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首富家的猫》五月的鲸鱼

58、往昔不堪回首

　　齐光微微仰头，喻思席敲键盘的动作瞬间停滞。
　　主讲人浑然不觉，换到了下个报告，喻思席便继续记录下去了。

　　只是和往日的聚精会神不同，他老忍不住分出点注意力观察自己的老板。
　　因为齐光最近的状态很奇怪。

　　喻思席跟了他几年，见过他各种样子，不管是被齐宇陷害还是设局奉还，哪怕是和老爷子谈判，齐光永远是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没有情绪波动。
　　他是个完美的玩家，却看不出有多在意游戏结果。

　　某种意义上，这种表现会影响下属的状态，比如喻思席跟着淡定了不少，总有种无所谓，反正齐光会出手的奇怪自信。

　　但这种平静在慢慢变得摇摇欲坠。喻思席可以确切地说，齐光的情绪不对。公开场合的扑克脸尚能维持，私下的烦躁是懒得掩饰。
　　像是在担心什么，又犹豫不决。
　　这几种情绪出现在他身上都很奇怪。

　　喻思席知道齐光不喜欢和人聊私事。他纠结了挺长时间，终于下决心问问。
　　在让齐光烦心的事情里，他家里的破事想必排进前三，不过最近齐光手底下还有个公司要重组……喻思席在心里措辞半天，决定以前者为突破口。

　　“还有事？”齐光说完工作，发现平时麻利的助理没有马上离开，语气带了点疑惑。
　　喻思席咬咬牙。机不可失，现在会议结束，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今天小李请假，我送您回去？”
　　喻思席挤出了这句话。像有什么自动防御机制把他想说的东西改了一样。

　　齐光挑起眉毛。“好。”

　　喻思席松了口气，跟在齐光身后，往停车场走。
　　老板和平时一样无言，他也没再燃起提问的勇气，按部就班地上车，往烂熟于心的方向拐去……

　　“你想说什么？”
　　齐光忽然问。他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喻思席惊讶地发现。好像齐光的心情并不差。

　　“您最近……怎么了，因为过年要回去吗？”
　　思来想去，喻思席还是开口了。
　　说出来他才觉得更僭越几分，连个合适的形容词都找不到。最近又是什么时间，难道他比齐光更清楚自己的状态吗？

　　不对，喻思席忽然想。如果说给齐光的变化找个时间规律，好像和一个人有关系。
　　许辰星。
　　是因为老板在他身上投入太多，患得患失么。
　　还是说……

　　他的大脑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又迅速地把这个念头摁灭了，快得他几乎没意识到自己在想啥。
　　只留下个坚定的结论。不，不可能。

　　“不，”齐光轻描淡写地说，“和过年没关系。只是想起一些往事。”

　　喻思席一愣，发现齐光居然没生气，也没否认自己的评价。
　　他似乎正把玩着什么……喻思席看了片刻，只觉得它十分眼熟，应该是齐光自己做的小玩意。
　　好像展开后会变成链子，他想，上次见到是很早以前了，还是听齐光的姐姐介绍的。那时候他甚至还没到齐光手下工作。

　　它属于当年的齐光，不该出现在这里。
　　那时候他们第一次见面，齐光在地下室里，周围堆满了他看不懂的元件，各种各样的电路板，像走进科学怪人的实验室。
　　带路的人还未开口，这个年轻人已然抬头，眼神犀利如鹰。

　　喻思席福至心灵，忽然明白了齐光说的往事是指什么。
　　“您在想当时的公司吗？”
　　“我一直为您感到可惜，如果有机会的话，它的版图不会局限于此。要不是——”

　　他强行打住了自己的话，把后半句吞了下去。
　　——要不是您姐姐发生意外的话。

　　“没必要，”齐光说。他的语气很淡，没有丝毫被冒犯的意味，甚至有种微妙的笑意，“那不是最重要的。”

　　喻思席微怔。他很想接着说那您觉得重要的是什么，又马上意识到齐光的反应绝对不是想继续这个话题。

　　“那就好，不好意思齐哥，我就是有点担心您，”喻思席笑笑，转移了话题，“说起来，许辰星那天去水库干什么？”
　　“我小时候住在附近，下雨天那里可不安全，很容易发生山体滑坡什么的。如果他再出事，对您会有很大不利影响。”
　　“毕竟您在他身上付出不少……”

　　齐光手上的动作顿住了。
　　“你说得对，”他的话听不出情绪，“要注意安全。”

　　喻思席嗯嗯半天，说了几件老同学在水库周边发生事故的例子。
　　他说着又品出点不对来——为什么齐光的回答不像是要教育许辰星，倒像是他自己被提醒了一样。
　　算了，喻思席无奈地想，跟部门说一声加强艺人安全意识算了。

