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首富家的猫》五月的鲸鱼

59、人间烟火

　　许博说了什么？
　　许辰星发疯般反复拖着进度条。可许博这句话说得很轻，只说给面前的人听，站的角度还正好被挡住，连表情都看不清。

　　他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
　　小辰星不知所措地站起来，看了看他的背影，又看看母亲，向母亲跑过去。

　　画面戛然而止。
　　投影的光一灭，整个房间都暗下来。正是凌晨时分，城市还没苏醒，街道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仿佛画面里的三个人才从这里离开。

　　许辰星深吸口气，像溺水的人终于接触空气。

　　他也想不起来许博到底说了什么。抱着玩具熊的小辰星还在客厅里，他肯定见过这一幕，只是沉在回忆深处。
　　唯一记得的是他没做任何事。他没有安慰母亲，反倒去寻找庇护，连他们为什么吵架都没懂。
　　他还是个小孩，许辰星苦涩地想，如果他当时年龄更大一点，如果母亲可以活到现在，自己就能理解她了。她就不必如此孤独。

　　许博看不懂，但是他看出来了。母亲当时入戏太深，状态不对。

　　难道她后面自杀也是这个原因吗？
　　电影里的女主角确实离开了，但从剧情上说，她本来就是鬼魂，倒也不是求死。
　　母亲演过很多角色，结局怎样的都有，为什么偏偏受这部影响大呢？
　　许辰星无法把理由简单地归给剧情。

　　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
　　他又想了想许博可能说什么，可从他对许博的了解来看，怎么想都是反复的，没有新意的埋怨。
　　就像记忆里他们吵架时说的那样，每次都差不多。
　　母亲比自己更了解他，难道会被他的话语伤到这种地步？

　　更何况许博是个相当没底线的人。
　　在许辰星拒绝交出母亲作品的这几年，他无所不用其极，什么角色都试了一遍，扮个高高在上的父亲没意见，装作卑微可怜的样子也不嫌弃。
　　一切只为结果。

　　当年他们为了这幕戏吵得不可开交，可预告片出了以后影迷狂热不已，许博的态度立马大转弯，把妻子当时的挣扎当作功劳来说。
　　像之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如果是在意许博的态度，那更是没必要。

　　许辰星沉默着把录像带收好。获得了一块新拼图，却始终离全貌很远。

　　他倒是又察觉出大师和母亲的相同之处来。同样是巅峰陨落，原因不明。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查这件事，到底为了这部电影还是为了母亲。
　　只是他这么茫然地揣摩大师的想法，和水库旁的母亲又有什么不同呢？

　　仿佛那天的雨声又响在耳边，寒意扑面而来。
　　伫立的人变成了他，对着虚空流泪。

　　某种隐藏极深的想法忽然浮现在他脑中，像潜行的毒蛇忽然吐信子。
　　这是宿命。
　　你会和她一样，最后是这种下场。

　　仿佛有人在身边低语，在寂静中尤为清晰。
　　这声音有毫不掩饰的恶意，又带着一点讥笑。

　　你知道的……你和她一样不正常。

　　许辰星悚然。

　　铃声正好此刻响起，把他吓了一大跳。
　　居然是钱亦声。
　　许辰星接过来，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如果你今天有时间，可以去看看，”对方声音带点骄傲，“他们今天打扫过，比平时更欢迎客人。”
　　“她邀请你了？”许辰星敏锐地抓住了重点。

　　“是的，吃醋了？”
　　“这倒没有，你不是一直都很受欢迎么？”许辰星笑道。

　　钱亦声似乎卡顿了一瞬。“那是自然。”
　　“我下午刚好有空，不如我们一起去？听上去你还需要再睡会。”

　　岂止需要，许辰星想，他直接熬了一个通宵。
　　不过他现在显然睡不着。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是他母亲，一会是大师，一会是童年的残缺记忆。

　　“我早上没安排，要不我先去吧，”许辰星说，“你过来时联系我？”
　　“好。”钱亦声说完便挂断了。
　　许辰星愣了下，奇怪地感觉到一丝怨气……不知道为什么。

　　他没再多想，开始查交通路线，毕竟这个地点相当偏僻。

　　背对着许辰星，猫咪雕塑上的蝴蝶结，再次诡异地闪烁了几秒。

　　准备完毕出门时，已然过去一个小时。
　　想到能拿到不少信息，许辰星动作轻快了许多，只是熬夜后的头疼在一点点蓄积，还有些反胃。
　　好在他不开车，只要能平安到那里就行。

　　许辰星几乎是哼着歌开了门。

　　然后他就凝固在了门口。
　　门外居然站着一个人。

　　“要出门？”齐光审视地看了他，从头到脚，自然无比。
　　许辰星顺从地点头——然后他马上瞪大眼睛，反抗起来。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给你安排工作，”齐光名正言顺，“我问了严希，他说你今天没有安排。”

