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欣》My蜡笔

8、黑暗

　　16岁与她相识，相知，相爱，虽然路途中有他人的不理解，但是我们始终共同面对，并肩同行，从未想过要放弃彼此。有时，我们聊到未来，共同规划着和彼此将来的生活，考入同一所大学，同一个专业，一起考研，一起工作，一起生活，一起走下去。从第一眼见到她，到高一结束，我们手牵着手一起走过的这段路，有幸福，也有泪水，让我第一次真正感受爱和被爱，也让我更加坚定了要和她走到最后的信念，我以为，我这辈子就是她了，我也可以拥有一段令别人羡慕，从校服到婚纱的爱情。但是，高一结束后的那个暑假，短短五十天，我和她之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至今不想回忆。

　　暑假的一天下午，我放下手中的笔，看了看窗外湛蓝色的天空，想去找她玩耍。我骑着车子来到她家，敲门却没有人应答，正准备转身离开的我听到楼道里她的声音在喊我，我急忙下楼，来到地下室，她正在地下室收拾杂物。她说：我一下就听到了你的敲门声，我好奇地问：我就敲个了门你是怎么听出来的，她笑了笑没有说话。这时候，她爸爸从外面回来，得知我是要找她出去玩，叔叔严肃地和我说：我暑假不允许她出去玩，你也快回去吧，她要学习了。我有点疑惑：暑假有时出去玩一两次也不碍事吧，况且时间还早，叔叔皱了皱眉头：我说不允许她出去就是不行，你快走吧。我被叔叔的这一番话说得不知如何回复，只能和叔叔说了声再见就起身离开。跨上车子准备回家的我，忍不住对她的思念，决定在楼下等她，让她在学习之余，往窗外瞟一眼就可以看到我，知道我在一直陪着她。其实当时不懂事的我也有和叔叔赌气的成分，你不让我和她一起出去玩，那我就一直在楼下等。
　　就这样，我在楼下一站就是三四个小时，直到傍晚七点多，天已经擦黑。想必她在楼上也很无奈，叔叔不让她下楼找我，但是不服气的我并未离开，在楼下也看到她奶奶在窗户边看了我好久。
　　大概七点多，楼道门突然打开，她和她爸爸一起下了楼。叔叔看到我正蹲在地上，让她去倒垃圾，自己向我走来。我一时没有抑制住委屈，对他吼道：我在下面站了这么长时间，你们都没有人下来管我，叔叔听完可能也意识到了什么，对我说：对不起，以后别这样了，你们都要好好学习。虽然叔叔和我道了歉，但是我仍然在气头上：那我一下午不是白站了嘛！委屈到不行的我拨通了妈妈的电话，让她赶来，这时，她倒垃圾回来了，可能是被我吓着了，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地看着我。在妈妈来之前，小区里面的叔叔、大爷们也来劝我，开导我，可是当时的我根本听不进去，一把甩开了他们的手。
　　过了一会儿，妈妈骑车匆忙赶来，问我这是怎么了，叔叔大概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我忍着眼泪说道：他们明明知道我一下午都在楼下，天气又热，却没有大人下来劝一下，直到晚上要下来倒垃圾，这才不得不和我说话。叔叔面露尴尬，只能说：暑假我希望她俩都能在家好好学习，不要总想着出去玩。场面一度僵持不下，我又拨通了爸爸的电话，爸爸随后开着车赶来，大概了解了事情经过。当时已经晚上九点多了，我们两家人站在小区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跑来戳了戳我，但是我没有理她。
　　北方的夏日爱下暴雨，天公不作美，此时竟下起了小雨，雨势逐渐变大。双方家长看到天气不好了，就匆匆地说了一些什么，然后她爸爸就拉着她往楼道里面走去，也让我们赶快回家。我回头看她，她被叔叔拉着走，但是却一直回头看我，我可以看出她眼睛里溢出的不舍和担心。他们刚进楼道，雨势瞬间变大，倾盆而下，我们不得不跑到小区门口的一个亭子里面避雨。眼看着雨越下越大，还刮起了风，虽然是夏日，但是也有些许凉意，爸爸冒雨跑到小区外面的车里拿了件外套给我披上，我瞬间感到了温暖，眼睛也湿润了。
