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首富家的猫》五月的鲸鱼

34、图像里的人

　　车辆疾行，风从车窗灌入又呼啸而出。
　　喻思席只觉得吹得头疼。

　　五分钟前，齐光一上车就打开了所有车窗，然后做闭目养神状。
　　他偷偷打量对方，齐光脸上是按捺不住的烦躁，还隐约有点焦灼的意味。
　　相比平时的似笑非笑，这脸色阴沉得让人胆颤。

　　于是喻思席暂时一句话也没敢说。
　　他想过齐光会心情不好，没想到糟糕成这样。

　　可他确实有话要说。

　　“齐哥，我前几天晚上遇到了许辰星。”
　　纠结半天，喻思席终于开口。

　　齐光向他抬眼，示意他继续说。这个眼神没有针对性，却充满审视的意味，看得他近乎毛骨悚然。

　　“他在和容忻见面。”喻思席继续说道。
　　他没有讲完后面的话。容忻和许辰星的往事他们都知道，但是最近他才发现容忻和齐宇之间合作的蛛丝马迹，才向齐光报告过。
　　因此他暗示的意思非常明显。

　　“他们在说什么？”

　　“没有听见，录音也失败了，容忻做了准备，”喻思席说，“在场的还有其他人。”
　　“有个醉酒的女生恰好摔在许辰星怀里，容忻当时的动作应该是拍照，不过后面我挡住了。”
　　“然后就没什么了。”

　　他刻意略去了许辰星跑出来问他齐光在不在的部分。
　　齐光没有回答，微微颔首。

　　“齐哥，您看，许辰星的身份依然存疑，”喻思席小心翼翼地说，“不知道他和容忻在聊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做戏给我们看。”
　　“就算您不和他接触，也难保没有意外发生。要不要先冷处理他一段时间？”

　　“我审核记录，发现您还带他去了临时画廊，恕我直言，那也是齐宇很感兴趣的区域。”
　　“您这样风险很大。”

　　“毕竟您家里又要开会了。”

　　最后这句话他说得相当冒险，说得断断续续，几乎是一说出来就恨不能撤回。
　　过了，从前面就开始。

　　刚才说的……他有什么资格对齐光应付家务事指手画脚？

　　出乎他意料，齐光看起来没有生气，只是看了看他，眼神很平静。
　　好像没有在意他的僭越，只是单纯在思考什么决定。

　　“谢谢，但不用担心我的继承权。”
　　齐光轻声说。

　　在喻思席惊讶的目光中，他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给自己戴上耳机。
　　不知道是说什么内容，打给谁的通话，只听见齐光礼貌地说了句“请把刚才的图片转发到我的手机。”
　　他说完便挂断。这时车也停了下来。

　　目的地已到达。黑色的大楼高耸入云，甚至看不到顶，在路面投下笔直的，巨大的阴影。
　　这是齐家某个巨型公司，是齐光的地盘，其他人只有象征性的股份。
　　是老爷子给齐光的礼物，在他回家的那一年。

　　比较有趣的是，它曾经这样属于齐宇。
　　齐宇始终在努力把它拿回来，从各种渠道设局，想向老爷子证明齐光无法胜任这个位置。
　　在好味蛋糕被齐光坑过后，他的愤怒达到了顶峰，直至今日他说服了家里其他人开会。

　　已有人迅速地迎上来，向齐光问好。
　　小李应付着，喻思席已经拉开门，等着齐光下车。
　　“我——”他脑子里反复都是自己说错的话。

　　“没关系，你说的有道理。”齐光淡淡道，“是我考虑不周。”
　　“我会注意的。”
　　他一边整理袖扣，一边往里走去。

　　喻思席愣了愣，追上去。

　　因为迟到，其他人已经来齐了。顶层会议室的装修风格相当严肃，每次来喻思席都感觉憋得慌。
　　何况今天顶着众人的凝视。

　　喻思席腹诽着给自己找位置坐下，假装对周围毫不在意。
　　理论上助理没资格参加这样的会议，但齐光坚持每次都带上自己，理由是懒得记别人说的话。

　　倒不能说是个借口。
　　齐光感兴趣的事情，任何细节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但他没兴趣的事情，不会给他留下任何印象。
　　他的注意力被他用到极致，不施舍任何部分出来。

　　只是让喻思席的工作多了很多思想建设。

　　“过来一趟，辛苦了。”齐宇客气地招呼道，一副他才是主人的样子。
　　齐光笑了笑，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他身后的喻思席微怔。

