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座死后风靡三界》辣味糖罐

69、第68章

　　风平浪静的城内，其实早已暗流涌动。

　　在温雪明爆发出惊世骇俗的煞气后，其他宗门的人终于知道慌了。

　　程意远赶到的时候，被其他人团团围住。

　　“就是他！当初跟温岚厮混的弟子！”
　　“我就说灵山没一个好东西。”
　　“狼狈为奸……死不足惜。”
　　“抓住他就能控制温岚，他是温岚的徒弟！”

　　“温岚的徒弟”于程意远而言是一份荣耀。不管怎样，他内心始终相信温雪明，即便是与全世间为敌。因为他知道，小师父不像传闻中那么坏。

　　程意远第二次使用佩剑‘鲛人泪’，催动剑诀时，周围所有人纷纷捂住耳朵，有的在哭有的在笑。
　　他松了口气，径直从人群里经过。
　　从这一刻开始他变得有能力保护自己，这份力量，同样要用来保护在乎的人。

　　“站住！”

　　天上乌云密布诡谲，城内，暗流涌动。

　　程意远不得不重新握紧佩剑。眼前的人不好对付，修为在他之上，如果要殊死搏斗，他会拼掉这条命。

　　带头挡路的人，是厉瞿。虎神镇之事脱险后，厉瞿再次回到了逐鹿坡，依旧是那位威风凛凛的亲传弟子，不过心境已经不是从前。

　　被救过一命，厉瞿知晓师徒之情并不可靠。反倒是，人间自有真情在。

　　“厉瞿，今天我不想跟你打，让开。”出鞘三分的佩剑，被程意远利落的摁了回去。

　　厉瞿冷笑道：“以前你剑法弱，经历这么长时间应该有精进吧？打一把，赢了，我就让你过去。”

　　其他弟子退到一旁。

　　一柄红伞被挑起，瞬间被剑锋撕裂开来，厉瞿的剑意犹如破竹之势——

　　这般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程意远本能的求生意识爆发，剑身抵在眼前，激烈的花光从二人眼前迸溅，有温热的液体落入眼中。

　　那是…厉瞿的血。

　　程意远呆呆地看着眼前一幕，厉瞿的笑脸在眼前绽放，和以前总是阴鸷的那位少年不同，笑容通透明媚。

　　他不敢拔剑，颤栗道：“你怎么不躲……你等着，我找我小师父给你治疗！”

　　“别假惺惺了，你早就想刺我一剑。”厉瞿终于敛去笑容，眉头紧锁，这一剑刺偏了，没伤到心房，不过还是很痛。

　　这一剑，是报程意远在虎神镇的救命之恩。

　　“我答应过我们宗主，除非我死，否则誓死捍卫逐鹿坡的尊严与荣耀。”厉瞿用力让身体抽离剑锋，死死捂着伤口，血不断从指尖溢出。终于，还是忍不住单膝跪倒在地上，疼得不断倒抽凉气。

　　“赶紧走……”再不走，就没机会了。

　　程意远看了看自己要前往的方向，又看着重伤的厉瞿，“厉白将的话就那么重要吗？别忘了当时他抛弃了你！”

　　“不关你的事，赶紧走！”厉瞿的声音嘶哑，踉跄起身。他有时候真羡慕程意远，可以活得天真烂漫，没有烦恼。不像他，心事重重，担心成为弃子。

　　犹豫了一下，程意远叹了口气，负剑离开。

　　每个人都背负着不同使命，即便他们已经在波涛汹涌中惺惺相惜。

　　——

　　“小师父，等我……”

　　“一定要撑住啊。”

　　“小师父……为什么他们都杀你。”

　　程意远气喘吁吁来到城中心，喃喃自语。前方已经人满为患，刚才还在乱斗的修士，现在重新统一目标。
　　他这个不称职的徒弟，还是来晚了一步。

　　红色的屏障像巨大的蛛网，而修士们齐齐运转灵力，不断攻击最后的堡垒。

　　只要仰头，就能看见成千上万的佩剑从头顶飞过，白虹贯日般，齐刷刷射向前方——

　　温雪明只身一人，扛着众人的怒意。

　　他浑身被红色煞气环绕，漂浮半空，蔑视众生。

　　“宗主，贝七宜的命盘断了。”

