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神之注》夢花晓

4、第三章 烧灼的灵魂

　　夕阳将整个城市染得金黄，也将两人的影子拉的老长。四周的空气在金黄的余晖下却显得有几分寒意。

　　“我曾经见过死神。”

　　黎茗轻快地说着，没有丝毫避讳。

　　“与传说中的一样，他身穿黑色的大披风，戴着一个白色的骷髅面具，手举一把巨大的镰刀。给人带来的感觉就是恐怖而畏惧。”

　　“那你怎么会还活着……”秦萸将信将疑。

　　“哈哈，那死神并不是来夺取我的生命，而是我亲人的。”黎茗打趣地说，“很奇怪吧，不过那时我还很小啦，小孩子的幻想能力总是很强，就当是我做的一个噩梦吧。”

　　“毕竟死神怎么可能存在呢，是吧？”她微笑着歪头看向秦萸。看来如她所愿，谈到一下鬼怪异谈，一般人总会对此感兴趣。刚刚一问秦萸这个问题，她立马就缠着自己讲这件事了。

　　秦萸却感到忿忿不乐，自己明明是被耍了。天神早已下令过众神行事万不可被无关之人发现踪迹，自己这样冒然强留人间已是大忌，但好歹也使了些手段让其他神明无法察觉。虽说的确是有一些年幼的孩子具有灵力，可以看见鬼神之类怪异的传闻，不过人类都当是孩子们的无稽之谈罢了。而她刚刚竟然还真的担忧非将死之人发现自己，导致自己在平常工作之时就已暴露踪迹。只言片语就玩弄他人心，眼前的这个人类，还真是狡猾。

　　“是、的，神、明、是、不、存、在、的。”秦萸一字一顿地棒读道。

　　“啊，到了！”黎茗察觉到了她的不满，连忙转移话题，“就是这家甜品店！我们赶紧进去吧，听说出新品了呢！”

　　黎茗推开玻璃门，随着“叮铃铃”的门响声，两人进入了这家名为“甜食起司”的甜品店。店面不大，却装修得很精致。圆形的小餐桌搭上圆形的椅子，正好被天花板上垂下的圆形灯泡点亮，给弥漫着蛋糕奶茶香气的小店增添了几丝温暖。

　　“茗茗，今天也来了呀。”在前台装饰小蛋糕的男子看到进来的两人微笑着说，“还带了同学吗？”

　　这是个瘦瘦高高的中年男子，身着围裙，头系发带，手上还举着沾上奶油的小铲子，看来是这家小店的老板了。

　　“是的，崔叔。”黎茗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我们先找个位子坐下就来。”

　　黎茗挑选了靠近窗边的两人座位，让秦萸先坐着。

　　“等我找老板拿菜单来哈~”

　　她眨巴着眼，一溜烟地跑到前台去了。

　　秦萸远远地看着她，她似乎在与老板说着什么“还剩多少”“又来了吗” “刚走呢”“有什么推荐”之类的话。于是她转而查看小店的内部情况。其实自己对人类的食物并没有特别的兴趣，食物的香气与品式也着实吸引不了自己，不过既然来了人间一趟，不试试不是太浪费了吗？

　　但是，从一进店里，她就感到了一丝异样。小店里除了食物的香气，还弥漫着一股焦灼的气息，这是一种熟悉而刺鼻的气味。可她一时没想起来这究竟是什么味道。

　　“秦同学，菜单来啦！”

　　黎茗和老板聊了好一会，总算是拿着一张小纸过来了。她坐在秦萸对面，并把菜单在她们的桌前铺开，指着一个五彩缤纷的小蛋糕说着：

　　“崔叔说这个是新品，推荐我们试试呢！”

　　秦萸托着自己的下巴，随意瞄着桌上的菜单，虽说确实是有各种花样的糕点让她目不暇接，但自己并没有对它们有特别高的期望。

　　“你点吧，我随意。”

　　黎茗纠结了一会，于是开始翻阅着菜单精挑细选，一边碎碎念道“这个不错”“这个好喝”，最后好不容易决定了两样小蛋糕和饮品。

　　“嗯……那我就点这个蛋糕，你一个我一个。然后这一个我们就一起吃；另外喝的话，就来两杯这个吧！”

　　秦萸点点头，黎茗便满心欢喜地将菜单交给老板，老板确认过菜单后，随即去工作坊准备糕点去了。两人于是就安静地坐在小店里等着。

　　烧灼的味道从黎茗与老板交谈回来就更浓烈了，这次似乎是从她身上传来的。刚刚秦萸的注意力全在点单上，暂时忘了这回事；而现在无事可做后，这刺鼻的味道再次簇拥而至，让她感到恶心又窒息。

　　“你……”秦萸迟疑了一会，“你有闻到一股烧灼的气味吗？”

　　“咦？”黎茗连忙四下闻闻，“没有呀。”

　　“是不是老板那里烧了什么，我去问问。”

