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陪你长大》CAINKUN

4、一

　　“要吃西瓜吗？”
　　“熙哥哥！”
　　一走进院子里，周熙就被坐在台阶上的小姑娘发现了。她高高举起手摇了摇，手里的蒲扇从身上滚下去，落在地上。
　　周熙举着托盘，踏进隔壁院子里，在小姑娘身边坐下。他们搬到小镇上已经一年了，这院子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杂草都被除去了。
　　“熙哥哥，你不用背书吗？”
　　周熙挑了一块最红的西瓜给她，小姑娘双手接住，眼睛笑得弯弯的。
　　“翻来覆去就是几首诗，不要紧了啦。”
　　“妈妈都不准我们去找你呢，说是怕吵到你复习。”
　　周熙笑了：“只不过是考个初中而已，不要那么夸张吧……”他也拿起一块西瓜，这才发现隔壁家小鬼不知去向：“你哥哥呢？叫他一起来吃冰西瓜。”
　　小女孩“啊呜”一口，嘴边粘上黑色的瓜子：“哥哥在房子后面。”
　　“后面？”周熙问。
　　“他说他有事要忙呢。”
　　周熙来了兴趣：“我去看看。”
　　他放下手中的西瓜，跳下台阶，小姑娘赶忙也跟上。她脚上的凉拖鞋有些大，走起路来“啪嗒啪嗒”的。这动静很快惊动了周颜冬，周熙还只来得及看见他埋头的模样，他已把什么藏到身后，猛的抬头。
　　男孩在一年里长高许多，也变了个相对清爽的发型，可脸色还是惨白惨白的。
　　“你在做什么？”周熙问。
　　“是你们啊。”他好象松了口气。
　　小姑娘“啪嗒啪嗒”的走上去，见到树下被挖了个深深的坑，土翻在一边。
　　“哥哥你要种花吗？”
　　“……差不多。”周颜冬低着头说。
　　周熙也凑过去看了看地上那个坑，十万分不相信。种花有必要挖这么深的坑吗？只怕小苗儿一辈子都钻不出地面。
　　“你不用念书吗？”周颜冬问他。
　　“不能总念书啊……会傻掉的。”
　　“我妈都不准我们去找你玩呢。”
　　“小杏已经说过了。”周熙撇了撇嘴：“再过几个星期就要考试啦……到时候就彻底解放了。”
　　“哦。”
　　“去吃西瓜吧。”既然没什么好看的，周熙带头转身。
　　周冬颜跟着站了起来，这时，一张白白的纸悠悠从他身后飘出。小姑娘最先发现，“诶”了一句，他一低头，立刻要去抓。纸飘到了周熙的脚下，周熙低头一看，抢在他触到之前拣起来了。
　　“还我！”周颜冬说。
　　“这是什么？”
　　周颜冬扑上去抢，周熙偏不让他挨到。他伸直手臂把白指张开，对着太阳光看。周颜冬跳起来抓，他立刻转过身。
　　小姑娘也仰着脸蛋。
　　白纸惨白刺眼，一排红叉格外鲜艳。
　　“……试卷啊。”周熙忍着笑。
　　“是试卷呢。”小姑娘正经的重复。
　　“还我！”
　　周颜冬再次跳起来，这次终于拿到手。他把卷子揉成一团，急急塞到自己的裤子口袋里。男孩抿着嘴，脸似乎有些红。
　　“都已经看到了啦。”
　　“我也看到了，哥哥。”小姑娘咯咯笑。
　　“……”周颜冬嘴动了动，什么都没说。
　　周熙终于笑了出来。“哈哈。”他看向地上的坑：“原来挖这么深，就是为了埋卷子啊？”
　　“我还以为是种花……”
　　“……”
　　“辛苦你了。”他拍了拍周颜冬的肩膀。大热天里挖坑，男孩早出了一身汗，衣服透湿。
　　周颜冬从口袋里摸里卷子，扔进坑里，闷闷的拣起树枝，将坑边的土扒进去。
　　“……不要跟妈妈讲。”
　　“不会不会。”周熙“哈哈”笑，帮忙填坑。
　　小姑娘白白软软的手也跟了上来：“哥哥，你考的好差呢。”
　　“……”周颜冬又不说话了。
　　“差什么差？”周熙教育小女孩：“你哥哥的分数很吉利！”
　　小姑娘又咯咯笑了起来。
　　“……”
