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首富家的猫》五月的鲸鱼

41、旧事

　　所以，我到底怎么了？

　　许辰星醒来时平静地接受了自己还是猫的现实——甚至没有一惊一乍于他居然睡在齐光床上。
　　还嚣张地霸占了两个枕头。
　　反正齐光那种经常加班后直接睡沙发的人，对睡眠场地不会有太多要求。

　　齐光已经走了，家里却不如过去安静。
　　声音都来自一个房间，里面躺着人类形态的许辰星。

　　齐光没有刻意取消权限，只是关闭了门的自动开放功能，自然挡不住熟练的小猫咪。

　　许辰星跳上病床，打量沉睡的自己。

　　这种感觉真是太奇怪了。

　　即使他的状态在逐渐变好，依然无法回忆起发生了什么。

　　他想起的倒是那些时刻萦绕在心里的，一个普通人拼命维持生活时面对的琐事。

　　他父亲一定不会放弃抢走母亲遗物的愿望。
　　容忻会不会趁这段时间做什么。
　　以及……他的电影怎么办？

　　小猫咪已经下意识地走到了许辰星身上，舔舔他的脸。
　　仿佛想叫醒他。

　　可病床上的那个人睡得很深，表情淡然，像在没有世俗打扰的安眠里。

　　小猫咪垂下了头。

　　这里没有齐光，没有第三个人，他没有再感到尖锐的自我嫌弃。
　　只是他该怎么办呢？

　　他或许一直靠沉浸于拍戏来忘记现实的不顺。
　　这次他终于有了很棒的机会，又难免地开始抱有希望，现实却又急转直下了。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己醒来要面对怎样的混乱，偏偏他连醒来都做不到。

　　连能在这里恢复，都是仰仗齐光。
　　齐光到底怎么看他呢？……会帮他吗？

　　说起来，为什么齐光之前愿意帮他？

　　许辰星不知道答案。他对于最近发生的事情都有点记忆混乱，反而久远的还印象深刻。
　　回忆里齐光对他很好——他完全不知道原因；但出事前他们的关系又变差了。
　　后者他说不清感想的来源，只是非常笃定。

　　所以他根本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更别说此时眼前富丽堂皇的房间内饰和躺在病床上苍白的自己形成如此鲜明的对比，提醒着他和齐光的距离。

　　小猫垂头丧气地跳下床，拖着步子往前走，尾巴都无神地耷拉着。
　　他大脑放空地开了门，踩过毛茸茸的地毯，又绕过不知道齐光从哪里买来的石膏像。
　　厚实的门隔绝了仪器的声响，他就这么一直向前走着——

　　砰。

　　他忽然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许辰星惊讶地抬头。靠着猫科动物的敏锐，即使完全不看路，他也有绕开障碍物的自信。

　　砰。又来了一下。

　　他这才发现，这东西不是静止的路障，而是主动在碰自己。
　　这是齐光弄出来的小无人机。

　　不知道是哪一代，和他最开始玩过的很像，又似乎不太一样。
　　这个最上面有个显示屏，拼出简单的笑脸，对着他。
　　通人性一般，它以恰到好处的力气跑过来彰显存在感，就像在邀请许辰星一起玩。

　　许辰星茫然地抬起爪子，也碰了碰它。

　　只听见对方忽然发出很满意的呼噜声，还迎合地晃动几下。
　　上面的显示屏里，笑脸的弧度更加上扬了。

　　许辰星愣住了。
　　这是在安慰他？

　　通人性的机器人不是坏事。
　　可这种宠物居然还能养宠物的诡异感……

　　居然还挺可爱。显示屏上的眼睛眨了眨，像期待他的反应。
　　许辰星甚至一时忘了他刚刚在难过什么。

　　尝试着，他又举起爪子，想碰碰眼前飞着的小东西。

　　对方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意图，非常友好地往小猫粉红的掌心凑了凑——

　　他们还没有来得及碰上，小无人机忽然失去动力般垂直下落了。

　　啪嗒一声，它直直摔在了地上。
　　显示屏里浮出一个哭哭脸，然后黑屏了。

　　许辰星伸出的爪子凝固了。

　　这是在碰瓷吧？
　　他嘴角抽搐地想。

　　喻思席站在门外，犹豫了半天要不要进去。
　　最近齐光有点反常——其他人没有察觉，估计只有作为助理的自己发现了。
　　比如现在，齐光正在办公室里来来回回地，反复看一段视频。
　　视频的主角是他养的猫。

