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首富家的猫》五月的鲸鱼

43、再会

　　齐光做完饭出来，发现小猫居然已经睡倒在门口。
　　小猫把自己团成一个球，头埋进柔软的毛里，两只耳朵时不时动一下，看起来睡得很熟。

　　齐光失笑。
　　龙龙是只对外界不太有兴趣的猫，虽然喜欢在家里把自己藏起来，但极少往门外跑。在门口出现甚至是第一次。
　　何况它刚刚看起来精神十足，居然转眼就睡着了。

　　系统没有报警，确认它没有生病。
　　可能刚才闹过头了。
　　齐光摸摸它的脊背，轻轻把它抱起来。
　　小猫咪一动不动，发出隐约的呼噜声，还蹭了蹭他的手臂，像是贪恋男人的体温。

　　齐光安抚般加大力度，感受着小猫咪毛茸茸的肚子正随呼吸起伏。
　　这段时间龙龙一直很粘人，时不时投怀送抱，估计都能适应他手臂的形状了，就像他适应了怀里时时刻刻有个热乎乎的小家伙。

　　打开门，齐光吻了吻小猫的后颈，轻柔地把它放在床上。

　　小猫鼻子一皱，像伸了个懒腰，又惬意地收回手。

　　“晚安。”
　　齐光轻声说，走出房间。

　　他仿佛刻意等门关上，在走廊里站了片刻。
　　此时整个家里只有他醒着，空气都安静下来，宛若与世隔绝，与外界一切纷纷扰扰无关。

　　齐光低低叹了口气，转身向许辰星的房间走去。

　　不知道喻思席怎么和医院交代的，这两天的工作人员完成任务安静又迅速，汇报工作非常客观。
　　之前挂在嘴边的，对许辰星病情或者说对他本人的评价消失得一干二净。
　　更别说让他一起观察许辰星的情况。

　　龙龙倒是对这里充满了兴趣，甚至鼓动自己把它往这边抱。
　　想必是那些嗡鸣的仪器引起小猫咪的注意吧。

　　医护来了又走，喻思席来谈了工作，猫咪四处跑。
　　白天过得快，这房子倒难得热闹了几分。
　　这几方还都很关注许辰星。

　　偏偏他连一步也没踏入这个房间。

　　此刻暮色快耗尽，屋里光线昏暗，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的夜空。
　　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无人的寂静中传来门被推开的声响。

　　齐光站在门口，望着床上躺着的年轻人。

　　许辰星看起来睡得并不安稳。他的脸色比之前好许多，但现在眉头紧蹙，活像在梦里与人搏斗，甚至有愈演愈烈之势。

　　倒和平时很像。许辰星脸上的小表情很多，说起讨厌的人就是这副样子。

　　齐光看了许久，走到床边。
　　他伸手抚过许辰星的眉眼，像安慰什么受伤的小兽，抚平象征主人不安的，此时深深的褶皱。

　　慢慢地，许辰星的呼吸声变和缓了。
　　他微微向齐光的方向偏头，像小猫在蹭饲主的手，又像无意识的撒娇。

　　齐光始终盯着他，没有移开视线。

　　直到许辰星的表情又恢复安稳，齐光才收回手。

　　“晚安。”
　　他轻声说。

　　许辰星感觉自己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长到醒来时还像在梦里面。

　　紧接着，全身上下怪异又持久的痛感让他彻底清醒了——就像一个生锈的机器人被拧动发条一样，每个关节都很艰涩。

　　许辰星龇牙咧嘴地坐起来，惊讶地发现……他终于不是猫了。
　　他久违地回到自己身体里，甚至有些不适应，又有种深深的疲倦，像漂泊许久的旅人好不容易回家，只想深吸一口熟悉的空气。

　　空气里有淡淡的，说不出来什么味道。
　　许辰星愣了愣。
　　不是消毒液或者药物的味道，像是沐浴露或者香水，是人留下的。

　　这味道仿佛还留在了他的皮肤上，就在他的鼻息附近，从虚空中寻得了落脚点。

　　……有人来看过他？
　　谁会专门到齐光家里来看他呢？

　　许辰星自嘲地笑笑。如果是猫咪的身体，应该能分辨出来气味的主人。
　　可惜人类许辰星没有这样的技术。

　　能想到的，最有可能性的人就是齐光。
　　但……

　　许辰星还在恍惚中，忽然眼前一花。

　　伴随的是剧烈的头痛，像有人把尖刺活生生插入了头里！
　　他一时连话都说不出，手攥紧了被子。

　　冷汗顺沿脊背流下。

　　像痛苦产生的幻觉，他眼前浮现出画面。

　　与疼痛同时发作的是记忆。
　　他拼命寻找的记忆。

　　那天，他把绳子固定在天台边缘，他确认了那里很牢固。
　　他跳了下去——

　　天空突然变远了。
　　耳边风声呼啸，仿佛夹杂细语。

　　他在下坠，摔到建筑外侧墙面时被身体被拍得剧痛。
　　不变的是速度，失重让心脏快要跳出胸膛，却连一丝尖叫都发不出。
　　可能是因为恐惧到极致，也可能是因为……知道没有机会活下来。

