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夏》竟也

71、第 71 章

　　阳乐平一手拿着苹果，一手拿着刀，跟这个喊自己“叔叔”的亲儿子四目相对。

　　当爹的率先反应过来，对阳帆笑着骂道：“臭小子，才多长时间不见，你就不认我了？”

　　温增华半躺在一旁的病床上，穿着病号服，被子捂到胸口，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以外，看不出有什么其他太大的异常。

　　可能眼前的一幕实在是有些滑稽，温增华忍不住弯起唇角，跟着阳乐平笑了笑。

　　这一笑，就更不像病号了。

　　更像是那个站在讲台上天南海北说故事讲道理的班主任。

　　想象中班主任憔悴虚弱，奄奄一息的场景并没有出现。阳帆提着的一颗心又落了下去，他把牛奶交给一旁的温老爷子，走到阳乐平身边，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他爸：“我这不是没看见你嘛，你怎么回云安也不跟我说一声？”

　　阳乐平把削好的苹果塞给阳帆，拿看小屁孩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我去哪还用得着跟你报备吗？”

　　“这倒是不必，”阳帆大口地啃着苹果，像是生怕口齿清晰地说出下面的话会难为情，“只不过好歹你亲儿子也在云安，你回来怎么着也该让我知道一下吧？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不会拽着你衣服哭着不让你走的。”

　　阳乐平转头去看阳帆，将近一年半没见，他忽然发现以前能看到阳帆头顶的视线现在只堪堪扫到了对方耳根。

　　阳乐平自己个性成熟得晚，结了婚有了阳帆又摸爬滚打很多年以后才勉强有了点大人样子。于他而言，他从来没想过一个孩子的成长原来可以如此迅速。几年前的阳帆还是个会为他没去开家长会就闹脾气躲在房间里哭的小不点，现在居然会用如此平等平淡的语气跟他说话，还反过来安慰自己。阳乐平想起刚开始听到阳帆说要走艺考的时候，他只当他是小孩子叛逆，三分钟热度，过几天就会反悔，没想到阳帆一直坚持到了现在，没有向家里要求过什么，更没有听他抱怨过什么，就这种下定决心一条道走到黑的个性，还别说，跟阳乐平简直一模一样。

　　阳乐平兀自在心里感慨万千，他本来没有丝毫中年男人的自我意识，可是短短两三天之内，从得知温增华生病，再到看见阳帆成长，他终于不得不去想，去承认，自己确实是有点上年纪了。

　　百年难得一遇的，从来不懂温情为何物的的阳乐平伸出手，在阳帆头顶揉了揉。

　　“知道了，以后回来会提前跟你说的。”

　　阳帆见了鬼一样瞪着亲爸，怀疑对方是不是被什么人给夺舍了。

　　要不是这里是病房，病号还躺在床上，阳乐平真的很想拎起阳帆教训一顿。

　　姓阳的父子俩一个尴尬一个迟钝，所思所感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但是居然还能共处一室和平交流，血缘果然是个强大的东西。

　　因为有阳乐平在，所以阳帆好歹还有个让气氛不那么生疏的掩护。但是其他人就不一样了，一群高中生，个个都是人情世故的新手，脑子里没有一点该说点啥，该干点啥的概念，自打进了病房就罚站似的靠着墙，哑了声当一排僵硬的壁花。

　　岑飒作为教师代表，正站在病床旁边问着温增华的病情，顺带也跟他交流一下最近理三班的表现，也就是我们俗称的告状。

　　作为此次探病主人公的温增华能说会笑，虽然说是大病，每天的吃药治疗肯定不会轻松，但也不知道是真的没什么不适还是在学生同事面前强撑，他的精神状态还不错，至少跟平时上课的时候分别不大。

　　为此，带着见班主任临终前最后一面的心理准备而来的“壁花”们也在心里舒了口气。
　　比起一开始的冷清，岑飒和同学们到来以后，病房里确实热闹了不少。

　　跟温增华不一样，温老爷子是个看上去不太爱笑的人，表情总是绷得紧紧的，带着一点不易近人的冷硬，他和其他老爷爷一样满脸皱纹丛生，但是每一条皱纹都透露着严肃，丝毫不似其他老爷爷那么和蔼可亲。

