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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第 70 章 ...

  •   阳帆说完,趁着桌上的“余粮”还没被扫荡一空,伸出爪子去觅食,桌上没有的,他就到林焕和六一手里去抢。

      这时,阳帆和他旁边的常夏,以及“和六一斗其乐无穷”的林焕,三个人的手机不约而同地前后脚响了一下,三个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默契地没有去管。

      经验告诉他们,这种一响同响的消息,准是学校哪个班级群里又在@全体成员了。

      卢雨的手机向来静音,他拿起来随便扫了一眼,表情忽然有些严肃。

      “看群。”卢雨对着理三其他三个人说。

      一般这类群消息,不是“花果山”的同胞们在求答案搞红包雨,就是正经班级群里老师通知填表或者转发学校推送。

      二者都很无聊,二者都让人很想装没看到。

      林焕对这种消息向来是能不理就不理,但是看卢雨的表情他又觉得不对劲,于是边掏手机边说:“出什么事了?难不成花果山那帮孙子又有人提前发期末考答案了?真的是一天正事正事没有,屁话屁话怪多,我跟你说小锦鲤,以后你直接屏蔽群消息就行……”

      “不是花果山,是另一个群,有老师那个。”卢雨打断林焕。

      两分钟之后,理三班四个人,都像是一头钻进群消息里出不来一样,盯着手机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六一拉了拉乔念的手,凑到她面前小声问:“念念姐姐,他们怎么了?为什么看手机看了这么久,是有不认识的字吗?”

      乔念用手帮六一擦干净嘴边的饼干屑,对着众人问道:“你们几个怎么回事?看个消息看这么久,你们老师给你们发了个文件是怎么着?”

      没有人应她的声,好一会,阳帆才神色复杂地放下手机,抬起头来跟乔念解释:“盲肠癌。”

      “什么玩意?”乔念一头雾水。

      “我们班班主任,得了盲肠癌,群里代理班主任的英语老师发消息号召全班筹款。”常夏说道。

      “你们班主任,”乔念问,“就是之前一直请假的那个?”

      “对。”

      “怎么会这样,我记得温老师看上去身体挺好的,没事还跟郭老师他们组局打篮球来着,这个病手术能治好吗?”卢雨一边搜索盲肠癌的资料一边说。

      “就你们班发了筹款消息吗?不打算全校一起?”常夏问。

      “能不能治好要看小华病情的严重程度吧,”正在联系岑飒的阳帆先是接了卢雨的话,然后又回乔念,“小飒,就是我们英语老师,她说晚一点会让宣传部的同学在学校公众号上发筹款公告,线上水滴筹,线下各班班长负责收,两种方式。”

      阳帆从岑飒那大概问清楚情况后,接着补充道:“班里组织到医院去看望小华。”

      “什么时候?”

      “今天下午五点,一中门口集合。”

      下午四点半,烈日当头,铄石流金,大街上都能听到聒噪的蝉鸣。

      常夏站在路口,翘首张望着云安小学校门的方向。

      校门口远比她想象的要拥挤,接孩子放学的家长、卖路边摊小吃的小贩、发培训班传单宣的人还有排着队喊着口号出校门的学生,整个一“站无虚席”。一片嘈杂之间时不时还夹着一两声汽车鸣笛和马路志愿者的口哨。

      常夏把塑料扇子形状的宣传广告顶在头上,挡住晃眼的阳光,舅妈在电话里告诉她六一是八班的,那么就是说,常夏看了眼现在的队伍,她还得等四个班。

      在等待这四个一年级班的时间里,常夏分别帮忙劝阻了一起母子纠纷,跟偶遇的初中班主任尬聊几句,甚至把少儿口才培训班的宣传单叠成了两只千纸鹤,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一八班。

      因为临近期末,所以学校让小朋友们把带到教室里的绿植盆栽都带了回来,一排排上公车都不用买票的小豆丁,每个人怀里都抱着一盆比自己脑袋还大的盆栽,把脸挡得严严实实。

      常夏跟着家长们挤进队伍里,问过带队的班主任之后,才在队伍里找到了一盆枝叶茂盛的吊兰…………背后的六一。

      常夏弯下腰,帮这位一脑门热汗的小少先队员正了正他歪到后脑勺去的红领巾,在路边的奶茶店里给他买了根烤肠,牵着他的手一边过马路一边给常铭之打电话。

      常夏这边很吵,常铭之那边也安静不到哪去,父女俩打个电话活像隔着丘陵在对山歌。

      “爸,妈让我问你今晚什么时候回家啊?”

