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首富家的猫》五月的鲸鱼

26、社恐自救指南

　　许辰星被闹钟吵醒时，仍然感觉自己像活在梦里。
　　昨天和严希在路上相谈甚欢的回忆驻扎在他脑海中，此刻回想只觉得相当不真实。
　　还有一直没怎么说话，只听他们聊天，时不时看向他的齐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一整天他总觉得对方眼神里透着满意。
　　……有种家里小孩考第一，父母脸上有光的骄傲。

　　这是什么奇怪的比喻，许辰星拍拍自己的脸，他还是把注意力放在马上开始的新工作上吧。
　　这是他出事后第一次接有大量戏份的角色，他都快想不起来那是什么感觉了。他的演艺生涯似乎被漫长的，密不透风的空窗期给填满，愉快的片场记忆已经恍如隔世。

　　难以回答，又无法抑制不去想的问题随即出现于思绪。
　　他会发挥得怎样？
　　同事里会有肖重那样的人吗？

　　很久没有思考过这样的事，但这次的机会不一样。他不能搞砸。

　　喜悦被烦躁冲淡，许辰星闷闷不乐地叼起一片面包，出门上了地铁。
　　第一次拍摄地定在了野外，距离很远，他能在地铁上再休息会。

　　许辰星出发得早，车上安静，只有风声，他却没有像想象的那样睡着。
　　那些问题仿佛扔进湖面的石子，让他的心无法平静，反倒不断翻涌起过去的回忆。
　　比如和肖重的矛盾，比如在猫咖里自闭的时刻，比如看着白礼上课时复杂的心情，比如司程讽刺他不知好歹。
　　走马灯般的回溯，许辰星忽然想起，他爸也这么说过他，在他不肯交出母亲遗作的时候。

　　怎么能回想起如此遥远的事情，他在心里自嘲。现在根本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
　　车快到站，他得赶快调整状态。

　　这是片漂亮的湿地，清晨的水汽还没有散去，带着浓浓的草木香气。
　　在遥远的地平线尽头，太阳正在慢慢升起，光线被晕开成温柔的橙色。

　　仿佛在提醒每个看到它的人，这是新一天的到来，是让人期待的一天。
　　许辰星根本移不开视线。他马上忘掉了刚才烦恼的事情，直到走过桥时眼前骤然出现了好几个人，还有耳边响起的喧哗声，才让他反应过来。

　　到达的人不少，大家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聊天聊得火热。
　　工作人员还没到，这里都是演员。

　　许辰星瞪大了眼睛。

　　不愧是齐光和严希联手的项目，在场的人都是他听说过的，颇具实力的演员。
　　其中好几个是他早就想见见的前辈，过去他根本没机会接触到别人的圈子。
　　昨天严希提到的叶允非也在。他以擅长动作戏而闻名，不仅作为演员，还是个获奖颇多的动作指导。

　　而他，现在离他们不过一步之遥。
　　许辰星感觉自己的心跳忽然加快了。他的步伐加大，向他们走去——
　　他猛地意识到一个问题。
　　这里根本没有他认识的人，或者说，认识他的人。
　　大家泾渭分明地在交谈，他就是多出来的那条小溪。

　　见到有人来，大家纷纷露出讶异的神色。

　　“大家好，我是……”许辰星尴尬地自我介绍道。他突然发现周围有两个人是他过去合作过的，在他还在司程那里时。
　　没有人说话，大家只是盯着他，那两个人也一样，用看陌生人的眼神。

　　电光火石间，他忽然想起了齐光的话。

　　“如果你不知道说什么……”

　　“我之前没有跟过严导，但我很喜欢他的作品。他的角色里我最喜欢他演的那个高中生，层次鲜明。”
　　“特别是动作上，他的右手有伤是片尾才揭开的伏笔，他的动作控制得精准，前面不让观众注意，后面倒回去看却能发现异样……”

　　接在自我介绍后面，许辰星几乎是咬牙把这些话说出来，微微低着头，不看任何人。

　　他记得严希的反应深藏不露，他甚至看不出来对方是否真的听了自己在说什么。
　　那今天这样的，全是陌生人的场合。初升的太阳刺眼起来，让他看不清下面神色各异，沉默的大家。

　　但说着说着，他的语气慢慢正常起来。
　　好像这些不重要了。

　　因为他真的很喜欢严希的那部作品，一部剧情几经反转的短片。严希的角色并不讨巧，只是个普通的无名之辈，始终被人忽视。
　　靠着这种不显眼，直到真相揭露时，观众才愕然这一切只是他的局。
　　他不仅骗过故事里的人，也骗过荧幕外的人。

　　许辰星看过很多遍，几乎记得每个镜头，虽然在真的演戏后，他从来没有找到机会和人交流过。
　　直到今天。某种奇怪的，莫名其妙的自信让他倾诉了，仅仅是因为齐光这么说。
　　而他一开口就渐渐地不想停——

　　“你说得很好，但不够完善，”有个戴眼镜的小哥忽然举手，“我认为有女主角的功劳。”

　　许辰星顿住，呆呆地看着他，像根本没想到会有人在听。

　　“女主角明显只是转移观众注意力的工具人，她在推动男主成长方面根本没用。”他旁边的女人说。
　　“这部的感情戏明明很重要吧？”小哥反问。
　　“感情进展这么突兀，对女生的心理描写没有刻画，哪里重要了，”女人吐槽道，看向许辰星，“你觉得呢？”

