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首富家的猫》五月的鲸鱼

67、焰火

　　出乎许辰星的预料，他变成猫的频率在与齐光贴贴之后不仅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了。
　　像有人暗中操控一样，他总是恰到好处地在休息日被迫穿越，一到有拍摄的日子就躺回自己的小床，完全不影响工作……非常离谱。齐光的吸猫热情没有消退的迹象，逼得他愈发敏捷，甚至有时候能超过猫咪的本体记录。
　　只能说人都是有极限的，所以不做人的时候总能突破自己。

　　但他并没有像过去一样去齐光家寻找原因和解决办法。

　　即使许辰星不愿意接受，他也不得不承认，在变猫后惨遭齐光毒手后，他的睡眠质量居然有了非一般的提升。
　　因为他专一的，只有演戏这一件事的生活或者说内心里被强行塞入了毫无关联，全无用处的东西——作为小猫的经历。这本该是羞耻的黑历史，该埋在厚厚的泥土下再压块巨石，偏偏在睡前想起时能带来些许安宁。
　　以至于他下意识地反复回忆，仿佛咀嚼一块陈旧的软糖，还有淡淡的甜味。

　　何况，按照规律，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他将保持自我，许辰星面无表情地想，盯着眼前的工作安排表。
　　往后一个月，他每天都有要拍的东西，严希还约了一个晚上和他讨论角色。忙成这样，还给没法请齐光吃饭找到绝佳借口，两个人不用见面了，一箭双雕。
　　确认完时间点，许辰星关掉电脑，把自己摔在了床上。
　　他盯着天花板发呆，忽然有点不明白应该开心还是不开心。

　　“你又来了？”
　　严希抽烟抽到一半，听到背后的脚步声。他毫不留情地翻了个白眼，从取景器旁边走到阴影里。

　　“他怎么样？”
　　黑暗里的人没理睬他的嫌弃，只是看向了许辰星的位置。

　　“老样子，效果不错，人很努力，”严希平静道，“看得出来他在尽最大可能进入状态。”
　　“原来我们讨论过，判断演技，要看他一个人的样子。角色和角色的台词和互动都被设定，连神态都被描述，只要能控制住表情和动作，知道剧本在说什么，就能演的不错。”
　　“但真正把自己当成故事里的人物，那是不同的，”他的语气越来越淡，人却从面向片场转到对着齐光，“除了想象对方真的存在，还要从自身的过往里找到最贴合的瞬间，然后驻足于此，把这个瞬间当作永恒。这般才能从自己的人生中脱离，变成另外一个人。”

　　“比如这个角色腰部有伤，所以即便在拍戏间隙休息时，许辰星坐下时的姿势也是扭曲的，护着角色不适的一侧。再比如人物深爱他妻子的红发，所以任何时候片场有红发的人路过，许辰星都会投以本能地一瞥，有时只是群演里混了个这样的人。”
　　严希缓缓总结完，吐出口烟圈。“有时候我甚至怀疑，他是否还记得自己是谁。”

　　“我正在怀疑你是谁，”齐光答道，“我不记得你什么时候这么正经。”

　　“只是追求艺术的过程中为遇到同道开心罢了，”严希的语气恢复鄙夷，“你这种庸俗的人哪里会懂。你到底来干嘛？我今天很忙，晚上还要和他聊聊下一段剧情。”
　　“我正是为了这件事而来，”齐光说，“今天晚上我要见他。”

　　严希愣了会，确认自己没理解错。
　　“我不同意，你要干嘛？”
　　他一激动，挥了下手里的剧本，纸页旋即散落了几张。

　　齐光俯身把它们拾起，递过来。严希突然发现老友的表情少见地严肃。
　　“很重要。”齐光说，“就像你说的，他还知道自己是谁吗？”

　　他们对视了片刻，最终严希一边痛骂一边说出了今天晚上原本约定的时间地点。

　　“严导，关于约会那段……齐哥？”
　　许辰星站在包厢门口，目瞪口呆地凝固成一尊石像。

　　“严希临时有事，正好想起我们还有约，我就代劳了，”齐光对他的反应毫不意外，“进来，坐。”

　　许辰星僵硬地走进屋，表情茫然，乖巧地坐在了齐光指的位置上。

　　“见到我不高兴？”齐光戏谑道。
　　“没有没有。”
　　“想爽约？”
　　“不敢不敢。”
　　“最近睡眠不好？”
　　“一切正常，不劳您费心……”

　　许辰星声音越来越小，齐光倒没继续为难，打开了菜单。
　　红发的侍应生鞠躬示意，许辰星忽然向她移去了目光。

　　“有忌口吗？”齐光蓦地发问。
　　“不好意思，我对海鲜过敏。”
　　“要不要喝酒？”
　　“我随意。”
　　“他们像吗？”
　　“不像，只是我形成了习惯。”