　　好在快到了，这个话题没有冷场。
　　他今天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
　　直到车停在路边，他心里才踏实些。

　　“齐哥——”
　　“不用担心我。”
　　他被齐光坚定地打断了。喻思席这才反应过来，他一路上的纠结估计齐光都看在眼里。

　　“那您到底遇到了什么问题？”被这种笃定鼓励，喻思席索性直接发问。
　　“没什么，”齐光笑笑，“老问题。我的猫不太听话。”

　　视频的进度缓慢前进，许辰星只觉得记忆愈发混乱。
　　原来他家曾经幸福到屋里会装个摄像头，拍教科书一样的家庭和睦片段吗？

　　比如他堆的多米诺骨牌不小心被推倒，气得大哭，许博还跑来哄他之类的。
　　看得许辰星想离开这个星球，忍无可忍地按下快进。

　　他一直加快进度，直到家里大门忽然被打开。
　　母亲回来了。

　　许博不在，她简单抱了抱正在地上抹眼泪的小辰星，往阳台走去。
　　小孩子自然无法察觉，屏幕外的许辰星倒注意到——她看上去很恍惚。
　　她从哪里回来，她去了水库吗？

　　像听到了来自未来自己的心声，小辰星拨弄了下摄像头，把它对到了阳台。

　　只见母亲看向远方，手上做着什么动作，嘴里念念有词。
　　她差点撞到阳台上的盆栽，自己却毫无反应。

　　许辰星呼吸一滞。
　　他看出来了。母亲是在演戏，在演她最后的片段。

　　记忆中她曾经苦苦思考过怎么表达，许辰星当时听不懂，但记得母亲尝试了很多次。
　　原来是为了获得灵感，她才会天天跑到水库去。

　　此段剧情不复杂，人心的变化却不断起伏。艺术家贪恋爱人给予的陪伴，也发现了对方无法理解自己，宛如延申的平行线。
　　她想离开，却总是舍不得迈出第一步，直到影片最后才下定决心。
　　这里就是她又一次男主角貌合神离，终于放弃的时刻。

　　现在她的动作已经和最终版本里的很像了。狂喜，悲伤，歇斯底里，到最后心如死灰的平静。

　　接下来的剧情是男主角赶到灯塔下，望着遥不可及的爱人。
　　他仍然没读懂她脸上的悲哀，只是张开双臂，等着她像往日一样落入他怀里。
　　只是他没等到。

　　落日时分，没人注意到这里有个女人，正如痴如醉地凝视半空，眼神迷离而深情。
　　家里灯火通明，小辰星重整旗鼓，正重新堆自己的城堡，外面车水马龙，鸣笛声都能传到楼上来。
　　许辰星屏住呼吸凝视她。她和这一切格格不入，像根本不存在于此，像活在另外一个维度的，许辰星的幻觉。

　　幻觉的动作凝固在空中，对外界有了反应。
　　另外一个人出现在镜头中。是许博。

　　“你在干什么？”许博听起来怒气冲冲，“你又去那边了？”
　　没有回答。许辰星发现母亲的眼神居然依旧涣散，仿佛根本没注意到眼前是许博。

　　“你到底想干什么？”许博更加火大，“我让你去的通告你也不去，每天我都找不到你。”
　　“这个破电影只剩最后一幕，你还要折磨我多久？”

　　“为什么，你不能理解我？”
　　许辰星听见母亲说。他愕然意识到，这里她说的还是电影里的台词。

　　“理解？你为什么不能理解我？”许博的声调抬高， “自从你拍了这个电影，你就像变了个人！跟你说了多少遍，它根本赚不到几个钱。”
　　“还有你儿子，你根本不管他，本来这是你的工作！”

　　“我明白了，”在他对面，女人面色惨白，“你根本就不懂。”

　　许博一副有火发不出的感觉，他愤怒地回头，摔碎了一个杯子。

　　许辰星颤抖着站了起来。
　　他对这个电影太熟了，他母亲从头到尾和许博说的，都是最后一段的台词。
　　许博根本没注意到。他可能从来没有关心过妻子在演什么剧情，除去可能成为商业爆点的部分。

　　小辰星被吓到了。他抱住了旁边的玩具熊，看着父母。

　　阳台上，他母亲呆在原地，好像不明白为什么对面的人没按剧本来，难道她的表演出了问题？

　　许博冷哼一声，转身走回屋内。

　　她明显急了，安排好的动作被抛在脑后，她慌乱地追上了他——
　　许博甩开了她的手。

　　他力气很大，听起来像个耳光。

　　母亲的神色变了，宛如恍惚惊醒，失去了方才有些怪异的神色，堪堪回到现实中。
　　“我……”她的语气惊惧，终于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许博轻蔑地说了句什么，许辰星没有听清。
　　他只看到母亲松开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