　　就这样，我们一家三口在亭子里面一直待到了雨变小了为止，小区里空无一人。我听着雨声慢慢地冷静了下来，爸爸妈妈对我说：今天这么一闹，你要看清楚一些东西，虽然你有点不懂事，脾气倔，也爱钻牛角尖，但是你看他们家的人，都知道你一个小孩儿大热天的在楼底下等着，却没有人下来劝一劝，哪怕问候一句也没有，你不也看到她奶奶一直在窗户那儿看你么。而且你看她，看到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她却站在一边看着，人家都回家避雨去了，谁管咱们，咱一家三口只能在这淋雨。
　　等雨势变小，晚上回到家，已经将近十一点了。我们都睡不着，就顺着今晚的事情聊了起来，妈妈问我：之前她来咱们家玩，你们为什么锁着门，还把窗帘拉起来了，是不是她让你干的，她是不是偷偷亲你了。我听完心里猛地一震，难道他们知道了一些什么。我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妈妈又接着说：班主任之前还问过我，说远足结束后就看出你俩就不对劲儿了，还把这件事告诉了年级主任。说到这里，爸爸妈妈彻底明白了，我也反应过来，当时远足后晚自习迟到的我们为什么被班主任问了那么久。
　　父母语重心长地和我聊了很久，聊完已经凌晨两三点了。当时的我像是被洗脑了一般，把她之前的对我的好全部抛在脑后。父母让我拿出她送我的所有东西，明早全部扔掉，我真的不知道当时的我为什么会乖乖地把她送我的所有珍宝全部交给父母，其中包含着那个在卧室最显眼位置上的还没有看完的长方体。父母去睡后，我一个人躺在床上，偷偷地抹着眼泪，一个人胡思乱想着什么。我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一睁眼，已经是第二天上午十点多了，眼睛红红、头疼欲裂的我去厕所随便洗了把脸，拿起了手机。
　　她的消息跳了出来，我点开她的对话框，是她一大段一大段的文字，发送时间是凌晨，想必她一晚上都没有入睡，我看完，已是泪流满面。但是，当时的我满脑子里都是昨晚父母的话，我打开输入法，对她说：我从小到大都没有受过这么大的委屈，我们暂时分开吧，对谁都好。
　　我没有想到，前几日还兴致勃勃规划着我们的未来，想和她有一段从校服到婚纱的爱情的我，如今竟对我的女孩儿说出了这种话。她沉默了一会儿，又发送了一段消息：对不起，我尊重你的想法，但是，我会一直爱你。这条消息我没有回复她，我关掉了手机，躺在床上，脑子里乱糟糟地想着晚上发生的事情，也像看电影那样回忆着我们的曾经，每天早上鼓励彼此的拥抱和亲吻，我肆无忌惮地看着她认真写字的模样，上课时做贼似的牵手，一起走在回家路上仰望的星空，陪伴彼此一起走过的那段路…… 以后这些场景会不会都不可能重演了，仅仅一晚，我们从之前眼中都是彼此，未来都有彼此的样子，变成了如今我提出分开，我那么喜欢的女孩儿，我发誓要只给她带去快乐和温暖的女孩儿对我说出对不起。这一切的一切，都发生地那么突然，父母的压力，叔叔的逼迫，同学的建议，对她的感情，交织错杂，让从未经历过这些事情的我心力交瘁，不想面对，无法解决。
　　“对不起，我尊重你的想法，但是，我会一直爱你”，我和她的对话框始终停留在这句话上。在自己整理消化的那几天，我把自己关在家里，想了很多很多，我从来都不想和她分开，我想自己无法忍受和她分开的每一天。之前和她说的那些话都是气头上的话，但是说出去的话就像是泼出去的水，没有机会后悔，深深地伤害了她，也伤害了我们。我慢慢地冷静了下来，想过几天找她道歉，然后瞒着家长继续和她走下去。