　　但是高冷归高冷，温老爷子看到儿子身边有这么多人关心，心里还是有些许欣慰的。

　　老爷子自己总是因为冷漠而显得和其他人格格不入，所以他比谁都清楚格格不入的难受。望见墙边一群坐站不是，万分尴尬和拘谨的学生，温老爷子走到果篮前，挑了一串香蕉，一个一个地掰下来分给他们，顺便还问了他们叫什么名字，上高几，平时温增华有没有为难他们之类的问题。

　　一群小班委，你就算给他们一万个胆，他们也不敢当着师爷的面说温增华的不是，于是大家原地化身“温老师夸夸群”，一人搭一句腔，群口相声一样，把温增华夸成了一个敬业乐群、公正无私、智慧博学、有师德讲良心、深得学生爱戴的模范人民教师。

　　话不全真，但大部分都属实，最重要的是，温老爷子听了以后很开心，紧绷的五官终于松懈，露出了一个不太熟练但是发自真心的笑容。

　　“慰问团”在医院待了快一个小时，直到医护进来提醒，这才准备离开。

　　离开之前温增华叫了阳乐平一声，阳乐平依着他的话从病床旁边的柜子里抱出一个纸盒，纸盒盖子一打开，扑面而来的就是浓浓的笔墨香。

　　温增华脸上的血色比起大家刚来时又少了一些，他让阳乐平把盒子交给阳帆，然后对着阳帆说道：“我记得以前答应过你们，说在毕业前一定给你们每个人写一幅字，生病这段时间空闲突然多了，就想着把约定捡起来，虽然制作粗糙了一些，但也是我一份心意。四十六张，都在这里，你一定给同学们带到。”

　　“老师，”阳帆抱着纸盒，明明宣纸轻飘飘的，但总觉得怀里沉甸甸的，“你什么时候回来上课？”

　　阳乐平站在病房门口，闻言看了温增华一眼。温增华笑着回看他，然后面朝阳帆，声气很虚弱，但是也很坚定：“能回一定回。”

　　“老师，我练习册的题还没向你请教，周练考砸了还没挨你一顿骂，你答应过高考完跟每个人合影，你说结婚那天请全班人吃喜糖，你对我们许下的诺言可不止写毛笔字一个，人不能言而无信，所以还请你，如果能回来，一定要回来，我们等着你。”

　　之前买果篮的时候，老板娘一听这群孩子是去看望生病的老师，热情地要给他们打折，往他们的果篮里多塞了两个橙子不说，临走前还送了他们一张贺卡。

　　大家都在犹豫贺卡该不该写，写的话又该写点什么，莫衷一是之下，只好把决定权交给了岑飒，岑飒转手就又全权交给了阳帆。阳帆在集思广益一众班委的意见下，往贺卡上写了这么一段话。

　　话说得有点矫情，所以他们没敢当着面送，而是粘在了牛奶箱底下，等着温增华什么时
　　候自己发现。

　　出了医院，岑飒负责把其他人安全带回学校门口再解散，大家互相道过别，阳乐平追着岑飒问了一大堆有关阳帆的事之后，拒绝他跟常夏卢雨他们一起散步吃宵夜的想法，把他拽上了车。

　　副驾驶上，阳帆系好安全带，忽然开口道：“爸，你跟温老师真的是同学啊？”

　　阳乐平忙着倒车，眼睛看着后视镜，手里打着方向盘，说：“怎么？你老爹还会骗你不成？我跟你们温老师上学那会关系铁着呢，要不然也不会一听说他生病了就撇下工作赶回来。”

　　“那我生病怎么不见你大老远赶回来看我呢？”

　　阳乐平把车开上路，问：“你什么时候生病了？”

　　“经常啊，就前段时间还发烧来着——你别往那走，那条街在修路，绕走那个红绿灯那头。”

　　阳乐平在阳帆的人肉导航之下变了方向，又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小孩子发烧感冒那不是常事吗？为了这点小病天天来回跑还得了，等你什么时候像你们温老师……”

　　阳乐平平时场面话说多了，胡说八道忽悠人的话张口就来，也不考虑合不合适，反正一个两个酒精上头路都走不稳，能不能听懂人话都值得怀疑。

　　这个毛病对着外人可以发作，但是对着阳帆，无论如何都有失妥当。于是阳乐平反应过来不对劲，连忙改口，清了清嗓子说道：“你还是健健康康的比较好。你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你爸我也安心。”