　　周颜冬的脸越埋越低，声音也小到听不见。
　　“……真的……不要跟妈妈讲……”
　　“又罚你跪？”
　　“没考好就周六补课……”
　　“噗哈哈哈哈。”周熙又没忍住。
　　看见男孩羞到眼睛都要闭起来了，他急忙止住，一拍男孩肩膀：“放心啦，好兄弟，讲义气，我不会告诉你妈的。”
　　这一拍，满手的泥土都粘到了男孩湿润的短袖衫上。
　　“……恩。”
　　三人齐心协力，终于填平了深深的坑。周熙帮忙踩几脚把土踏平，但是颜色还是与周围不一样。
　　“不会被发现吧。”
　　“被发现就奇怪了……埋的这样深。”周熙拉住有样学样想去踩几脚的小女孩：“洗手吃西瓜。”
　　“好。”她乖乖跑了过来。
　　周熙冲身后还在望着坑发呆的男孩招手：“别望了，洗手吃西瓜。晚了就没你份了啊。”
　　“……哦。”周颜冬最后望了坑一眼，转身走了过来。

　　周家兄妹帮到小镇一年内，养成了和周熙一起上学的好习惯。
　　清晨花还带着露水，背着黑色书包的哥哥就抱起背红色书包的妹妹，妹妹伸长了手，终于按响周熙家的门铃。
　　“丁冬——丁冬——”
　　不久，里面传来脚步声，满脸还带着牙膏沫的周熙打开门，含糊不清的说：“等我一下啊。”
　　夏日的清晨，空气凉爽，路边草木都带着滚滚露水。太阳是橙红色的，像个鸡蛋饼，软软地挂在空中。
　　三个人一前两后的走在坡道上，说说聊聊。周熙每天都能拿到一个鸡蛋，但是他总把鸡蛋让给了小杏。
　　“你昨天又看书到很晚？”
　　“……没有很晚……”周熙伸了个懒腰：“但是……还是会很累啊。”
　　周杏在前方招手：“哥哥，熙哥哥，走快一点！”
　　“来了！”周熙应了一句，很快冲上去。小姑娘拔腿就往前跑，但还是被捉住。两人一起向后望，周颜冬才慢吞吞的跟了上来。
　　“哥哥，好慢啊。”
　　“你哥哥是乌龟。”
　　小姑娘马上点头认同。
　　三人路过小公园时，有什么东西突然拐着弯，颠颠簸簸的公园里冲了出来，撞到周熙的鞋子。
　　“啊。”周熙向下看，见到一辆挺精致的小汽车。“……玩具？”
　　这算不算车祸啊。男生有些想笑，俯身将小汽车拎了起来。小汽车的轮子还在左拐右拐，“嘶嘶”转动着，看上去……像遥控汽车。
　　“这是什么？”小姑娘感兴趣地凑过来。
　　“玩具。”周熙换手，让她好抓住小汽车。小姑娘露出小小的笑容，“小汽车！”
　　“恩。”
　　他回过头，见周颜冬望着公园门前的灌木丛。周熙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三个黑色的影子在灌木从里挤呀挤，有一个人的书包已经暴露了，可他们浑然不知。
　　三人的说话声越来越大。
　　“……三喜，你是笨蛋吗？”
　　“撞错人了啦，三喜！”
　　“……我又不是故意的。”被点到名的“三喜”，委屈的说。
　　“完了，他们抓住车子了……车子成为了人质！”
　　“是车质。”“三喜”纠正。
　　“你是笨蛋吗？”马上有人揪了一下他的头发。
　　“哎哟……大饼，不准揪我头发，否则我告诉你妈。”
　　“大饼”的声音更高了：“死三喜，不准叫我大饼！”
　　“怎样才能把车子拿回来啊？我看他们不像好人。那可是我爸给我买的新车啊。”
　　“哦，是小二的车。”
　　“小二的车。”
　　“喂，不是你们的车你们就可以不管事了么！快帮我想怎样才能拿回来！”
　　“……是小二的车的话，不拿也没关系……”“三喜”诚实的说，马上被“大饼”揪了头发。
　　“大饼，我真的要告诉你妈啦！”
　　“你去告啊，告状虫。”
　　“你们两个别吵……”“小二”很伤脑筋：“快想想办……诶？敌人靠近了！”他一下子警惕。
　　“不好，快准备逃跑！”“大饼”发令。
　　“一、二、三——”