　　“你太太更美一些，是不是？”
　　齐光的语气骤然变化，多了分老友般的熟稔。
　　“是的，这么说难免有夸张之嫌，但我真心这样认为，”许辰星恍惚道，“我为她拍了许多照片。”
　　“我明白，因为她你才去学摄影。你现在的梦想是什么？”
　　“当然是成为最伟大的摄影师——”
　　“不演戏了？”

　　桌上的空气沉默下来。许辰星愕然，而齐光好整以暇地望着他。
　　过了半晌，许辰星才半无语半羞愤地捂住脸。

　　“抱歉，刚刚走神了，我不小心……”
　　“不小心忘记了自己是谁。”

　　齐光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许辰星扭开头，完全不想和这个人对视。
　　“不对，你故意这么说的，”他明白过来哪里不对，“你说的那句太太更美，是剧本里的台词。你在引诱我！你从哪里偷看了剧本？”

　　“我不认为这里该用引诱这个词，”齐光一本正经道，“今天在严希那看了一眼。”
　　“另外，你很清楚，就算我这么说，我们也不在演戏。”

　　许辰星瞪着他。

　　“最近睡眠不好？”
　　齐光重复了自己的问题。他的语气柔和下来，尴尬怪异的氛围忽地淡了。
　　“……嗯。”许辰星迟疑片刻，点点头。
　　很没有道理地，他好像感觉到了对方的关心，不仅仅是客套。
　　就像过去很多次一样，齐光的体贴来得突兀，却能看清他内心深处的疑虑。

　　“你和严希本来要说什么？”齐光问。
　　“最近才改到最终版的一个片段，”许辰星回答，“人物和妻子最后一次约会，不欢而散。这个角色是个浪漫的人，但是从来没有对妻子浪漫过。他们吵完架后，他很后悔，没有给妻子看过自己为她拍的照片。”
　　“我认为他的悔意很重要，但严导认为此时他一心追求获奖，这段情绪只是让他不甘心的催化剂。”
　　“你……您认为呢？”

　　许辰星下意识地提了问题。他发现齐光在凝视自己，只是眼神看不懂。
　　“恕我直言，”他听见齐光说，“这段剧情会让你想到某个现实中的人物吗？”
　　“你曾经悔恨的，没有说出爱意的。即使不是爱人。”

　　“会。”许辰星喃喃道。
　　这件事他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在最开始看到这里时，他无端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你认为会像电影一样，你们最终无法挽回吗？”

　　“不，我不明白，”许辰星说，“这和我的私人生活无关。只有在最初理解剧情和人物时，我代入了自己的生活，但在推演角色反应时，我不会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请不要质疑我的专业。”
　　“我明白，”齐光的声音依然平和，“你不会让现实影响工作，但是反过来呢？”

　　“反过来？”许辰星疑惑地重复。
　　此时方才的红发侍应生再度出现，他又一次本能地投以视线。

　　“说起来，”齐光笑笑，“我不是专业人士，我的意见不重要，我不知道你的人物会如何行动。”
　　“如果是我的话，爱人抱怨我不够浪漫，我应该会做一些俗套的事情，比如放烟火送礼物之类的吧。”

　　“烟花？”许辰星忍不住嘲笑，“老大你是不是偶像剧看多了。我们这个故事里没有这种情节的。”

　　“是么？”齐光耸肩。

　　就在许辰星以为自家老板脑子是不是不清醒的时候，窗外忽然传来了响动。

　　深蓝色的夜幕中出现了急速上升的光点。紧接着，砰的一声，红银相间的光束在最高处如花般绽放，散落作闪光的雨点。
　　它只是开始冲锋的号角。许辰星瞪大了眼睛。
　　下一秒，数不清的光点同时升起，爆裂声此起彼伏，化作千万的火树银花。
　　这场面一看就是有人精心设计，焰火的颜色和位置都让人赏心悦目，不知道是要献给谁看。

　　靠窗的几桌人几乎都和他一样愣住了，只是呆呆地往外看。
　　烟火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空中只剩路灯下弥漫的白烟时，许辰星才恍然回神。

　　“今天有什么表演……？你早就知道，才这样说？”他呆呆地提问，盯着齐光。
　　对方表情复杂，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这样够浪漫么？”
　　“当然，”许辰星说，“不知道谁安排的。原来真有这样偶像剧情节。”

　　“你的角色没有遇到，不意味着你不会遇到，”齐光说，“你和他是不同的。”
　　许辰星下意识觉得这句话说的有问题，又意识到齐光并不是那个意思，一时怔住。齐光到底想说什么？

　　“所以，别忘记继续做许辰星。”齐光柔声说。
　　“如果你睡不着，想想今天的焰火。”

　　再想想，你只是一只小猫咪。他在心里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