　　“齐哥，办好了。”
　　最终喻思席还是进去了，故作镇静地汇报工作进度。

　　意料之中地，齐光点点头，没说什么。
　　喻思席敏锐地发现他始终在回顾几个不同时间点的视频，不断挑选剪辑。

　　时间点看不出规律，猫咪一会窜到接近天花板的猫爬架上，一会在地上打滚。
　　蓬松的尾巴晃来晃去，让人很有冲上去抚摸的冲动。

　　“您……”
　　喻思席正想问您需不需要我帮忙，或者说您在做什么。
　　他忽然发现，随着剪辑留下的片段越来越短，猫咪的动作似乎在变得一致。

　　随着齐光的动作停下，屏幕里正平行排着的，不同时间点的小猫咪，停在了同一个动作上——
　　扒拉着客厅的某株植物往嘴里塞。

　　齐哥的猫生病了？喻思席下意识想。

　　画面突然又切到几天前的时间点。只见齐光快速过了一遍那天猫在做什么。
　　喻思席跟着浏览了猫咪的一天。它倒是没往客厅跑，在阳台睡了一整天，饿了直奔厨房。

　　屏幕倏地一黑。

　　喻思席怔住。
　　他看到齐光的手放在桌面，皮肤青筋崩起。

　　齐光向来情绪不外露，很少见到他这般失态。

　　喻思席觉察出自己此时出现是如此多余。但如果转身就走，未免更尴尬。

　　他得说点什么。

　　绞尽脑汁间，喻思席灵光一闪，突然想起刚在齐光看的时间点是什么了。

　　那是许辰星出事的前一天。
　　就是从那之后，齐光表现得奇怪起来。
　　……这和许辰星有关系吗？

　　“齐哥，许辰星现在恢复得如何？”
　　“您把他接回家后，他有什么变化吗？”
　　喻思席小心翼翼地问。

　　齐光起身，摇摇头。
　　“我可能做错了，”他淡淡地说，“不该带他回去。”

　　“如果要演出和陌生人亲近的样子，强行拉近关系，谁都不喜欢吧。”
　　喻思席一脸茫然，看见齐光笑了笑。
　　“没关系，我会减少接触的。”

　　许辰星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咬咬牙，推开那道格外沉重的门。
　　他努力抢救暴毙的无人机，毫无悬念地失败了。这对猫咪来说太难了。

　　但他不希望齐光总是回家就直面自己的闯祸现场。
　　因为这次他完全是无辜的！

　　许辰星沉思良久，终于想起他似乎在什么地方还见过这玩意。
　　在那个尘封的，里面什么都有，宛如仓库的房间里。
　　齐光不常进去，只要他能找到一个雷同的带出来，想必就能蒙混过关。

　　这么想着，小猫咪昂首挺胸地进去了。
　　他身后，爪子在地板上留下梅花般的印记。

　　里面的布置和上次差不多，一样的杂乱不堪；但那些东西依然相当吸引人的眼球。
　　许辰星努力克制自己去无视身旁一团毛茸茸的，巨大的东西，而不是顺应猫咪的本能扑过去。
　　他得寻找对应的无人机。

　　绕过几排桌子，被灰尘熏得打喷嚏。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辰星发现自己站在一堆叠到天花板的箱子旁边发呆。