　　三个黑影“哗”地从树后冒出，往公园里面窜。周熙早有准备，眼疾手快，一一拉住后领，拖了出来。男孩子们都使劲挣脱，周颜冬追上又要逃跑的一个。
　　“三喜，你想一个人跑啊！”最高的男孩子愤怒。
　　“三喜，你没义气！”
　　“我……我去看边看看风景……”“三喜”挠了挠头：“……先看看风景……再让他们抓住。”
　　最高的男孩子飞快伸手，揪了一下他头发。
　　“大饼……”三喜扁起脸。
　　不出周熙所料，这三人，就是“桃园（事实上是小公园）三结义，除暴安良，维护正义与和平”的四年级小鬼，自周家兄妹来小镇之后，就相看两相厌，多次发起集体打架事件。
　　大饼，小二，三喜。
　　小二扭动下身躯，挣开周熙的手，大步走到小杏面前，一把抢过遥控车。
　　小杏呆呆眨眼。
　　小二盯着小姑娘，眼神凶恶，狠狠地开手：“我告诉你！……你……你……你不叫我……哥……哥哥，我就不给你玩！懂了吗！”
　　这边两只急了，连忙扭动起来。
　　“小二你这个没出息的！”三喜表示唾弃。
　　“小二坚定，不能被美□□惑！”大饼扼腕。
　　小杏看看手里的车子，又看看凶神恶煞的小二，高兴地笑了起来：“……叫哥哥你就给我玩了？”
　　小二脸皮一红。
　　周熙见小姑娘似乎有叛变的倾向，连忙把小鬼拎了回来。
　　“你放开！”小二打开他的手。
　　“谁要叫你哥哥。”周熙哼了一声：“你别想，小杏只有两个哥哥。一是她亲哥哥，二就是我。”
　　小二“呸”了一声，却又不敢真动手，毕竟周熙高了他两个年级。他低头看看小车，愤愤别过脸去。
　　“你们想让小车撞我？”周熙审问。
　　“不是撞你，我们不会撞你的。”大饼表示友好。
　　“是撞他。”三喜指向周颜冬。男孩正无所事实，低着头望着地面的蚂蚁搬家。
　　“笨蛋三喜！”
　　“撞他啊……”不出所料。周熙扬了扬嘴角：“你们干吗老和他过不去？”
　　“谁叫他……他……有妹妹……”小二憋红脸。
　　大饼马上给小二一拳头，小二痛呼。
　　“反正就是看不顺眼。”三喜答。
　　“我跟你们说过很多次，别再和他打架了。”周熙将手指弓起，一一从小鬼的额头上瞧过去，小二白了他一眼，马上被他瞪了回去。
　　“我们不找他打架。”大饼提高声音。
　　“我们找他比小车！”三喜接口。
　　“对。”小二满腔愤怒都用在音量上了：“看谁的车子速度快！”
　　“怎么样？”三人一起奸笑。
　　周熙回过头去，正好撞到周颜冬的目光。他愣了愣，给了一个“在说我吗？”的困惑眼神。
　　“……噗。”周熙忍住笑意，回过头，公园三结义的小鬼还气势满满。
　　“敢不敢来？”
　　“我是裁判。”三喜举手：“我是很公正滴。”
　　小二挺起胸膛：“我们也不欺负他，就我一个人和他比。”
　　“这办法是好……”总算脱离了打架，算有一点进步了。但周熙嘴角越扬越高：“你们公平在哪里？明知道他没有遥控汽车，还下出这样的战书。”
　　“……这个我们不管。”大饼说：“选手请备小汽车。”——敢情他是组委会。
　　“明天就是星期六了。就明天下午四点半，小公园！”
　　“不来你就是小狗！”
　　“我说他没有汽车……”周熙再度开口，可三个小鬼一对眼神，就“哦哦哦”的四处跑开了：“周颜冬，不来你就是小狗哦哈哈哈！”
　　“我看他是当定小狗了……”
　　“小二的主意真不错哈哈哈哈！”大饼大笑。
　　“对。”三喜符合：“小二就像屎壳郎一样，小小的，但是能滚出那么大的屎球来……”
　　“笨蛋三喜！”
　　周熙看着他们一路跑远，然后……三喜遭到殴打。
　　“要去吗？”他回头看向周颜冬。
　　他已走到小杏身边，回头问了一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