　　还没等我想好怎么和她道歉，班主任就发来通知：高一全部在校学生明日返校，为三个星期后县城的表演做准备。暑假天气闷热，大家极不情愿地返回了学校，怨声载道。
　　次日上午，我在学校见到了已经好多天未见的她。本来就很瘦的她比之前又瘦了好多，也憔悴了不少，我明白，她这几天一定和我一样，把自己关在屋里，瞎想着一些什么。我们经历了那晚的事情，都在冷静期，还没有和彼此说明白自己的心意，所以，在排练的那几天，我们生疏了很多，不再一起吃饭，不再一起回教室，休息的时候也没有找过对方。同学们都问我：你俩是不是闹矛盾了，我只能笑了笑说：没事儿，过几天就好了。
　　排练的第一天，我们相安无事，但是，第二天发生的事，却成了我们在一起的最大阻碍，也再没能让我想了很久要和她道歉的话说出口。
　　第二天上午十一点，我们结束了排练，同学们都陆陆续续回到教室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我去完厕所回到教室，剩下的几个同学也相继离开，偌大的教室只剩我们两个人，不知她是否是在等我。我回到自己座位，简单收拾了一下也准备离开，但是一转身看到她一个人低着头坐在座位上的样子，我一瞬间就心软了，觉得自己不应该就这样直接走掉。我拿起我的水杯，接了一杯温水，走过去递给她。她并没有接，只是抬起头笑了笑对我说：我没事儿，你喝吧。我把水杯放在她书桌上，坐到了她旁边，本来想趁这个机会和她敞开心扉，心平气和地聊聊，但是不经意间，我注意到了她手中透明杯里装着的液体，是红色的！
　　我的第一反应是农药，我彻底慌了，我怕她因为我想离开她而一时想不开做了傻事。我慌乱地问她：这是什么，她只笑了笑：没什么，你快回家吧，爷爷奶奶还等着你回去吃饭呢。我索性伸手去抢她的水杯，可是她死死地握着，放到了书桌底下。看到这一幕的我彻底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陪着她，时刻准备阻止她做傻事，同样冷静了下来，准备开口和她聊一聊那晚的事情，说明自己的心意，她可能也就没有事了。但是，我妈妈这时候推开了教室门，看到教室里只有我们俩，那晚的事情使母亲知道了我们的关系，我心想：这下完蛋了，也恨自己为什么不早一点和她说清楚自己的真心。母亲的语气很强硬：你俩大中午干什么呢不回家，我说不出话来，只能赶忙拉着她收拾好东西往门口走去。刚出教室门，母亲对着我俩大声训斥道：两个女孩儿整天谈什么恋爱。我被母亲这句话吓到了，她从未如此严厉地训斥过我，楼道里有的班级也有同学未离开，我害怕这句话让她和我都受到更多类似的伤害，当时的我们已经无力去应对这些流言蜚语了。我没有抑制自己的情绪，对母亲说道：你在楼道里喊什么呀，别丢人，说完就拉着她的手赶忙下楼去推车，母亲跟在身后。我们的教室在二楼，走到一楼快出楼道的时候，她把我拉住了，说：我钥匙在教室忘拿了，你们先走吧。当时的我被母亲吼得满肚子都是火，没有想很多，就说：那快去拿吧，我在车棚等你。到了车棚，母亲在耳边和我絮絮叨叨地说着些什么，我一句都不想听，也根本听不进去，只是把头转过去皱着眉头等她出来，我很奇怪，平时一向温柔，对我百依百顺的母亲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
　　不一会儿，她出来了，我走上前去，似乎有什么指引着我，对她说：没事吧，下午见哦，你一定要好好的来啊。话还没说完，我发现了她的异样，脸色惨白，在尽力掩饰着自己身体的不适。我急忙询问她怎么了，接下来的一句话使我瞬间愣在了原地，她说：我把药喝了。