      “没定呢,这边事还一大堆,怎么了?”

      “没事,就我要和班里同学去医院看我们班主任,晚上就不在家吃饭了。妈说让你忙的话就在公司凑合一下,她跟江阿姨出去吃。”

      常铭之对自己要“孤家寡人凑合晚饭”的处境没什么异议,反倒是有些急切地问常夏:“看班主任?你们班主任怎么了?”

      路上车流太密,常夏一只手牵着六一一只手打电话着实不利索,所以她言简意赅地朝电话里说道:“癌症,学校还组织捐款来着。”

      话音未落,常夏听见常铭之那头似乎是手机没拿稳,掉下去磕在了什么东西上,“咚嗒”一声。

      夏日喧嚷,那一声很轻的磕碰被淹没在了匆忙的人群里。

      走到人行道上,常夏稍微松了口气,她问常铭之:“怎么了爸?”

      他爸没出声,通话中跳出一条微信消息,是他爸给她的转账,转账下面跟着一条很有常铭之“懒得废话”风格的文字消息:给班主任。

      常夏看了一眼黄色小方块上的数字,脚下一个趔趄,连带着六一也被她拽了个跟头,差点把手里吃一半的烤肠扔出去。

      六一好险不险保住了烤肠,抬头去看常夏,只见她那“靠谱”的表姐正对着电话颤颤巍巍地问道:“爸,你是不是多输了两个零?”

      电话那头的常铭之声音平静:“没,就这个数,你记得带到,我先挂了。”

      常夏原地愣了好一会,直到六一扯了扯她的衣襟,她才回过神来,点了确认收款,把手机收好,蹲下来看着六一问:“怎么了?”

      六一把吃完烤肠后的油爪子冲常夏一伸:“夏夏姐姐有纸巾吗?”

      常夏在自己的小挎包里翻找纸巾,掏出一小包抽出一张来正要递给六一,一回头,却望见那小家伙用另一只干净的手递给她两张十块的零钱。

      “夏夏姐姐,我们老师说癌症做手术需要很多钱,这是我爸爸给我的,我一直没用,都给你。”

      想不到在她眼里每天上天入地除了捣蛋耍赖一无所用的熊孩子原来还有这么善良可爱的一面,常夏不由得对这个世界多抱了一份柔软的心情。

      她没有去接那二十块,而是摸了摸六一的头,问他:“可是你和生病的人不认识,你也愿意把零花钱给他吗?”

      六一杵着下巴想了想,说道:“可是生病的人需要对不对?”

      “对。”

      “那就没问题了,老师说过,帮助需要帮助的人,是我们每个人的……”六一顿了一下,似乎是在回忆那个词,“责任。”

      孩童的世界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单纯,他们对于父母师长有一种很深长的依赖和信任。他们对长辈老师说过的话并不是完全盲从,而是建立在他们的天性和单纯价值观念之上,对于善意和温暖的本能趋近。大部分孩子看世界的眼光不掺杂太多利害权衡,黑白分明,对苦难中的人同情,对挣扎于困境的人伸出援手,这都是应该做的,是责任。

      常夏再一次揉了揉六一的脑袋:“我们六一是个好孩子。”

      “好孩子”六一仰起小脸:“那夏夏姐姐我可以再吃一根烤肠吗?”

      常夏笑着跟他说:“不可以。现在吃饱了你晚上又不吃饭,要是被舅舅舅妈知道我又给你买零食,你看他们下次还让不让你来找我。”

      六一大失所望的垂下头,得出了“女人果然都很善变”的结论。

      听见敲门声的时候,阳澄光正在阳台上给一众花儿草儿浇水。他放下洒水壶走到门口,隔着猫眼往外看,只看到一个还没他腿高的小男孩,顶着一头自然卷,用肉乎乎的小拳头一下一下敲着门。

      因为阳帆出门前打过招呼,说常夏会把六一送过来让爷爷帮忙照顾,所以阳澄光赶紧给小家伙开了门。

      云小的校服款式很像日本动漫里国中的小西装,男孩子穿上去有种小绅士的感觉,加上脖子上红艳艳的红领巾,瞬间就有了本土化“混搭风”的感觉。

      “小绅士”六一看了眼打开的房门,微微欠身,对着初次见面的阳澄光鞠了一躬:“爷爷您好,我叫柏润,是我姐姐的弟弟,您可以叫我六一。”

      阳澄光慈祥地看着六一点点头,又问他:“你姐姐呢?”