　　面对齐宇，齐光身上的压抑感没有半分减轻，也没有什么增加。
　　倒不如说面对齐宇暗里的挑衅，齐光好像没什么情绪波动。

　　虽然齐光一向是个不形于色的人，但在权力交锋中也不会平静到这种地步，即使是戏弄猎物的乐在其中。
　　何况他今天的心情明显不对。

　　某种可能性忽然袭上喻思席心头。
　　难道齐光在想的是别的事情？

　　就在这时，齐宇开始夹枪带棍地发言。
　　喻思席敲击键盘的手时不时停下。他意识到齐宇确实做了很多准备。
　　有的局被他们避开，但依然有些他们没有成功识别或者躲掉。

　　他忍不住看向齐光，发现齐光的表情也相当严肃。

　　不知道齐光会怎么处理——
　　喻思席整个人一滞。

　　他突然发现齐光似乎没在听。换了个角度，他发现齐光始终在盯着手机屏幕，而上面好像在慢慢地刷新出什么东西来。

　　“我说完了，大家有什么想法？”
　　齐宇微笑道。他最终停在一张照片上，里面被偷拍的，齐光和他们最大竞争对手。当时公司还属于齐宇，运转良好，这天后奇妙地开始每况愈下。

　　众人哗然。
　　每个人都知道当年把公司转给齐光的官方理由，是齐宇经营不善。
　　如果这是齐光安排的……

　　喻思席的手握紧了。
　　他知道是怎么回事，知道这个指控多么荒唐。
　　齐光不可能做这种事。他当时在考虑和对方合作而已，和齐宇没有关系。

　　但为什么齐宇会拍到这张照片？

　　最难的不是证明别人有罪，而是证明自己无罪。

　　喧闹中，有人敲了敲桌子。
　　声音不大，但会议室里蓦地安静下来。

　　齐光收回手，笑了笑，视线平静地扫过每个盯着他的人。

　　“那就让我解释解释。”

　　“我——”

　　众目睽睽之下，他的脸色突然变了。
　　说话断在一半。

　　齐宇脸上浮现出得意来，一副欣赏局面的样子。
　　众人脸上表情各异，议论声慢慢响起。
　　唯有喻思席呼吸一顿。

　　他发现齐光在看着的不再是面前的电脑，而是微微倾斜，看向了手机。

　　刚才只显示到一半的图片，明显加载完了。看不到任何细节，只有模糊的，花花绿绿的样子。

　　这是……

　　“抱歉，我有事需要离场。”
　　齐光说。他的表情明显沉了下去，没有人再敢说话，场面一片死寂。

　　无数视线的交点，他站起身，走向喻思席。
　　喻思席已经懵得怀疑人生，麻木地接过他递过来的东西。

　　“抱歉，这里交给你了。”齐光轻声说。
　　“我要去做风险更大的事了。”

　　“抱歉。”
　　他又说了一遍，旋即转身离开，头都没回。

　　车速几乎飙到极致，引擎的轰鸣声在空中回响。
　　道路上车流熙攘，齐光再次加速，强硬地变道超车又回归，抛下身后隐约听见的，司机的骂声。

　　齐光很少自己开车，除了那帮老朋友，没人知道他是一个非常强硬，冒险，激进的司机，并且技术纯属到能保持以上特征。
　　更何况作为一个隐藏技术控，他改装了自己的车。

　　尖啸般的风声中，导航的声音被拉扯得失真，断断续续地提醒他离终点的距离。

　　那是图像上显示的位置。

　　图片刷出后几经放大，充分体现了当下卫星技术发展多么令人感动——让他看清了在严希视频里一闪而过的图像。

　　的确是个人。
　　而且……像许辰星。

　　那瞬间他的大脑里没有向严希确认的选项。
　　而是直接离场。

　　齐光终于开到拐向郊区的岔路上。路面坎坷，但畅通无阻。
　　引擎发出一声痛快的嘶吼，扬起纷纷扬扬的尘埃。

　　许辰星终于跑到了顶层。即使很激动，他也不得不停下了休息了会。
　　其实他自认为体力很不错，上次跑上来甚至歇都没歇，只顾着观察四周了。

　　不知道是因为失去了新鲜感，还是因为没休息好，总觉得身体状态不对。
　　当然，常言道，来都来了。

　　现在工作人员都在另一侧，没人会发现上面有个人在冒险做一些艺术创作。完美的机会。
　　许辰星在高楼的大风中欣赏了一会景色，掏出自己的装备来。
　　风把头发吹得朝向完全不同的方向，却给他一种很自由的感觉。

　　他先评估了下位置，又算了下长度。两者都在他意料之中。

　　许辰星满意地弯腰，开始部署。
　　他甚至专门选了个容易被后期抹掉的颜色。

　　准备就绪，他深吸一口气，原地跳了跳。
　　然后小心翼翼地翻过了栏杆。

　　没什么问题。
　　他稳当地固定在绳子上，只有轻微地晃动。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他的四周只有呼呼作响的风，混杂着加速的心跳。
　　许辰星瞪大眼睛。
　　周围的树丛，远方的城市，废弃的大楼——他宛如浩瀚宇宙中最微小的尘埃，此时忽然洞悉了星河的奥秘。

　　他还没有准备入戏，那个故事此时却像潮水般涌入他的大脑。他的人生和角色重叠，明白了对方为什么会触景生情，以至于没注意到安全隐患，发生意外。

　　不知道在下面挂了多久，许辰星才回来，整个人无法控制地战栗着。

　　他甚至觉得自己不用再准备什么，索性拨通了摄像的电话。

　　寒冷和激动中，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刚才还钉死的装置，这时候位置发生了一点点偏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