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夜如梦》天山小白兔

184、吴山青——说客

　　次日，小凌烨早早起来，把小青夜带到膳房托熟识的厨娘代为照看，又叮嘱小青夜不能随便乱跑，这才跟着高晟德走出了家仆区。
　　“这片区域你已经待了一年多，是时候出来看看外面了。”高晟德问道：“关于高家，你知道多少？”
　　“我在学堂听过，高家是排行第二的仙门家族，以冶炼珍宝器物闻名。移星宫是家主处理公事、举行典礼和会客的地方，月华宫是家主一家人居住的地方，天巧宫是门生和冶炼师傅们居住和工作的地方。没有职务在身的家仆不得靠近所有宫殿，即便有差事在身也不得延长逗留时间，不得随意张望，办完差事后马上离开。”
　　“好，我跟你说说一些实用的。在高家，地位最高的是家主，其次是家主的亲弟弟执剑长老，然后就是几位族里的长老，再来就是家主夫人、少主和大小姐了。以权力而言，家主最高，执剑长老次之，接着便是我们五大头领。”
　　“什么是五大头领？”
　　“就是管理高家不同事务的五位主管，分别是主事、管事、掌事、司事和执事。我是主事，高家所有的家仆都归我管，家主不会过问家仆的详情，只看做事的能力和结果，所以我才能作主私下庇佑你们兄妹；管事跟随在家主身边，负责处理家主一些个人事务，还有打理移星宫和月华宫里的饮食起居，有时也会照料客楼中的来客；掌事负责高家守备，主控高家的战力，安排巡防守卫，管理着地牢，掌握着高家的安危；司事主要管理高家的账务，所有跟银钱相关的事务都要他经手处理，并及时向家主禀报；执事负责管理天巧宫里的一切事务，照料门生和工匠的工作和起居。五大头领必须由高家人担任，职位不分高低，在工作上互不侵扰，各自向家主汇报工作。就算是工作上需要合作，五大头领也要先经过家主的允许，不可私下来往过甚。”
　　“那家仆呢？我想知道以后要怎么做才会过得好些。”
　　高晟德顿了顿，叹道：“这就是我这一趟想要告诉你的事情，你跟我来。”
　　一路走来，高晟德指给小凌烨看那些干着各种活计的家仆们，小凌烨相信洗碗确实是相对较轻的工作了。当他们走到移星宫外时，高晟德指着宫门前的守卫道：“如果你肯用功练好剑术或其他功夫，你就不必干那些苦活了。别看只是守门，要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两三个时辰，也十分考验耐力。越靠近主子们的地方，规矩就越多越严格，这至少是二级家仆才可以胜任的职务。”
　　“高主事，您能给我说说家仆的等级吗？”
　　“就拿你来说吧。你现在是初级家仆，如果你没有特长，庸庸碌碌地活着靠资历晋升的话，到十五岁就是低等家仆，到二十五岁会是三级家仆，到三十五岁便是二级家仆，到五十岁才是一级家仆。可到那时候，你还能做什么呢？高家的家仆命短，多是熬不过三十岁的，能在二十岁前成为二级家仆的已是难得，当上一级家仆的更是少之又少。如果你想出人头地，必须要有一门绝技，而且要得到家主的青睐。只要你能让家主满意，年纪轻轻当上一级家仆也不是什么难事，到时你和青夜的生活也能有所改善，起码不用再做苦工了。”
　　“高主事，我想问如果我做到了一级家仆，有什么办法可以不再做家仆吗？”
　　“你一辈子都是高家的家仆，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
　　“那一级家仆之后就没有更高等级了吗？不能晋升为门生或者工匠其他的吗？”
　　“傻孩子，门生和工匠算是高家的门客，就连老李那些个厨子都是按约工作，可来去自如，但家仆不能。高家规定，家仆的生死去留都由家主决定，在高家的地位永远最低，一级家仆已经是顶点了。”
　　“那我升到最高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一样嘛。”
　　“不一样的，当你是一级家仆时，家主看重你，你的安全就有了保障，前提是你要对家主绝对忠诚。”适逢他们走到天巧宫外，只见一群家仆正在受鞭刑。“看到没，三级家仆都会被无故责打，或者说，只要主子或你的上级不高兴了，都可以找到一个打你的借口。带你们回来的黎笙，他现在是二级家仆，再立功就可以升为一级家仆了。到时他几乎可以跟我们五大头领平起平坐，靠的就是家主的绝对信任。虽然他平时要对我行礼，权力也不及我，但除了家主和几大长老，没有人能够随意处置他，否则就是越权。”
　　“连家主夫人和少主都不可以吗？”
　　“不能直接处置。要先对家主说明理由，如果家主认为理由充分合适便会出面处置他，但不能由夫人或少主经手。家主的权威是绝对的，若有越权事件发生，就算是至亲，家主也要按律严惩。”
　　“我明白了。”
　　两人走到移星宫背面，高晟德指着一处阴森的大门道：“你看，这就是地牢，由掌事管理，高家所有家仆最害怕的地方。地牢大得很，我进去办事几次也没有完全走遍，据说整个高家的地底下都是牢房和行刑室，一旦进了这里，能活着出来的机会就很少了。我身边的小辛现在就在里头，他卖主求荣，想来也熬不过今天了。”他低头对小凌烨问道：“在高家，现在你知道活下去的要诀了吗？”
　　“知道，要有突出的技能，还要对主子绝对忠诚。”
　　“不错，只要你掌握了这些原则，其他的可以慢慢积累经验。不仅你，青夜也是，只要能够成为一级家仆就基本能保住性命了。”高晟德带着小凌烨继续往月华宫走：“来，我再教你一点东西。”