　　那日是晴天，湛蓝的天空上飘着几朵白云，不时传来鸟儿清脆的叫声，在呼唤着它们的同伴，一切静好，可这短短五个字却如晴天霹雳般重重地砸在了我身上，我浑身瘫软，差点跪在了地上。待我反应过来，她已经独自走出了一段距离。我赶忙跑去追她，那时，她走路都已经得扶着墙了，我想去扶她，却被她一把推开，我口中一直重复着一句话：你下午一定要好好的来啊，一定要来啊，不能扔下我一个人啊。她已经疼到没有力气回答我了，我心里一震，扔下车子往回跑，我带着哭腔，极力忍住眼泪，急忙喊母亲打120，母亲问我怎么了，我来不及多说：她把药喝了。伴随着母亲暴躁的话语：这一天天跟上你们真是造孽，我怕她在路上撑不住，又跑回去径直跨上车子去追她。
　　车棚到学校偏门只有一条路，每天中午，我都会和她手牵着手走过，我在路上却没有看到她的身影，我心急如焚，生怕她真的出事，我以后该怎么办，再怎么面对这个充满我和她记忆的高中，面对这个我和她生活着的城市。母亲也慌了，我们急忙出了校门到街上寻她。然而，找了十几分钟都没有找到，母亲给爷爷奶奶和爸爸都打了电话，我们一家五口在中午十二点的街头寻了她很久。那几天的我，几近崩溃，想找机会和我的女孩儿说明心意，她现在又因为我毫不犹豫地喝下了半杯农药。当时的她看到我母亲这样训斥我们，看到我为保护她，保护我们极力地争取，我想，我的女孩儿一定是不想让我再为她这样下去了，当时的她该有多么绝望，才会借回去拿钥匙的理由毫不犹豫地喝下那半杯农药，想到这里，我就钻心得疼痛。
　　我害怕，我真的害怕，害怕到不知所措，害怕到说不出话来，我保持着最后的一点儿理智疯狂地寻找她。已经中午一点多了，我们都没有找到，母亲担心她，把这件事告诉了班主任和学校。家人把已经快支撑不住的我拉回了家，我瘫坐在沙发上，什么都吃不进去，也什么都听不进去，脑子里嗡嗡的，满脑子都在想着她，心里默默地为她祈福，求她平安。
　　快到下午排练的时间了，班主任让我先到校。我撑着身子站了起来，晕乎乎地骑上车子赶往学校，想着学校那边可能会更快地知道她的消息。我到了学校，很多领导站在校门口，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班主任让我先去队伍里面站队。同学们看到我的状态不对，都跑来问我怎么了，我只能和他们说中午没有睡好。有的同学也来问我她为什么还没有来，我说我也不知道，丝毫没有勇气和他们提起中午发生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年级主任来到队列中，急匆匆把我叫了出去，同学们也都一脸疑惑地看着我。校领导告诉我，当时她实在坚持不住，走进了附近的一家药店，让工作人员为她拨打了120，现在她在医院里面洗胃，洗了胃就没事了，让我别担心了。听到她的消息后，我才逼自己把悬了一中午的心放下了一点，年级主任在旁边和班主任、校领导商量着：出了这么大的事，咱们得去医院看看人家小孩儿。我一听能见到她，赶忙和老师说：我也去，父母和老师们都在旁边劝我，年级主任说：你现在的状态不好，别去了，我和你班主任去就够了，你这几天也别来排练了，好好在家休息，调整自己。
　　老师们开着车前脚刚走，和母亲熟悉的另一个年级主任来了，询问了一下情况，想和我聊聊，我们来到了保安值班室。当时的我根本无心去应答老师的问题，经历了这件事，我感觉自己快坚持不住了。我们聊了一个小时左右，去医院看她的老师们也回来了，告诉我：医生说没什么大事，洗了胃在医院住几天就可以出院了，小孩儿父亲也说了，这由他们自己承担，不关学校和我的事，放心，学校决定你们俩都不用来排练了，回家好好休息。
　　和老师们告别之后，父亲把我拉回了奶奶家，爷爷奶奶也都不放心，一直在家等着。父亲说：我那时还以为这孩子是吓唬我们的，现在得洗胃，她是真的喝了，太吓人了，这万一要出个什么事…… 爷爷奶奶听后也非常担心。我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低着头，眼泪一滴接着一滴地往下掉。