      “在我后面。”

      六一一指身后的楼梯口,怀里抱着盆吊兰,肩上背着猪猪侠儿童书包,爬楼梯爬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常夏从楼梯口探出头。

      “这熊孩子,跑……跑那么快,爷……爷爷,我……”

      “丫头,你要不要先进屋歇会再说话?”阳澄光走上前,伸手要去接常夏身上的东西。

      “不用爷爷,这书包太重你拿不了,”常夏深呼吸两次,调整了一下呼吸,把书包兰花和熊孩子六一本人放进屋里,“爷爷,这小不点就交给你了,我晚上回来接他,阳帆他们还在等我,我就先走了。”

      常夏下了楼打电话联系阳帆,匆匆忙忙往一中门口赶。

      一中门口,班长阳帆和生活委员宋歆核对了班费,交给几个班里男生去买了两箱牛奶和一个果篮,当作是慰问品。

      “营养舒化奶,中老年人喝的牛奶,”代奥站在带队的岑飒旁边,念着牛奶箱子上的字,“你们确定小华的病能喝牛奶?以及,你们说他是中老年不会把他给气死?”

      “什么死不死的,不会说话就闭嘴。”林焕上前来往代奥后背掴了一掌,把他赶到一边。

      林焕偷偷问岑飒:“小飒老师,小华……温老师这病真的能治好吗?”

      岑飒今天依旧是素面朝天,学校的期末考卷还没批改完,她从机房里出来,马不停蹄地到教师食堂扒了两口饭,就又出校门来迎接探病的学生,眼底挂着的大黑眼圈一边一个,就写了俩字:疲惫。

      说实话,岑飒接到消息也很突然,知道的具体情况并不多,能说的都已经在群里说了,林焕问起来,她也只好实话实说:“我也不清楚,但是听其他老师说,只要不是恶性的,没有到晚期的话,做手术治愈希望还是很大的,你们也不要太担心。”

      看林焕垂头丧气的,岑飒又忍不住安慰他:“没事,温老师不在,你们还有我呢。”

      “嗯,”林焕难得表现出一点对老师的顺从,他点点头,“老师你也多注意休息,不要太劳累。”

      “你个臭小子还教育起我来了,”岑飒看着林焕,“你们小飒老师我年轻,体力好着呢!你还真是先担心一下你自己的期末成绩吧,我听改卷的郭老师说,你这次语文诗词填空,六个错了五个啊?”

      林焕:“……”

      他就多余关心。

      就在林焕拼命回忆自己填对了哪个空的时候,常夏远远地挥着手跑了过来。

      岑飒数了数人头,对着校门口的众人说道:“人都来齐了,走吧。”

      病房地方有限,不可能把全班四十多个人全部叫来,所以岑飒这次就只带了班委过来。

      一群学生拎着果篮往医院走廊过,引来了不少路人好奇的目光。大家找到温增华的病房,病房里只有他一个人,拉着帘子,帘子后面放着各种高中生见所未见的医疗器材。

      说来有点难以置信,温增华一个年近四十五六的中年男人,居然还没有家室。办公室里隔壁桌郭嚣家女儿都快高考了,他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不仅是没有妻儿,温增华似乎跟家里的亲戚们关系也不太好,癌症这么大的病,除了温增华的亲爸,年过七十的温爷爷一直守在旁边,竟也再没有其他人。

      病房里堆的果篮等慰问品大多是学校里的老师们送的,轮着番地来送,送完坐一会就走。此时岑飒带着学生进来,病房里也没什么人,安静得出奇。

      阳帆走在队伍的末尾,看着前面的人一个个走进病房,消毒水的味道浓重刺鼻,莫名地,阳帆居然觉得自己有点不敢进去,不敢看温增华的脸,不知道要跟他说点什么。

      平时那么照顾他的长辈,现在生了那么重的病,阳帆人情不够炼达,面对这样的场合实在是有些无措。

      常夏跟着前面的人迈步进病房,刚一进门就惊奇地抬头喊了一句:“叔叔好。”

      卢雨和林焕紧跟其后,也是一进门就喊:“叔叔好。”

      “叔叔……”阳帆心思不在观察病房里有什么人上,下意识地跟着喊,喊到一半看清了面前的人,舌头忽然一个急刹车。

      “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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