　　许辰星顿时说不出话来。
　　……能和齐光说自己安排了摸鱼吗？

　　“你有事？”
　　“没有没有，您说，什么安排？”许辰星一秒挤出了笑脸。

　　齐光没接话，只是依然盯着他，目光犀利如刀。

　　他们对视了片刻，许辰星投降了。
　　“我想去个地方看看……也是工作相关，”他声音越来越含糊，“如果您安排的工作可以换时间的话……”

　　“好说，什么地方？”齐光打断了他。
　　许辰星愣了愣，报出了地址。

　　齐光居然就这么放过他了？难以置信，过去的经验告诉他齐光是个很难敷衍的人——
　　“我送你去。”
　　齐光不容置疑地说，示意他跟上自己，转身走了。

　　留下许辰星目瞪口呆。

　　“老板，您本来安排的是什么工作？”
　　许辰星虚弱地问。
　　其实他更想说，您没有工作吗？
　　为什么最近自己出门摸鱼，都能被当场抓获？

　　“猫咖综艺要再拍个宣传片，海外宣传用，”齐光看了他一眼，“你去这个地方干嘛？”
　　许辰星虎躯一震，老板的打破砂锅问到底，你永远可以相信！

　　“就是严导让我演的那个角色……”许辰星详细地解释起来，一点忽悠成分都没敢加。
　　他只是小心地避开了钱亦声的名字。总感觉老板对这个人过敏。

　　他说得口干舌燥，齐光微微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递了瓶水来。
　　一句评论都没说。
　　齐光不会又都知道，只是听我讲一遍吧？许辰星一边喝一边腹诽。
　　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不对，还不止一级。

　　许辰星隐蔽地，偷偷对齐光翻了个白眼。

　　被突然出现的齐光吓到，他甚至忘记继续纠结母亲和大师的事情了。
　　他还列了个计划，今天要在展览里重点观察什么……

　　许辰星的意识模糊起来。
　　清晨的气温不高，车里的暖风开得很足，过度疲劳的身体显然很喜欢这个环境。
　　他一松手，水瓶滑落到了地上。

　　齐光听到声响，看了他一眼。

　　刚刚还自以为没被发现地耀武扬威，稍微暖和点就直接睡着了。
　　这和家里坏脾气的小猫咪有什么区别？

　　男人嘴角扬起不自觉的弧度，把那侧车玻璃的透光度调低了。
　　视线移回许辰星给的地址，齐光微微蹙眉。建议的路线截然不同，但这个位置离他之前接过许辰星的广场不远。

　　路途漫长，许辰星睡得并不安稳，眉头始终皱着，像梦到什么糟糕的事情。
　　齐光时不时往他的方向看，调了几次车内的温度。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难得当次司机，开车还不能专心。

　　可惜这些操作没什么用，许辰星越来越愁眉苦脸的，看着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可怜兮兮的。
　　他本来就生得好看，这副神情更显无辜，激发人内心的保护欲。

　　齐光无奈了。
　　他从严希那里听了消息，再加上独家手段，倒不是猜不到这倒霉孩子在被什么梦魇纠缠。

　　就像他知道许辰星估计一晚上没睡觉，接了个电话就出门，也没吃早餐一样。

　　齐光想了想，换了目标地点。
　　恰逢等一个漫长的红灯，许辰星在梦里嘟囔了什么听不清的话，还在椅背上换了个姿势。

　　鬼使神差地，齐光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他的头发和自己想象的一样柔软，让自己想起家里毛茸茸的猫咪。

　　齐光忍不住笑了。
　　他收回手，准备继续上路。
　　许辰星忽然仰头，蹭了蹭他正离开的手心。

　　像只企求主人怜爱的小兽。

　　齐光的眼神骤然暗下去。
　　许辰星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感知到刚才的热源不见了，便下意识缩回之前的位置，神色多了几分遗憾。

　　如果他这时候醒来，便能看见齐光的视线是如此不对劲，像能把人烫到——看见齐光是怎么一点点地，缓慢地把视线从自己身上移开。

　　“我们到了？”
　　一个急刹车，许辰星感觉自己像坐过山车一样飞了出去，在抛物线中醒来了。
　　他又在齐光的车上睡着了？

　　神奇的是，他居然感觉睡得挺香……噩梦没有家里那么多。
　　某种没有缘由的安全感笼罩四周，像是被保护，又像被抚慰。

　　他瞬间有点尴尬，连忙往窗外看去。

　　许辰星傻眼了。外面根本不是什么展馆，是个早餐店？

　　要到上班时间，人山人海的，烟火气息飘进了车窗里。

　　“这是什么？”许辰星简直怀疑自己说错了目的地。
　　齐光眯起眼睛，好像在问他你不知道这是哪里？

　　“老板你……饿了？”许辰星麻木地问。
　　“你吃早餐了？”齐光反问。

　　许辰星摇摇头。

　　“下车。”
　　齐光没再理他的表情，直接发号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