　　厉白将听到下属来报时，并没有多意外，目光仍旧看向温雪明所在的方向。

　　“无所谓。”

　　“传令下去。”

　　所有逐鹿坡弟子跪下，双手交叠，做着属于他们的跪拜礼。

　　“活捉温岚，他要死，只能死在我手里。”

　　十六年前，他们一起打造一条康庄大道。如果当时，温岚说要做一位出名的修士，或许他会陪着温岚练一辈子剑。

　　他对温岚的感情实在是太复杂，希望他死，又希望他好好活着。

　　厉白将揉了揉眉眼，思索这些事情不过才一盏茶的时间，温雪明周围的结界却变得越来越强大，修士们已经有点撑不住，其他宗门陆续加入战场。

　　如果后来温岚想归隐，他也原因伴其左右，听温岚一辈子的酒疯。

　　短短一瞬间，心头百种滋味。

　　修士们接二连三被煞气反噬，大规模出现吐血的症状。情况恶化，他们没想到温岚的煞气比前世更猖狂。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我们所有人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如果剑尊在就好了，他还能与温岚一战。”
　　“难道我们要在这等死吗？我就不信温岚能杀光我们所有人！”

　　煞气已经不受控制，它侵蚀人的思想，无限放大仇恨与怒火。

　　现在的温雪明，就是一具被煞气掌控的行尸走肉。

　　“都、都让开！”

　　议论间，程意远挤进人堆里，背对着巨大的红光，他坚定地说：“为什么要杀我小师父？”

　　“呵，就凭他身患煞气，祸害三界！”
　　“你还不快滚，难道你是温岚的同党？”

　　程意远深吸一口气，铿锵有力道：“花杀尽有错，可他已经死过一次！这辈子他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还要围剿他！你们说他乱杀无辜，证据呢？！”

　　他肩膀薄弱，却敢一个人死抗。

　　贝鑫冷笑：“好啊，既然为他求情，那就是他的同党。”

　　众人的剑，一瞬间对准程意远。

　　这一刻，程意远躲不掉。

　　他觉得所有人都病了，被盲目的仇恨遮蔽双眼，看不清真相。

　　“杀了我就证明你们心虚！而花杀尽只是你们的假想敌，你们看不惯他叱咤三界，却都想成为他！”

　　程意远唯一能抓紧的就是鲛人泪。对错，他自己认得清。

　　“小师父……不要怕……”声音缥缈，闭着眼，已经能感受到锋芒十足的杀气。程意远顿时皱紧整张脸，手臂一瞬间血肉横飞。

　　这种痛，不亚于凌迟。

　　没过几秒，他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支持自己。睁眼时，发现迎面而来的剑都被反弹回去。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那些佩剑悉数飞了回去，中伤前排的修士。

　　“小师父！”

　　温雪明轻轻搂着程意远的腰身，拂袖间，散落在城内的所有剑，自地上飞起，听他号令，万剑齐飞——

　　或许多年以后，这一幕会被列为修真界第四奇观。

　　程意远还没欣喜多久，发觉身体轻盈，被一股煞气托着。

　　很显然，温雪明要送他离开此地避难。

　　“不要……”刚才接近死亡的时候，程意远甚至都没怕过。他慌张，每个字都和着血泪，“求你了小师父！！让我留在这里！”

　　温雪明只是朝他笑了笑。

　　“回去后好好睡一觉。”然后什么都忘了。

　　程意远拼命摇头，再难再怕都没哭过，温雪明用平淡的语气说话时，不知触动他哪条神经，眼眶瞬间蓄满泪。他很怕…再也见不到温雪明。
　　“不要，你不要赶我走，不是说好的吗我是你徒弟……作为徒弟，理应跟师父共同承担一切……求你了。”

　　没有商量的余地。

　　温雪明知道今日是死局。

　　“乖，听话，回去后再教你新的剑法。”

　　“不要……我不要……我不要！！”程意远拼命吼出来，终于忍不住呛出泪珠，“我怕你死，小师父你跟我一起走，我们去人间，永远都不要回来！”

　　可惜声音渐行渐远，等程意远清醒过来时，眼前早已不是罗浮山。他方才明白，温雪明打算独自承受一切。

　　城内雨纷纷。

　　情况已经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这一次，连厉白将也不得不出手，他看出温雪明已经走火入魔，情况如果没能得到控制，所有人都会死在这。