　　“不用了。”秦萸拦住了准备起身的黎茗，让她坐回座位，果然那是只有她才能闻到的味道。于是她继续问道：

　　“你刚刚和老板在说什么？”

　　黎茗满脸疑惑。

　　“嗯……就查一下会员卡的余额，以及问问老板有没有推荐什么点心而已……”

　　“不止吧。”秦萸直直地盯着她，“你的身上也有焦灼的味道。”

　　“哎？”黎茗虽不懂她究竟想知道什么，但她身上传来一种莫名的威慑，让自己不自觉地畏缩起来。

　　“刚刚就和崔叔聊了一下老同学病愈返校的事，然后崔叔说要请秦同学吃店里最好的点心，就这样……”

　　“不对。”秦萸已经知道这异样的气味是什么了，这是灵魂燃烧的味道。强行停留在人间的死魂会随着时间流逝不断燃烧，直至殆尽。那些未去往冥界的死魂，会牵动众多隐藏的事件线，影响人间的正常运转，人类称其为“鬼魂”。

　　而死神的职责就是把本该去往冥界转世却不愿离开人间的灵魂带回冥界。自己在任的这些年，所谓的“闹鬼”事件几乎为零，而现在这种窒息刺鼻的气味就是在不断嘲讽着她：你在放任“鬼魂”危害人间，你的工作严重失职！

　　“不对。”她又重复了一遍，这次的语气变得冷淡严肃了许多。显然，未被自己引渡回冥界转世的某个死魂曾在此处徘徊过。黎茗与老板都是正常人类，那么这气味便是那个死魂燃烧后残留在小店里的了。起初黎茗身上并没有那气味，在她与老板交谈过后才染上的味道，那么这个死魂一定纠缠了老板许久，才能在他身上染上这么重的气味。

　　“店老板最近有什么异常吗？”

　　“哎？没有啊……”黎茗的声音越来越低。

　　确实，这家店已经没有任何死魂的气息，他应该是在我来之前跑掉的。秦萸突然想起来黎茗与店老板的聊天内容，难道……

　　“在我们进来前，这里有其他‘人’来过，你们有提到过这个‘人’。”

　　秦萸仍旧死盯着她，那双只能倒映眼前人的眼睛里澄清得宛如水，冷淡如常的声音仿佛是在质问：

　　“那个‘人’是谁？”

　　黎茗渐渐低下了头，她不能再正视那双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睛了。自己不过是受班主任嘱托，好好照顾秦萸同学，本想借着请客的方式稍微搞好点关系，现在却被逼得进退两难。真不想说啊……

　　“哐——”小店老板不知何时已经做好了第一份糕点，他把两手各端着盛有点心的碟子用力地分别搭在两人面前，小点心蹦了一下又落回了原处，竟然丝毫不差。

　　“同学，这可不太礼貌哦。”店老板松开碟子，怒气冲冲地瞪着秦萸，“有些事不该问的就别问。”

　　“是吗。”秦萸站起了身，仰视着店老板毫不畏惧地回应道：“如果我偏想知道呢？”

　　黎茗叹了口气，纠结地仰头对秦萸微笑说着：

　　“秦同学，如果我不想说呢？”

　　“不行。”秦萸仍旧是咄咄逼人的语气，瞥都没瞥她。

　　“你这孩子！”店老板更加生气了，他抬起右手抓住秦萸的衣领，把她拎了起来，“茗茗怎么会带你这种孩子来！”

　　店老板刚碰上秦萸的那一刻，怪异的感觉贯穿全身，寒冷、畏惧、恐怖，眼前的女孩仿佛一个红眼的硕大怪物恶狠狠地肆意玩弄着自己。他倒吸一口凉气，再定眼一看，眼前确实不过是个普通的矮个子女孩，这是怎么回事？

　　不管怎样，我都要让她滚开！他用力攥紧了秦萸的衣领。

　　这可不行啊。黎茗皱了皱眉，终于起身，示意店老板松开手。

　　“崔叔，你放开吧，我自己来解决，没什么大不了的。”

　　店老板犹豫了一会，还是松开了手。秦萸自始至终都是一脸淡然。

　　秦同学也真不是一般人啊。黎茗转头面对秦萸，一脸苦楚地说：“秦同学，如果我告诉了你，你能替我保密吗？”

　　“没问题。”秦萸冷冷地坐了下来。

　　“可是……”店老板欲言又止。

　　“没关系的，崔叔，你继续去忙吧。”黎茗对店老板微笑着，一连说了好几个没事，就把他推开了。

　　“秦同学，我觉得我有必要再重复一遍，你能替我保密吗？这涉及到我的私事，我并不想太多人知道。”

　　黎茗把吃糕点用的小刀和勺子拿给秦萸。

　　“没问题。”同样不夹任何情感的回答。

　　“那么，该从什么时候说起呢……”

　　黎茗把玩着手里的勺子，思绪渐渐被汹涌而来的记忆所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