　　他失败了。

　　最恐怖的是，房间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上了，隔开了外面透入的光线。
　　昏暗的房间只有靠近地面的感应灯还亮着。
　　对猫来说夜视不难，但在巨大的房间里找路很难。这里可没有专门供猫咪上天入地的猫爬架。

　　对于小猫咪来说，天花板看上去都如此遥远。

　　许辰星绝望地喵了几句，从箱子边缘往上跳，想到更高处先看个方向。
　　前面几级都很顺利，恍若阶梯。

　　他轻车熟路，仰身往最高级跃去。

　　哗啦一声。

　　不知道踩到的哪个位置破坏了平衡，这堆箱子毫无征兆地塌了。

　　许辰星瞠目结舌，掉到了某个箱子盖上，后知后觉地发出一声惨叫。
　　不少文件飞了出来，纷纷扬扬落了一地，几乎要把他埋住。

　　我这是什么运气？
　　把头从纸张里扬起的小猫愤怒道。

　　他把自己弄出来，期间又不小心给最上面的文件留下不少爪子印。
　　很好，这下问题更大了。

　　许辰星简直郁卒。
　　他生无可恋地看过去，想确认它是否重要，要不要去自首。

　　最先引起他注意力的，是时间。

　　许辰星瞪大眼睛。这居然是好几年前，甚至十年前的东西了。
　　背景像是笔记本的排版。
　　上面的字有力，劲瘦，走势又带着某种霸气。

　　它的内容是什么艺术品的鉴赏，查阅资料后的笔记。
　　许辰星一目十行地看完，居然发现他记得里面一些概念。
　　是之前齐光突兀地带自己参观时说的。

　　他忽然明白了这些东西属于谁。

　　小猫用爪子笨拙地把面前的东西铺开。
　　这样的笔记很多，内容堪称包罗万象，从遥感气象统计到法律案例探讨。
　　他甚至敏锐地看到了和自己专业相关的东西……表演的艺术？

　　齐光这是要把自己变成人形搜索引擎吗？

　　许辰星目瞪口呆，好奇盖过了闯祸的慌张。

　　他的目光移向旁边的箱子，尾巴摆了摆。

　　……为什么这个箱子看起来和刚才的一样，偏偏这么重？
　　许辰星咬牙切齿地爬起来，作为一只猫，他居然觉得自己闪着腰了。

　　齐光故意的吧？

　　他倒要看看里面是什么！

　　费力打开箱子，他伸长了脖子往下看。

　　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少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这都不能说是年轻时候的齐光了，他看起来还是个孩子。
　　他的眉宇间还有几分稚气，表情也不像现在的高深莫测。

　　只是怎么看也不像开心的样子。
　　少年对着镜头，脸上有厌烦，又好像……有点不甘。

　　许辰星对着这张照片发呆了许久。
　　原来那个始终云淡风轻的人，脸上还会有这种表情吗？

　　他往这个特殊的箱子里望去，看到的依然是纷纷扬扬的笔记。
　　只是内容变了。

　　比起方才的杂乱，里面写的东西明显井井有条起来，还充满各种示意图。
　　许辰星一眼看到的，就是个无人机，和他刚刚看到的一模一样。

　　……缘分。
　　他又扒拉了几张，全是类似的内容。

　　即使看不懂这些电路设计，还有某种飞行轨迹图，他居然也津津有味地看了好几页。
　　像是不由自主地被这些尘封的东西，被那个过去的人吸引。

　　也像是看到了同样注视着，追逐着心之所向的……自己。

　　很难说清的，微妙的情绪充盈了他的内心。
　　估计齐光都很少走进这里，更何况他周围的人，估计对这些东西不会有任何兴趣。

　　但许辰星居然感到一丝庆幸。

　　难以理解这种想法的来源，他只是又伸出爪子，碰了碰照片上少年的脸。

　　“你在做什么？”

　　许辰星僵住了。
　　他还没来得及收回前爪，头顶上居然出现了声音。

　　齐光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