　　接下来的几天，我一个人待在家里，脑子里都是她，都是我们，一天只吃一顿饭，不是不饿，是没有任何心情去吃。我心里担心着她，想和她联系，想关心她的身体，想把自己的真心一股脑全部告诉她，却又觉得自己已经没有资格去和她说话了。但是即使是经历了这几件事，我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放弃和她的感情，虽然心里面很清楚，我们继续下去的可能性已经几乎没有了。平时工作很忙的父母那几天下了班早早就回来陪我，开导我，怕我一个人在家胡思乱想，他们告诉我，她喝药和我没多大关系，她父亲也没有多说什么，让我不要自责，不要再怪自己。虽然嘴上答应着父母，可我心里却一直放不下她，也不肯放过自己。我知道她为什么会如此果断地喝下去，她是不想让我为了她和家人决裂，不想在我脸上看到之前从未有过的痛苦，她认为自己给我带来了伤痛，自己没有能力让我和她在一起的每天都快乐，也没有办法说服双方的家长，她心疼我，更心疼她自己。
　　几天之后，可能她的身体已经好转，一天上午，我收到一条短信：我想你了，在你家楼下，你可不可以到你家阳台站会儿，让我再看看你，一会就好。我知道是她发来的，我一直想着她，逼自己不联系她，没想到她竟未曾怪罪我丝毫，在身体好转之后就匆忙来找我。这时候，在阳台的父亲把我叫了过去，父亲发现了她，问我楼下是不是她。我赶忙跑过去，看到她一个人打着伞独自站在楼下，在不太显眼却又可以看到我家阳台的地方，我不知道她在楼下等了多久，可能是思念无法抑制了，才给我发的这条短信。她这样为我，我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坏，也好没用，把自己喜欢的女孩儿弄成了这个样子。
　　我告诉父亲是她，她给我发短信了，父亲拿过我的手机，编辑了下面这段话：

　　我是她爸爸，快回去吧，你的身体还没有彻底好转，以后别再这样了，回去好好养身体，好好学习，你们也都快高二了，应该把精力放在学习上，不要在这些事情上面花心思。

　　我接过手机，看着这段话，我觉得自己已经不值得她再为我做这样多的事情了，她学习好，不应该因为我耽误学习，耽误前程。我尽自己所能想给她带来快乐和温暖，想照亮她心底的那片黑暗，但是，这些已经发生的事情无一不在告诉我，我和她在一起只能给她带来伤痛和泪水，我已经失去了和她继续下去的资格。我含着泪把父亲编辑好的这段话发给了她。
　　我再去阳台看她的时候，她已经离开了。现在想想，当时的她看到这段话一定很失望，认为我要放弃她了，我不经意间再一次让她带着眼泪离开。

　　一个人在家的那段时间，我想了很多很多，也曾在深夜躲在被子里悄悄哭过。每天凌晨，只能逼自己睡觉，七天瘦了十斤。父母看到我这个样子，实在担心，想让我出去散散心，又怕我触景生情，就把我送到临近的一个城市住了一段时间，让生活在那里的老姨和姐姐们陪着我出去玩，可能会让我暂时忘掉伤痛。我也想着暂时离开这个充满回忆的地方，可以让自己彻底冷静下来。