　　今晚见识到“平平安安，快快乐乐”是多么困难一件事的阳帆把头靠着车窗，对着车窗上自己的倒影和窗外霓虹闪烁的夜色，发起了呆。

　　阳乐平从烟盒里掏出烟，放进点烟器之前看了阳帆一眼，又原封不动地收了回去，问他：“你们温老师不是给你们写了字吗？每个人的都一样？”

　　“不是。”

　　“那他给你写的啥？”

　　阳帆神游的思绪回笼了一部分，温增华确实给每一个人都写了个成语，给常夏的是“阳帆神游的思绪回笼了一部分，温增华确实给每一个人都写了个成语，给常夏的是“秀外慧中”，给林焕的是“光明磊落”，给卢雨的是“天真无邪”。

　　无论是看上去还是听上去，都是比较文酸，让人不是很理解的词，但是不可否认大家在收到字，看到班主任特地给自己写的成语时，还是开心的。

　　常夏宝贝得碰都不让碰，林焕和卢雨就着两个词背后蕴含了什么深意讨论了半天，可是现在想起来，阳帆才发现自己压根没看自己这一幅。

　　他把题字拿在手里，忽然问旁边的阳乐平：“爸，温老师有跟你们说过他名字什么含义吗？”

　　“说过。‘温不增华，寒不改叶，能四时而不衰，历夷险而益固’嘛，跟他认识这么多年，听他念叨得多了，也就记下了。”阳乐平笑了笑，“怎么，他也跟你们说过？”

　　“嗯。”阳帆点头。

　　“什么时候说的？”

　　“班会课上。”

　　“他这个人啊，”阳乐平把车开上梧桐街，一边想着上学时候的温增华一边对阳帆回忆道，“有点……用你们那个词怎么形容来着，对，有点好为人师。”

　　阳帆无奈吐槽亲爸：“人家本来就是老师。”

　　“也是，那你们老师还跟你们说啥了？”

　　“他还说，”阳帆借着路灯明明灭灭的光亮打开自己那一张宣纸，看清上面的字之后，似是很开怀地笑了一下，“他说‘你们一生当中会遇到很多人，但是永远不能忘记的，是珍惜眼前人。我们身处世间，终己一生，就是为了成为一个值得被遇见的人，然后去遇见一个值得遇见的人。’”

　　世间的所有事物都会相遇，并肩，然后分离，重逢。没有哪一种关系会恒久，没有哪一种感情会常在，但是悲欢离合也好，阴晴圆缺也好，共同身历的，因对方而生的感悟回伴随着你，走很长很长一段路。路上总会有风景，也不免有缺憾。

　　我们拼尽全力，苦心经营，就是为了减少缺憾，制造风景。

　　我们之所以对分离会在意，对相处会珍惜，是因为我们知道有些相遇，从一开始，就是值得的。

　　光华流转，映在薄薄的纸纤上，衬着如水澄澈的夜色。

　　“鲜衣怒马”——既是夸奖也是盼愿。

　　阳乐平把车停在便利店门口，由阳帆带路上了楼。

　　屋里阳澄光正在教六一下象棋，画着棋盘的塑料布和木头棋子铺了一地。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阳澄光回过头，笑着招呼道：“回来啦。”

　　“爸。”阳乐平喊道。

　　“乐平也来啦，你什么时候回的云安，怎么也不跟我和小帆说一声？”

　　六一小跑着从客厅到玄关，礼貌地冲阳乐平问了声：“叔叔好。”

　　阳乐平一边换鞋一边问身后的阳帆：“这虎头虎脑的小朋友是谁家孩子？”

　　“常夏表弟，叫六一，”阳帆把六一揽到怀里，接着说，“常夏他们估计一会就到家了，我把六一送下去，爸你跟爷爷先聊着。”

　　走到门口，阳帆又回过头来补了一句：“爷爷，关于阳乐平同志私自回云安，而对行程瞒而不报的情况，我已经批评过他了，所以这部分训话咱们就先跳过。念在你儿子晚饭没吃的份上，你老人家受累给他下碗面吧。”