　　月华宫外，管事高徽成正对着跪倒一地的家仆们破口大骂，家仆们瑟瑟发抖，大气也不敢出。
　　“没用的东西！吃里扒外的蠢货！连在高晟德身边偷点东西这一点小事都干不好，我养你们有什么用！”
　　远远瞥到高晟德过来了，高徽成忙改口骂道：“看你们笨手笨脚的，连少主都伺候不好，简直找死！”说着就往跟前那个家仆身上踹。
　　“哟，高管事怎么大动肝火，到底是他们这些不中用的家伙做错了什么，竟惹得高管事亲自动手？”
　　高晟德明知故问，让高徽成更是不快。“哼，高主事也管太多了吧？我在管教月华宫办事不力的家仆，不是连这个也要向你汇报吧？”
　　“怎敢，只是所有家仆都归我管辖，见高管事怒意甚浓，想看看能不能帮上忙而已。”
　　“不敢劳烦高主事，只是这些个家仆太没用了，连少主都哄不好，连带惹得夫人生气，得好好教训一顿才是。”
　　“是啊，少主才刚出生，是得好好照顾才是。既然高管事在忙，那我便不打扰了，告辞。”
　　“高主事好说，慢走。”高徽成带着虚假的笑意看着高晟德远去，愤愤不平地踹了一脚身边的家仆：“滚！”
　　“看见没？”离月华宫的范围有一段距离了，高晟德突然问道。
　　“看到了，跪在地上的是昨日找我麻烦的家仆。”
　　“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受罚吗？”
　　“因为他们没有办成事……是青儿破坏了他们的计划？”
　　高晟德不置可否，带着他走向后山。“你知道这个山洞是干什么的吗？”
　　小凌烨看着上头“轮回洞”三个字，对高晟德摇摇头。
　　“那就进去看看吧！”
　　高晟德带着小凌烨走上往生台，对着如此阴森的悬崖绝壁，小凌烨不禁后背发凉。
　　“凌烨，这就是所有高家家仆和罪人的归处，往生台。家仆或有罪之人死了之后就会从这里被扔进深渊，就算变成了鬼也不可能出来的。在高家生存谋事，如果你功夫不够扎实，心思不够缜密，行事不够谨慎，头脑不够敏捷，手段不够高明，计划不够周全，侍主不够忠诚，为人不够低调，处世不够圆滑，待人不够疑心，不久之后你就会成为这些孤魂野鬼中的一个……不，不止你，你身上还承载着青夜的命运。稍有不慎，你们兄妹都会死，甚至落得比死更惨的下场。但是，如果你得到家主的青睐，为高家立下大功，死后或得家主怜悯，赐予一口薄棺下葬，这已经是身为家仆最体面的结局了。”
　　小凌烨本来心中惊惧，听他提及小青夜这才打起精神来：“我会做到的，我一定要保护青儿。高主事，请您教教我要怎么做。”
　　高晟德带他走出轮回洞：“现在你已经知道你们的处境了。青夜坏了高管事的计划，他是不会放过你们兄妹的，只是我在庇护你们，他还没找到下手的机会而已。凌烨，从现在起，你要小心接近你们的任何人，他们有可能是高管事的人，也有可能是被逼来对你们下手的。总之你留意着，不要再让青夜离开你的视线范围一步，也要在不伤及性命的情况下得到有力的证据，及时告诉我，让我可以帮你们处理。”
　　“我知道了。”
　　“还有一件事，现在跟你说或许早了些，但身在高家，该来的始终要来，你多留个心眼也不坏。”
　　“高主事请说。”
　　“还记得你们来高家的第一天，我说难得有女孩子来吗？之前带女孩回来的都是其他头领或家仆，或是慕名前来投靠的孤女，现任家主亲自前往办事，从不会把女孩带回来当家仆养。他觉得女孩力气小，容易感情用事，一般做不成大事。我虽不知这次他为何把青夜和兰儿带回来，但他一定有他的理由。你都看到了，家仆里男子居多，为高家规则所限，大多是娶不上妻子的。等女孩长大一些，她们就是家仆中的香饽饽，甚至有人心怀不轨，想着就算娶不到也要一亲芳泽……你懂我意思？”
　　小凌烨握紧了拳头，咬着牙道：“我一定会保护好青儿，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了她的！”
　　“让她长成野小子也不错，若长得太漂亮，被主子看上未必是好事。”
　　“我明白了，谢谢高主事提醒。”
　　之后的日子里，小凌烨慢慢学会了观察身边的所有人，追踪目标，甩掉尾随之人，窃听，套话，误导，取证等技能，不仅解除了他和小青夜的危机，无形中也为高晟德收集了足以扳倒高徽成的证据。在这一年里，他还不间断地去上剑术课和认字课，其他课程也略有涉猎，是先生眼中的好学生，也招了不少家仆眼红，奈何高主事护着，他们也只能说些酸话。小凌烨完全没有听进去，只是默默做着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一年后，高晟德出首高徽成对主不忠，在诸人面前列举数项确凿证据，高徽成无可辩驳。高长风一怒之下罢免高徽成的管事之位，并将其关进了地牢。事后，高长风私下问高晟德如何得到的证据，高晟德顺势举荐了小凌烨。此后，小凌烨便得了高晟德新派发的任务——暗中调查一些家仆的言行，然后在指定的夜晚到主事楼汇报。经过这一年的历练，小凌烨不难猜到高晟德房间里屏风后的那人就是家主。他老老实实地汇报自己的见闻，不会妄加自己的见解或猜测，也从来没有流露出对屏风后面那人的好奇。高长风记住了这个机灵的孩子，希望他能争气些，等他长大后就让他成为自己的心腹去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