　　我在另一个城市的生活平平淡淡，姐姐们也经常带我出去玩，我暂时忘记了之前发生的事情，不愿回忆，也不敢回忆。
　　第四天，一条突如其来的好友申请让我之前逼自己冷静下来所做的一些努力都像竹篮打水一场空，瞬间慌了神。她住进医院后，我不知如何去面对她，也觉得自己再没有资格拥有她了，她应该也不会再想见到我，就删除了她的好友，不让自己去打扰她。第四天晚上七点多，老姨和姐姐们出去散步，我一个人在家看书。看书之余，我拿起手机，想放松一下，打开屏保，她的好友申请让我不知所措。我点开□□，看到了她的申请内容，她问我：我，你一点儿都不在意了吗。这句话，让我心慌意乱，不知该如何回复她。我想了很久，我心疼她，对不起她，也清楚我们都不想和对方分开，但是，经过了这些事，我发现，我们在一起会给彼此带来伤痛，甚至生命危险，我害怕，我害怕有一天我会彻彻底底地失去她，她是我的初恋，是我的第一次心动，是我最不可能放手的人，但是我也真的不想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我心想，我应该慢慢地疏远她，她值得更好的人，值得不会让她伤心的人，虽然我们彼此喜欢，尽全力想保护彼此，但我终究是给她带来了这一生都无法磨灭的伤痛，两个女孩儿的路很难走，我不想让她再忍受别人异样的眼光和恶意的话语，我想一直护着她，即使代价是从此以后和她毫无关系，我想如果现在放开她，会不会对她更好。我纠结了很久，最终没有通过她的好友申请，回复她说：我已经从你爸爸那里知道了你的所有情况，我不想让你再受伤害了，只愿你今后可以平安。
　　她沉默了一会儿，和我说了很多很多，她说她不想和我分开，她说她很想我，她说她想继续和我走下去，她不怕那些风言风语，只怕我离开她。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滴在了手机上，更滴在了她的真心上。我动摇了，我其实从未想和她分开。看着她一句接一句的挽留，我意识到，如果我和她分开，会不会比那些流言蜚语更让她难过。我擦干了眼泪，接受了她的申请，我们又在一起了。我询问了她的身体，她说她已经完全好了，让我别担心，我把憋了很久想和她表明心意的话全部告诉了她，我暗自发誓，以后只要与她有关的事情，我都不会再犹豫了。

　　和她和好之后，我的心情也好了很多，再住了几天就回去了。本以为，事情已经风平浪静，我和她也可以和好如初，瞒着父母一直在一起。但是，那晚的一个电话却让我和她又陷入困局。
　　回到家的第五天，晚上九点，父亲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刚回到家里，手机就响了起来，我一开始并未在意，但是，无意间飘入我耳朵的几句话让我不得不竖起耳朵来听。是她父亲打来的，说两个孩子还没有断，还在偷偷的联系，我不知道叔叔是如何知晓的，我也不知道在打这个电话之前，我的女孩儿是否被叔叔训斥。聊着聊着，话题突然转移到了她喝药这件事上，两位父亲也不知不觉争吵了起来，父亲的声音越来越大，电话那边的声音也越来越大。我躲在卧室，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不是滋味。
　　电话结束后，父亲来找我，我装作写作业的样子，想回避和父亲交流。父亲说：刚才的电话你也都听到了，我和她爸爸吵得很凶，别写作业了，这时候还能写进去。我放下笔，低着头，听父亲在旁边和我说，断了吧，她爸爸对我们的态度很不好，认为是你让她女儿那样的，我也怕，她之后再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彻底断了对你们都好。我听着这些话，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决定，我放不下她，我觉得自己失去她也就失去了阳光，在我心里，没有任何人可以代替她，现在也是。
　　我想了一晚上，没有再犹豫不决，打开了她的对话框，把这段文字发给了她：

　　宝贝，你爸爸知道我们还联系，刚才给我爸爸打了电话，他俩闹得很凶。我爸爸让我和你彻底断了联系，可是我做不到，相信你也做不到。我知道自己不可能放下你，也不可能会忍住不找你，但是，我爸爸和我说要查我们的通信记录，他可能知道我的社交账号，叔叔可能也会去查，所以，我们先把对方删除了，用短信的方式交流，我不会放你离开。

　　她回了我一句：好。自那之后，我们以短信的方式诉说着对彼此的思念和爱恋，她害怕父亲会查我的短信记录，和我说：我们的短信条数尽量少，每一条的内容尽量多。我看着这句话，说不出来的苦涩，我的女孩儿和我在一起真的受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