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唤师》猫皮

2、2

　　召唤师，是一个很看天赋的职业，因为要求对死灵之气有较强的亲和力，而大部分人类都缺乏这种亡灵本质的能力。虽然人类的创造力是无穷的，这个世界的术者们通过使用被称为“死灵圣器”的凝聚了死灵之气的黑水晶和相应的魔法阵来辅助自己完成法术，即使亲和力不强也能把亡者召唤起来为自己作战，但要成为大召唤师，这个天赋就至关重要了。实际上，在阿尔萨斯挖掘到的记忆中，这个名叫伊索斯·扎纳的少年也自认只是个普通人。他还只是个学徒，他得成功召唤并控制一个骷髅才能进阶为见习召唤师。这是他第一次独立完成召唤骷髅的法术，很显然……他搞砸了。
　　真的吗？
　　掌握着巫妖王的部分力量和全部知识的骷髅很努力让自己表达出一个笑，虽然现在没人看他。
　　能跨越世界召唤到他，要么是运气贼好，要么是天赋可怕。
　　——好吧他只是拒绝承认自己会被一个笨蛋召唤。
　　默默把这个想法塞进遗忘的角落，骷髅扭动脑袋观察所处的空间。这是个地下室，青灰色的石头砌得整整齐齐，除了一面墙上有扇门和安装在墙壁上的五个烛台之外，就只剩地上的魔法阵和躺在上面的某人本人了。少年点亮了三个烛台共9根蜡烛，丝毫没有阴森感。阿尔萨斯知道，走出那扇门，向上的台阶所连接的地上的庄园，是少年的父亲买给他母亲的，他母亲去世时又留给了他。那位父亲是这个国家著名的高阶召唤师，离晋升大召唤师只差一步，结果为了这个跨越，五年前把自己折腾成巫妖了……目前在亡灵的国度拉普因塔，是割据一方的黑翡翠公爵的麾下要将。因此，原本是个法师学徒的伊索斯为了完成母亲的遗愿找回父亲，半途转了行，通过自学父亲留下的书籍，勉强摸到召唤师的门槛。
　　至于少年的贵族父亲跟的乡下女孩相爱却不能结婚，偷偷把她养在远离首都的小村里并生下私生子的狗血爱情故事，前巫妖王表示不想评论。梳理完从少年那得到的东西后，他爬了起来，摇摇晃晃地离开了。

　　某个失控状态的骷髅晃进来时，少年正在翻阅一本笔记。他坐在书房唯一的椅子上，法杖靠在书桌边，桌上还摊着好几本书本和笔记，都是他刚使用过的法术相关，他急于弄清自己哪里出了差错，但目前还没眉目。书房并不大——事实上这整个庄园都不大，不到两亩的地被灌木丛围起来，中心是一栋不算地下只有一层的小别墅，屋前有一片花园。从雕花的窗台望出去，原本被女主人打理得很漂亮的花园现在已是杂草丛生，在夕阳的霞光下显出一些萧条。
　　年轻的庄园主抬眼看了看推门走进来的召唤物。最后一刻他挪开了法杖，只撞在它旁边的石板地上。倒不是他于心不忍或者良心发现，他只是及时警醒，万一真把这骷髅戳散架了，指定是得自己动手再把它拼回去的。然后他就把它晾在那里了——多正确，果然它自己跑出来了。
　　他看着那个自己失败的证据径直走到铺满一面墙的书架前，一伸手，抽出一本非常新的精装书。看着封面上“美味营养一百菜”的烫金大字，人类忍不住抽了下嘴角，决定不管它。可五秒后，骨头伸过手来，把他正看的本子抽走了，换上那本菜谱，已经翻开了，正是一道羊肉羹。
　　“你不用吃这些！”伊索斯按下额头上暴起的青筋，没好气地说。
　　“给你的，你太瘦了。”骷髅用鄙视的口气说，“我可不想哪天出门时，你没力气把我扛回来。”
　　……能打它吗？召唤师学徒纠结地看向自己的法杖。这是他父亲还没晋升召唤师时用的旧物，留给他母亲作纪念了。纠结完了他决定无视，拿了桌上另一本摊开的书。
　　“你需要一个导师。”
　　“不要你废话。”被戳中软肋，少年垮下肩膀。他何尝不知道导师的重要性，但母亲不希望他私生子的身份暴露，他第一次去求学时差点被认出来，只好回来拿着父亲用过的书和留下的笔记自己摸索。五年了，他才成功召唤起一个骷髅，还是个不受控的……
　　“喏。”骷髅竖起右手食指，指向自己。
　　少年清秀的脸庞上写满了不信：“你？”
　　——话说回来，不是说有智慧的亡灵都是天生的巫师吗？也许这家伙真的知道什么？
　　如果某人有张完整的脸的话，人类一定能从他脸上看到满满的奸诈，可惜少年此刻还没有足够的经验让他看出这个骨头架子不刻意表现的情绪。他的动摇被骷髅看在眼里，后者拍了拍那本食谱，说：“如果一个月后你的体力能让我满意的话，我就教你。”
　　被诱惑的人犹豫了。
　　“反正就算最后我食言了，你也没损失啊。”继续引诱。
　　好有道理……但还是想打它怎么办？已经被说服的人挪开了视线，不去看原本该服从自己的“财产”。
　　——一天之内，他有幸见识了什么叫做肩不能扛，手不能提。
　　见过挎个空篮子手臂骨头都会掉下来的弱小可怜又无助的骷髅兵吗？他家这个就是！他还得帮它拼回去！这东西除了想把他气死之外到底有什么用啊！
　　伊索斯狠狠抹了一把汗。他试过像第一次那样采用无视大法，但对方轻飘飘一句“导师”就把他堵得吐不出气……低下头继续跟杂草奋战。
　　清理完一片花圃，庄园的主人直起腰，再次擦擦汗，呼出一口气。他转过头，在别墅侧门的小阳台上，那个反客为主的骨头架子以一种诡异的优雅靠坐在母亲生前最喜欢的躺椅上，左腿架在右腿上，腿骨上摊开一本厚厚的书籍，左手捏着待翻书页，右手端着一个精美的白瓷茶杯——装满它把召唤者打发去拔草前指挥他泡的红茶。
　　少年一时间有些失语，仿佛看到父亲在钻研更高深的法术时的身影。但在它像活人一样自然地举高茶杯凑向嘴部时，他猛地把心提了起来，唯恐深色的茶汤弄污了躺椅鹅黄色的绒面。就在他张开嘴要叫出来的时刻，骷髅已经把红茶倒进嘴里，在通过它下颌骨的瞬间，液体凝结成冰晶，穿过它胸腔，在躺椅上弹起，摔在地上，哗啦一声碎开。透过阳台白色栏杆的缝隙，他看到那些碎片反射着阳光，闪亮闪亮的，就像一地水晶。骷髅放低右手，搭在扶手上，翻过书页，仍专注于书本。
　　人类看了一会儿，用力握了握拳，转向另一片花圃。
　　那本砖头那么厚的大开本精装书可比空篮子重多了……这混蛋绝·对·是·故·意·的！
　　更气的是他还不能打死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