　　有了厉白将的加入，温雪明自身所散发的屏护，似乎在一点点被击破。

　　他们一鼓作气，忽然脸色大变——

　　“不好！他身上的煞气越来越强大，得找个办法制止他。”

　　“既然大家都不想死，那就别偷懒，都给我上！”

　　“他可是花杀尽啊，怎么可能轻而易举被杀死。”

　　“现在没人要听风凉话！”

　　“可是话说得没错，前世花杀尽虽然死了，可你们别忘了，是他自己心甘情愿被自戕！”

　　一瞬间，红光铺满整个天际。

　　伤的伤，逃的逃。

　　“宗主…我们撤吧！”
　　“灵山的人都没来，若苦苦支撑下去，我们损失惨重。”
　　厉白将听罢一脸面无表情，这次，他不计损失。不了眨眼间，被反噬回来的灵力震伤，鲜血骇人地直喷。

　　他甩开弟子的搀扶，满眼不甘地看着头顶的人。似乎不管温岚再怎么落魄，始终是他遥不可及的人。

　　“宗主三思！”

　　当厉白将准备螳臂当车，逐鹿坡所有弟子齐刷刷跪下，求他别去。
　　这一去，死生不见。
　　他们逐鹿坡，不能没有领头羊。

　　厉白将没有听从劝阻，迎面而上。

　　被煞气包裹的温雪明双眼紧闭，不论是敌是友都会被他所伤。

　　在失去意识后，温雪明只觉得周围一片漆黑，身体不受控制的下坠。这种感觉在九重天的黑洞中曾感受过，身体不知坠落在什么地方，让他感到一阵刺寒。

　　这里是……

　　当初萧扶将他带出九重天后的枫谷。

　　温雪明的脚步有点软，凭借记忆来到那处小屋前。
　　他在想，进去以后，是不是就能见到萧扶。

　　明明只有几步的距离，温雪明不敢再继续往前。

　　只要他推开这扇门……

　　温雪明站在门前，方才明白，此地，是萧扶的心境所化。

　　“萧扶…你…在不在。”

　　一片长长的寂静回荡空谷。

　　屋内，竹床上的被褥凌乱，是他上次匆匆逃离此地时的模样。碗里的药渣还在，陈放着的蜜饯罐下，压着一封书信。

　　那封信上，仿佛还有余温。

　　想来，信已经在这里放了许久，只是当初他要逃离的心太过仓促，故而不见。

　　“温岚，见信如面——”

　　短短几个字，紧绷着温雪明的最后一根弦，终于断了。

　　“昨日入梦，想起你已经离开人世十六年。虽时隔多年，但每每忆起你比剑输了的模样，便忍俊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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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卯年除夕夜，咸阳楼，你喝醉了，抱着我，说要祸害我。
　　可还记得你在街上耍酒疯的事？甚至，还让画师把你耍酒疯的样子一笔不落的画下来，至今，我还留着那幅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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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得那时，你说见过风饕雪虐、春意盎然，唯独没见过枫红如火，很想见一见。不知那一隅之地，可还合你的心意？
　　如若能在枫谷里与你品美酒，看天清月明，未尝不是一件美差事。
　　写至此处，外面风雪大了，陨星坞总是很冷，不过那些银炭已经没人使用。
　　后来，长庚阁解散，我便担心你锋芒太过，遭人嫉恨。我只能对你严苛厉行，一次次摧毁你，才能护你。
　　你怨恨我，是应该的。后面已经不敢盼望能与你再相见，因每每相见只有兵刃相向。至此，都想起你十三岁在外面受了委屈，跑进我怀里大哭的样子。
　　前几日，我去罗浮山替你扫墓，那些桃酿不知你可还喝的惯？喝醉了，我便在想这一生，你我彼此朝夕相对的时间只有十年。
　　十年太短，十六年太长。
　　幸而不久后，便能与你相聚，也算一件开心的事。
　　对了，血刃已经被我尘封，它只属于你。想来这信也只能尘封，不得回应。
　　天色很晚了，晚霞很漂亮。温岚，生死不过早晚的事，待我再守灵山最后一程，便去寻你。”

　　温雪明捧着信，无声的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