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做假时假亦真》yellow6方

6、幽默过了头

　　尝读“前赤壁赋″，有“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今天看了屈群的来信，算是体会到了。
　　只是不明白，屈群这次在信中，要提到他的朋友刘晨镇，他的姐姐知道我，还有，储山矿区迎接外来者的一棵古松，是情场失意的妖怪变的……还有最后一句一一“下次再说上几句奉承你的好话……”
　　我还没有朝拜“妖怪”，就感觉自己在百里之外情迷志乱，特别对“奉承”二字极为反感。鉴于此，我在回信中另加了一张小纸片，上面写得是:请看《故事会》x期ⅹ页。
　　这是一篇讽刺拍马屁下场的幽默故事，我推荐给他的意思，无非是让他明白，我并不喜欢奉承之类的东西。千万不要在信中出现。

　　小钱同学:
　　承你看得起，我这先谢过指教之恩！我堂堂男儿，行事磊落光明，去做那低三下四的事，还没这份脾气。蒙你讽刺得妙，感你鼓励之情，待我养成这习惯的时候，恐怕……恐怕什么？各有思想，我的想法恕不奉告。
　　无聊的言语增添人的反感，我觉得直截了当地说痛快。如果你意识到跟你书信交往的人是个可悲的人，你最好别理他，而你若想骂人，最妙还是别骂，为什么要骂呢？你会嘲弄人，你以为这是幽默？我不知道自己为何一接到你的信，便急着给回信。我无法视而不见，却是问心无愧。
　　我大言不惭，我感激你的一片好意，真的，希望你相信，我说的都是心里话。

　　不妨来谈谈“幽默”二字。它是诙谐、风趣、风流倜傥的综意。是一种成文的世界观。它的态度是现实主义的。它承认生活中一切的偶然性和可能性，并且从这种偶然性和可能性中看出生活的乐趣和意义所在。喜欢幽默的人，往往较乐观，他们用乐观的眼睛去看世界，用乐观的头脑去思索，它们念念不忘乐观的真正意义。
　　很幽默的人，不一定能写出幽默的文章。写幽默文章的人不一定幽默风趣。幽默是一种达观，谈论人生，品评世道，或讽刺，或反击，或挖苦，或自嘲，喜乐哀愁，酸甜苦辣，言辞恳切……林林总总，妙趣横生。它能从好的事物中看出坏的因素，又能从坏的事情中睢出转变为好的因素。它看世界是辩证的，你说呢？善意的讽刺，有情和无情的相撞，悲与喜的结合。
　　直爽好还是幽默好？直爽的人虽然较笨，但比幽默者的狡猾的智慧来得纯洁。我喜欢直爽的人和事物，更希望直爽和幽默的结合。这就构成了作品中的人物的天真、纯洁、善良、聪明的特征形象。不知是否有同感，爱吹牛的人并不都是坏胎。
　　拐弯抹角的行为说成是幽默，不叫人笑掉大牙才怪，而拍马屁的下场，不能说没有幽默。以诚相见的文章很多，但真正诚挚的人却极少。玩笑不可缺，生活中不能没有乐趣，欢笑和忧愁。人啊！无需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那样会窒息的。为什么要把心儿躲藏在海底，会沉滞的，会消溃的……唉，复杂的社会，曲折的人生，严酷的现实，人人都变得小心眼儿了。当然，我也包括在内(或许你不会吧？)。

　　你体会到“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之意，并不是现在，至少也在这之前，我相信你不会说违心的话吧。

　　你尽可想象我的狰狞面目和拍马屁的可憎嘴脸。我还真无瑕多思你的花容月貌，因为想象不出啊，真的吗？那也难说得很……
　　我想，唯一能沟通我们的音信的是文学，一种事业上的共同观点(只是我不配谈文学，是吗？)再就是我极力鼓吹的纯洁、真挚的友谊，你说是吗？
　　胡乱言辞，请恕罪。
　　屈群
　　84.7.29日即上