　　和记忆不同，此时的画面里他像站在空中，从第三人的视角旁观自己，看到自己脸上恶鬼般扭曲又可怜的表情。

　　我果然还是不该相信自己的运气。
　　许辰星茫然地想。
　　原来是他的莽撞造成了所有的麻烦。

　　他看到那个人是怎么跌落，试图挣扎又放弃。
　　像一片被风吹落的树叶。

　　本来就会这么掉在地上，变成碎块——

　　掉落的轨迹变了。
　　他中途居然奇迹般被接住了。

　　许辰星瞪大眼睛。
　　他当时已经近乎于失去意识，不知道自己怎么被救下来的。

　　现在看来，接住他的是……他就叫不出名字的，金属叉架一样的东西。

　　他很快被接回了地面，有个人冲他跑来。
　　许辰星看见了一件熟悉的风衣。

　　是猫猫昨天看见的那件，沾上了他自己的血。

　　……原来救了他的就是齐光。
　　要不然他现在已经死了。

　　某种混乱说不清的情绪涌入心头。

　　记忆还在不断闪回，头疼却慢慢地减轻。
　　与其说是单纯的疼痛，更仿佛身体对死亡的恐惧和拒绝。

　　他终于回忆起完整的，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时，疼痛已经消散了，余下浑身冷汗和没来得及降下的心跳。

　　以及，他明白了，为什么齐光不想看到他。

　　愧疚像海浪般铺天盖地，好像又不止愧疚，带着隐秘的庆幸……庆幸有人可以救他。
　　他又马上因此唾弃自己，他到底带来了多少问题？他根本不配庆幸。

　　想到齐光冲过来的样子，他突然觉得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对方。

　　感谢？道歉？
　　难以开口。
　　都显得浅薄。

　　许辰星低低地，慢慢地吐出一口气来。
　　疼痛消散，力气似乎也跟着走掉。

　　天还没亮，外面街道的路灯倒熄灭了。
　　这是夜晚即将过去，早晨还未出现的空隙。熬夜狂欢的人群已经散去，朝九晚五的工作党们还没有醒来。

　　城市如此安静。

　　许辰星发了半天呆。

　　他不知道齐光会怎么处理自己，不知道那个电影怎么办。
　　……甚至不知道怎么和齐光再说话。

　　他只知道新的一天即将到来，他们会见面。

　　他会选择道歉，然后离齐光远一点。
　　不要再造成任何麻烦。

　　叮——
　　许辰星被一阵嗡鸣惊醒。
　　他才发现自己又睡着了。

　　还没来得及起身，他忽然发现自己身边多了不少人。
　　记录他各种指标的，问他感受的，调节各种仪器的。
　　许辰星晕头转向，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搬到救护车上，呼啸着往医院跑了。

　　“还没结束吗？”
　　两个小时后，他小心翼翼，又满怀期待地说。
　　“勉强吧，”眼前的医生眼神锐利，非常不满地打量他，“这段时间还是要多休息。”
　　“好的……”许辰星非常乖巧地眨眨眼睛。
　　“齐总说，你休息好以后去办公室找他。”
　　“……好。”
　　“没有人来接你么？”

　　沉默。许辰星迷茫地和她对视了半天，才明白对方的意思。
　　“没关系的。”

　　“行，再见。”
　　医生又看了看他，似乎想说什么，最终摆摆手，转过身示意他可以走了。
　　许辰星谢过她，往门口走去。

　　很久没有正常走路，加上睡了这么久，这副躯体动起来相当怪异。

　　他走得很慢，仿佛婴儿初学步伐般犹疑。力气在他走到门外后就用尽，他不得不停下来休息。

　　外面车水马龙，行人熙熙攘攘，路过的少年啃着三明治，裹挟隔壁奶茶店的气息冲到他面前，耳边是人声嘈杂的喧闹。
　　熟悉又陌生。
　　许辰星呆住了。

　　他停了许久才迈开下一步。

　　虽然齐光给了他假期，但他没打算拖延。
　　就今天把事情说清楚吧。

　　许辰星花了他预料中两倍的时间，才走到公司楼下。
　　前台客气地帮他刷开门，只当他是没带卡的员工。

　　快到齐光办公室时，他先往喻思席的房间探头——
　　不知道齐光在不在，应该先问问他助理？

　　只看了一眼，许辰星的动作就凝固了。

　　里面的位置上坐着齐光本人。
　　早已料到般，对方抬头和他对视。

　　“齐哥——”
　　“去我办公室吧。”

　　许辰星一时无话，跟着齐光进了屋。
　　……为什么齐光要跑去助理办公室坐着？

　　“对不起——”
　　“你恢复得怎么样？”

　　齐光打断了他。

　　“还行，没什么大问题。”许辰星乖顺地回答。

　　齐光审视地看过来，像要在他身上找出什么问题一样。

　　“谢谢——”
　　“你的电影可以继续拍了，严希会联系你，”齐光打断了他，仿佛没打算听到他说出任何和这次意外有关系的台词，“你能回来工作吗？”

　　短暂的沉默。
　　许辰星望着他，突然忘记了自己本来打好草稿的话。

　　“当然。”

　　“很好。你可以回去了，注意安全。”
　　齐光公事公办地说。

　　整个对话结束得相当快，又合情合理。
　　以至于完全没有插入的缺口。
　　不论他想道歉，还是感谢，还是解释下他当时为什么这么做。

　　……可能齐光只是单纯不想听。

　　“好的。谢谢。”
　　许辰星小声说，慢慢往外走去。

　　门在他背后重重地落下，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这么神情恍惚地回到了家。

　　闻到熟悉的气息，他紧绷的弦瞬间放松，整个人瞬间倒在了柔软的床上。

　　看到人进入公寓，喻思席默默地摁熄手里的烟。
　　楼上的灯亮起，映出主人的影子。

　　喻思席露出总算下班的表情，伸了个懒腰舒缓在车里窝了一天的身体，发动引擎，一边拨通电话。

　　“他平安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