同学们充足的睡眠，但我通常十二点才会睡觉，所以她每晚熄灯后都会在被窝里开一盏小灯，写一会儿作业。她说她想陪着我，即使是在距离我两公里的学校，和我在同一时间写作业，就像我在她身边。一天晚上，我睡前拿起了手机，和往常一样和她互道晚安。她和我说：她很想我，睡不着觉，我问她：那你不睡觉干什么，她回答我：我在写东西。这句话激起了我强烈的好奇心，我追问她：大晚上写什么呢，她没有告诉我，只是和我说：过一段时间你就知道了。我明白了，她在给我准备惊喜，由于我们不在一个班级了，所以平时见面的机会也少了很多，她可能是想把自己的生活和对我的爱在深夜都写给我。
　　我对她说：那也不能熬太晚了，明天还要早起呢，她不听我的，和我说：你快睡吧，我再写一会儿，我不困。和她说过晚安后，我放下手机，躺在床上，却睡不着，脑子里都是她，想她到底在给我写什么。

　　开学一周后，同学们都渐渐适应了高二的新班级，学习难度也开始增大。每晚，我都会和她聊上几句，说说今日的学习和班级里的一些趣事。一次周六，我在家写作业，看到了她的消息，我们聊了一会儿，我催她去学习，她和我说：我发现，你最近离开的次数越来越多了。这句话使对话框这边的我不知该如何回复她，我真的不是不想和她聊天，恰是因为我很喜欢她，想和她能有未来，我才一次一次地劝她把重心放在学习上，我们一起努力，一起变得更加优秀。我把这些话说给她，她说：我明白，但是没有你，我实在不想学习。

　　开学半个月后，一天下午的活动时间，同学和我说，有人在门外找我，我赶忙打扫完卫生向门外走去。一转身，就看到了她的身影，她和我说她在班里受了委屈，想找我说话。我很担心她，急忙问她怎么了，让她慢慢和我说。她贴在教室门外的墙上，我面对着她，她抬起胳膊圈住了我的脖子，我们之间的距离一下缩短。我当时虽觉得不妥，但是重点都在她受了委屈上面，也没有想着把她的胳膊拿下来。
　　那时候正值活动时间，楼道里很多同学经过，我们保持着这个姿势，长达半个小时。她和我说起了她的班级，她的班主任，还有她的宿舍，她说着说着哭了起来，我心疼得不行，却也没有办法替她解决，只能轻轻地把她的眼泪抹去，抚摸着她的脸，安慰她，给她建议。
　　但是，我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年级内流言四起，铺天盖地的质疑向我和她涌来。别的班级同学向我们班打听我和她的关系，本班同学也都被勾起了强大的好奇心，跑来问我，这四面八方的质疑声中有80% 都是不理解和辱骂。
　　我有点招架不住，想必她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质疑也力不从心。我向几个关系好的同学询问了一下，明白了这些留言都起源于昨日下午我们在教室门外的那个姿势。我冷静下来一想，他们的怀疑也不无道理，即使是再要好的朋友之间也不会出现我们那个姿势。
　　这件事情持续发酵，第二天，我和她高一时候的一些亲密动作也被传了开来，更多的同学跑来我们班教室打听，我们班的同学虽然都帮着我，但也都和我说他们招架不住了。我们年级有一千多人，除了小部分平时就沉默寡言的同学，其他人都已经知道了这些事情，在背后说着一些闲言碎语。我真的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我和她正常的学习生活以及声誉，我想必须在波及老师们之前，想办法遏制住。
　　我面对质疑声，不再沉默，而是选择勇敢地回击并否定，可是，我的勇敢并没有使事情有好转的趋势，班里同学和我说：让他们闭嘴的最好办法就是找一个男朋友证明一下。虽然我之前就想到过这个办法，但是被我直接否决，以这样的方式平息物议，我做不到。我不可能去背叛我的女孩儿，她因为我正经历这么大的风波，我担心她，却又不能在这个时候去找她。
　　想了一晚上，我只想到一个可行的办法，是彻彻底底地和她分开。人言可畏，只有我们不再联系，不再见面，不再说话，流言蜚语才能不攻自破，否则我和她的生活以及前程都会毁在他人的话语中。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她，她沉默了很久，她问我：是不是即使我不同意，你也不会再和我一起了。我含着眼泪，对她说了是。
　　就这样，我和她哭着分手了，朋友也不能再做了，那些流言没有了，我们回到了正常但再也不快乐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