　　这次来信，屈群学我，也在信里夹了一张小纸片，上写一一有篇“别人的歌”在《写作》杂志第ⅹ期上。请看看！”
　　我最近在单位的团委组织国庆三十五周年活动，没有时间去研究他“别出心裁”的小纸片，也无瑕顾及《写作》上有何精彩篇章。《写作》订阅的人本来就少，不象《故事会》，老少皆宜。而且我确实忙，真的是忙！
　　还有，我推荐他去看《故事会》，出发点是善意的，结果好像调侃中带些清高，幽默中略显幼稚！
　　稍有空闲，脑子里就会浮现这样一幅画面:烈日下，阳光里，一长相极其出挑的青年，穿着亳无版型的T恤，屁颠颠地满世界找一本《故事会》……读完“气急败坏”，又强抑制住胸中的怒火，给我写了一封信一一经常涂抹“银耳珍珠霜”的人，被他描绘成“狰狞面目”，而别人倒成了“花容月貌”。
　　也许，就是从这封信的文字开始，屈群在我心目中的形象成长为宽容、大度、能忍。
　　我是在矿山长大的，看过数不清的争吵，有夫妻间的，兄弟姐妹间的，邻里间的，还有父(母)子(女)之间的。我印象最深的是我邻居小刘的父亲。
　　那天，小刘诚惶诚恐地交上他的成绩单。他父亲刚下班，身上还穿着一套藏青色工作服，正对着门口喝水，看过成绩单，顿时眉头一皱。
　　“爸！”小刘瞳孔猛地收缩，想跟父亲解释几句。
　　“呯！″小刘父亲把手中的茶杯狠狠地砸向墙壁，怒火升腾！
　　小刘:“有些题，平时都会，不知道为什么，考试的时候有点懵……”
　　话还没说完，小刘父亲穿着翻毛黄皮鞋的脚就踢了过去。
　　怒火之下，整间屋子犹如冰窟。站在屋里的小刘，低着头，吓得全身不停地颤抖。
　　矿山的平房，互相之间是没有秘密的。没有谁家的“大事”能瞒得了外人。张三李四的家里，有打架争执这样的“大事”，家门口立刻就会站过来一群看热闹的人。有好心的，可能还会上前劝说两句。
　　“小刘爸爸，打两下就算了！”
　　当小刘父亲听到这句话时，怒火没有被浇灭，瞳孔猛地一抽搐，而后是迸发出更猛烈更无尽的怒火。
　　小刘曾经为了一门“59.5”分，专门去找语文老师，问他:
　　“赵老师，您知道四舍五入么？”
　　赵老师:“我不知道四舍五入，我只知道你差0.5分，没有及格！”
　　认真的老师，不知道差生心里面有多苦。

　　小钱同学:
　　如果说，“别出心裁″的小纸片，使你不屑一顾的话，那可真叫人费解了。“别人的歌″后面本来就附有精彩的评价，我尚够不上去写什么发人深省的读后感呢？
　　伊丽莎白时期的诗人丹尼尔说:“除非在他自己之上，它能够树立自己，人是多么可怜的东西！”很遗憾，你的“夹带”使我感到你是有意的讽刺和挖苦(讽刺什么呢？挖苦什么呢？)。我借银耳珍珠霜的广告吹捧储山，你不妨认为是我经常搽用的缘故，然而我在结尾用的“假如……″，“如果……”之类的文字，你不以为是诱惑吗？虽则最后一句颇令你费解，其实你可以这样想，我在讽刺或挖苦你(那又何苦呢？)。不过，你还是视其为略带抒情的文字为好，因为这样，我就不必为我的惶恐而不安了。
　　一个人只有从其他资料，而不是从纯粹的文学作品中获得有关某一社会结构的知识，才能发现某些社会形态及其性质在写作中的种种重现程度。你觉得谈谈这样的话题好吗？
　　法国诗人布瓦洛夫在《诗艺》中说:“描写崇高和纯洁的爱情的人，不会使人血液沸腾。”爱情是小说永恒的主题。我觉得年轻无不关心着自己的爱情。你写的石翌扮演了一个悲伤和不幸的角色。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或多或少地反映了你本人的思想处境和现状，你以为如何？
　　跌宕起伏的悲喜剧感人泪下，触人至深。平朴纯洁的文章给人清新秀丽，心往神怡之痴情，而痴情者迷惑者，大有人在。
　　你喜欢严格的现实主义，不唱高调，行为严谨，又力求轻松自然。这或许是对极了，一切都离不开现实嘛。然而，你如果把写作当做现实生活中的一面镜子，或一种翻版，或单纯地想当然地把其视为一种社会文献，那你会犯主观片面的“错误”。
　　就像了解一个人，若能具体地而不是凭借他抽象的言行去了解他的精神面貌及所体现的内在实质之间的关系，这才能够判断一个人的生存意义和价值。如法泡制，写作的真正涵义恐怕不能脱离人的意识和社会，事物的形态意识相互流通的媒介。
　　我说不上喜欢什么方法，什么流派。我鼓吹含糊的意识流，提倡自我意识的引申和发挥，主张平铺直叙，清灵行秀之美，天然雕饰之丽，但真正有用的比喻和寓意正是我愧无能达到的。我对你的文字谈不上投契，但我同情石翌，真想帮助她。是的，任何人都会有同感的。你的字迹虽小而清正，是不难看出你写的少的原因，但你的认真严格的态度却是我不及的。
　　我很轻信，轻信不好吗？唉！你也许不知道我现在在做些什么，玩吧，玩吧，还是玩吧。
　　今年我不敢参加高考了一一我自愧英语特差，没把握考取，哪里还敢去讨没趣？但如有机会，英语还是要攻上去的。只是难，难……难怕什么？你相信能难住人的事情有多大能耐？
　　写完了，下次再谈。
　　屈群 84.8.22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