　　踩着阳乐平“你个小兔崽子”的笑骂，阳帆牵着六一欢脱地下了楼。

　　屋里剩下阳澄光和阳乐平父子俩，阳乐平帮着阳澄光把满地的象棋摊子收拾好，阳澄光朝着厨房走去，准备给阳乐平煮面条。

　　锅里的水沸涨，热气揉着杂酱和葱花的香，一阵阵往客厅里飘。

　　阳乐平瘫在沙发上，像是小辈子没有这么安逸过一样，握着遥控器，一下又一下地换着台，时不时拿起手机来按一下，回回消息。

　　其实电视里没什么精彩的节目，手机里的消息也算不上重要，可是这种居家闲适的感觉却是阳乐平这几年很少体会到的。

　　阳澄光把面端上茶几，解了围裙在阳乐平身边坐下。阳乐平端起面来，先是沿着碗沿喝了口汤，夹起金黄的荷包蛋咬了一大口，然后吸溜吸溜地吃起面来。

　　电视里正放着一档脱口秀综艺节目，电视效果自带的掌声和笑声雷动，阳乐平却完全搞不懂笑点在哪。于是他随口吐槽道：“这些人为什么要选择这一行呢？在台上张牙舞爪唾沫横飞演得那么卖力，台下的观众也不一定买账。脱口秀本就是舶来品，不合国人的胃口，就为了自己那点兴趣选择干这个，这算个职业吗？一群小丑还差不多。”

　　阳乐平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基本都跟阳澄光不太相像，阳澄光一生老实本分，待人温和厚道，就连长相都天生带着点慈眉善目的样子。然而阳乐平却生得五官锐利，棱角分明，性格也和那副张扬的皮相一样，从小就是一身反骨，叛逆期开始得比谁都早，结束得比谁都晚。老大不小了一个人，孩子都快成年了，还是我行我素的。说话也改不了口无遮拦的毛病，要不是因为性子太硬，莽撞又不懂变通，他也不至于在外打拼那么多年都没拼出个什么名堂来。

　　然而基因总是有他神奇的地方，以前阳澄光总是担心阳帆会遗传到阳乐平身上那些的臭毛病，可是没想到的是，阳帆这孩子，虽然长相像他爹，但是比他爹又更温和清秀一些，虽然性格像他爷爷，但是又比他爷爷果敢开朗一点。阳澄光看着阳帆长大，最庆幸的是不是其他，就是阳帆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阳澄光端起茶几上的小砂壶给自己倒茶，他看了眼电视里的综艺节目，对阳乐平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这怎么就不是职业了？你看台下的观众笑得多开心，那些演员这么卖力，不就是图个乐吗？”

　　“爸，道理归道理，做人最重要的就是开心谁不知道，可是人不可能一辈子都是小孩，总有一天要为自己的选择担起责任，你不光要开心你自己，还有很多人都要依赖你，生活和未来，哪个不比兴趣重要？”

　　阳澄光抿了口茶水，知子莫若父，大概是小时候阳乐平老皮，自己老教训他教训出来的后遗症，阳澄光就是有本事对阳乐平的一切花言巧语、胡说八道都充耳不闻。

　　阳澄光摇摇头，放下茶杯打算收拾桌上的空面碗，阳乐平拦住他：“你别弄，我来。”

　　“你记得小时候我怎么教你洗碗的吗？”

　　“记得，”阳乐平端着面碗边走边说，“不要放太多洗洁精，洗碗水要滤干净，桌子要抹干净，地也得拖干净。”

　　阳澄光对着阳乐平研究围裙的背影笑了一下，慢悠悠地念叨他：“生活固然重要，但就是因为一生都在为生活奔劳，所以人们才会想要赋予奔劳一份意义。生活是大同小异的，但这个意义确实各人有各人的。你当初听我和你妈的话报了师范，毕了业上岗证也不考，收拾东西就说要出去闯闯，我不是也没拦你吗？我当时就在想，这孩子既然无心当老师，为什么还要闷头不啃声地去读四年示范呢？我不仅不觉得你是忤逆顽固，反而为自己没有早一点了解你，支持你而后悔。”

　　听到这里，阳乐平无声地苦笑了一下，油和洗洁精融在他的手上，一片滑腻：“爸，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就别提了，你老讲话啰啰嗦嗦拐弯抹角的毛病怎么还是老样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阳澄光等着电视里夸张的笑声过去，继续道，“你之所以走弯路，是因为你对自己的目标根本不明确，但是小帆不一样，他有自己的想法，并且敢于表达和坚持自己的想法，他比你厉害。”

　　阳乐平擦干手：“我儿子当然比我厉害——爸你歇着吧，我工作那头还有点事，就先走了，等小帆回来你跟他说一声。”