　　“我同意你的观点……”许辰星连忙回答，开始解释自己的想法。

　　连他都没有意识到，他好像就这么自然地融入了大家的讨论里。此时的环境是他不曾遇到的，大家对他的话题感兴趣，既不是出于恶意的八卦来套话，也不是因为因为奉承在假意迎合。

　　“不可能，这对的爱情绝对是真的！”刚才的讨论还在继续，小哥不满道，“天台雨中对视名场面，紧接着就是跳下去，你敢说看了不感动？”
　　“单相思而已，从头到尾女主没有回应过，”女人也不服输，“既然你这么深情，不如你来重现一下那个场面吧？”
　　“重现？对着你？”小哥狐疑道。

　　女人环视周围，从一圈人里抓住了许辰星。

　　“我对着他怎么可能入戏嘛……”小哥沮丧地说。居然很顺畅又认真地，他们找了个半米高的石阶，两人站在上面对望。
　　周围是大批吃瓜群众。严希还没来，大家都很无聊。

　　“那换一下，你演女生？”
　　“那更离谱……”

　　小哥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突然发现许辰星的眼神不一样了。

　　刚才还在闲聊的，兴致勃勃的人静了下来，几乎凝成一具冰雕，视线冷而锐利。
　　许辰星的站姿也变了。他的身体微妙地倾斜，那是因为受伤，长年累月养成的习惯。
　　这一瞬间，每个看过这部电影的人，都想起了这个角色。他就是这么站着，这么看人的。

　　小哥钉在原地，在这注视里战栗起来。耳边似乎响起了伴奏，若有若无的钢琴声，淹没在雨里。
　　可雨水无法真正掩盖它，就像许辰星此时的眼神，某种浓烈到痛苦的情绪从刻意的漠然里溢出，从极冷转为极热，灼烧感只减不增，因为他在动摇，在试图说服自己不要动摇，电影里的那个少年在诀别后走向了不归路，这是他抉择的时刻。

　　在许辰星对面，小哥站稳不动了。他好像一瞬间闯入了那个熟知的故事，以不熟知的角度。
　　而涌入心头的感情是无力。她知道自己无法拯救对方，厚重的感情就像自顾自倾泻的雨水，淋湿了一切，但无法留下痕迹。
　　时间凝滞了一刻，脱离出来的他忽然深切地意识到，刚才他的心里万般思绪交杂，不知道该拥抱还是哭泣，但没有爱。
　　原来他们不是爱情。

　　回到现实了。小哥举起手，示意许辰星，一边感慨地笑起来。
　　这种全然入戏的体验听起来很玄学，但沉浸在故事的快感是难以比拟的。
　　他也算目前比较被认可的新生代，这样对戏时有这种体会还是第一次——

　　许辰星没有停下来。小哥惊讶地发现。
　　他还在继续那个角色的动作，一步步往后。

　　“喂！小心！会受伤的！”小哥忍不住喊出声。
　　电影里男主角的确最后摔下去了，但没必要模仿这个吧？
　　他们这个石阶说高不高，掉下去还是会受伤的！

　　许辰星充耳不闻，已经走到边缘。
　　周围的人全部愣在原地，一部分还沉浸在刚才，一部分完全没理解发生了什么。

　　小哥直接冲了过去。他伸手快碰到许辰星的那一刻，许辰星掉了下去。

　　“喂！”
　　他大喊道俯下身去，大脑疯狂思考自己是不是遇到了疯子，拍戏之前演员就受伤算什么情况——

　　只见许辰星没有像他想象的一样狼狈地掉在地上。
　　相反，他很灵巧地借助一块突出来的断砖，几乎是轻轻地落到地面，让人看着有种不可思议感。
　　就像一只轻盈的猫咪。

　　“抱歉抱歉，开始了就想演到最后，”许辰星不好意思地冲他笑道，“我没事，是不是吓到你了？”
　　他原本学过跑酷，平时也在普通地健身，这种高度不成问题。
　　在变成猫好几次后，更是愈发得心应手，观察和利用地形几乎成了本能。

　　“你还真是个戏疯子……”发现虚惊一场，小哥笑了笑，神情复杂，“幸好你比较厉害，没受伤。你一直都这样吗？刚才说起话题也是，演戏也是，自顾自地，好像又心无旁骛。”
　　许辰星闻言摇摇头。自己不过是被齐光蛊惑，不知道原因就展现了自我而已。如果不是突发奇想，他还是那个在片场的社交环境里自闭的人。
　　但这样……好像也不赖？

　　小哥也摇摇头。他再次笑起来，向许辰星伸出手，要把他拉上去。

　　看到刚才那幕的人都讨论起来，见着许辰星走来，不约而同的安静过后，大家齐齐鼓起掌来。

　　“我——”许辰星不好意思起来。

　　“你还挺像他，”他身后突然响起声音，“在乱来的程度上。”

　　是严希。

　　“我简直怀疑齐光把你教坏了。”

　　严希的眼光犀利，许辰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有点尴尬，又有点觉得好笑。

　　说起来，他难得地，在片场的第一天没有感觉到熟悉的孤独。

　　就算严希这么说，应该对他也没什么不满吧？

　　许辰星忽然想到这种可能性，强迫自己与严希对视。
　　虽然现在的严希看上去很吓人，但他们昨天可是畅谈了的。
　　还在齐光的车上。
　　他是不是算有人撑腰了，严希不会对他做什么？
　　还是说，严希会去找齐光抱怨？

　　在许辰星炽热的凝视中，严希沉思了片刻，开口了。

　　“你之前演过动作戏吗？”
　　“我看你很适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