　　阳澄光站起身来：“这就走了？不留着住一晚吗？”

　　“这一共就两个房间，我跟谁住啊，睡沙发吗？行啦，有事你记得给我们打电话，走啦。”

　　阳乐平换好鞋，手里转着车钥匙就下了楼。楼下阳帆和他的几个小伙伴，还有一个小小伙伴都在。

　　几个高中生带着一个小学生，正互相打闹得不亦乐乎。

　　常夏手里抱着一个铁皮饼干盒子，是六一今天在她家翻出来的，常夏小学一年级到三年级的藏宝盒。

　　藏宝盒里东西挺多，有第一次考双百的试卷，有一块不知道过期多久的酒心巧克力，有守护甜心三块钱一大盒的不干胶，还有还有芭比娃娃的粉红高跟鞋。

　　当然最亮眼的还要数那一整套《虹猫蓝兔七侠传》同款的夜光塑料剑。

　　夜光涂料质量过硬，都过去了这么多年，还是依旧苟延残喘地散发着光芒，只不过光芒从当年小孩子眼里的荧亮亮，变成了现在高中生眼里的阴森森。

　　阳帆颇为怀念地挑了一把剑出来，问旁边的六一：“你看过虹猫吗？”

　　“红猫？”六一抱着常夏的手机，从小视频软件里翻出一个视频，指着视频里啃红心火龙果啃得一身血红血红的小白猫问，“是这个吗？”

　　阳帆：“……”

　　林焕凑过来，看了眼手机屏幕上“血腥”的画面，不忍卒视道：“代沟啊。”

　　五个人里卢雨看的动画片最少，所以此刻他正一脸好奇地站在常夏旁边，问常夏每一把剑都叫什么名字。

　　常夏在盒子里挑挑拣拣，最终选出一把递给卢雨，对他说：“阳帆拿的那把叫长虹，我的是冰魄，你手上这把，叫做雨花剑，是动画片里的神医拿的。”

　　卢雨虽然没看完《虹猫蓝兔七侠传》，但是对当时这部风靡万千的动画片还是有记忆的，在他的记忆里，虹猫是猫，蓝兔也确实是兔，至于神医叫什么，是个什么动物，他还真想不起来了。

　　于是他问了常夏一句，常夏还没开口，林焕就跑上前来插话，“神医叫逗逗，”林焕看了看卢雨圆圆的眼镜，“是只……”

　　“是只什么？”

　　“狗。”

　　卢雨：“……”

　　林焕笑得直不起腰，笑得像世界上没有比逗卢雨更开心的事一样。

　　招财站在笼子里，人类和八哥的悲欢并不相通，它只觉得他们吵闹。冷眼旁观的招财跳上自己喝水的小盒子，小盒子被它的动作带得轻轻一晃，盒子里的水洒出来溅到了地上。

　　蹲在鸟笼下的六一捡起一根小树枝，蘸着水在地上画了个八哥头的图案，一边画一边托着婴儿肥的腮帮子感叹：“幼稚。”

　　幼稚的高中生们把剑尖搭在一起，COS动画片里“七剑合璧”的经典场景。

　　常夏：“冰魄剑！”

　　阳帆：“长虹剑！”

　　卢雨：“雨花剑！”

　　林焕：“还有什么剑来着？”

　　常夏从饼干盒里找出一把扔给林焕：“这个给你。”

　　“这把叫啥？”

　　“旋风，那只熊猫用的。”

　　常夏给林焕介绍完旋风剑，又把六一拉过来，把剩下的三把剑依次排开，让他选。六一选好以后问她：“这把，叫什么名字？”

　　“奔雷剑。”

　　“好酷。”

　　六一拿好自己的“夜光宝剑”，又抓过常夏手里剩下的“青光剑”和“紫云剑”，分别放在了招财和胖仔的面前。

　　七剑合璧，跨越种族，跨越年龄，人与动物和谐相处，共谱江湖新传奇，共筑武侠新未来。

　　阳乐平点了支烟站在楼梯上，围观了一会这场武林盛事，忍不住笑出了声。他把手里的烟捻了，迈开步子转身上楼。

　　睡沙发就睡沙发吧，人家都能七剑合璧了，他偷一晚上懒能怎么地？

　　灯火静谧，常铭之开着车从公司停车场出来，在开上通往梧桐街的岔路口时，想了一想，忽然打了把方向，掉转头驶向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