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座死后风靡三界》辣味糖罐

59、第58章

　　血红在地上大片大片抹开，东风透着凄厉。

　　众人仰头，温雪明被一团蓝光托着，静静悬浮半空中。

　　萧扶不顾一切往温雪明的方向飞去。

　　两人浑身是血。温雪明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笑得双肩颤抖，“萧扶……”

　　他笑得高兴，洁白的牙齿被血垢染透，狼狈又好看，额角的碎发迷了眼睛。

　　‘血刃’悲痛不已，发出沉沉的剑鸣声，仿佛感知到主人要离它而去。城墙上的弟子们痛苦地捂住耳朵，将求救目光看向厉白将，却发现他们的厉宗主怔在原地，许久都不动弹。

　　“宗主，不如趁此机会，杀了萧扶！”厉瞿目露精光，

　　却见厉白将的手心流血，被弓弦割出伤痕，不知是自虐，还是因为温雪明的慷慨赴死而震撼。

　　厉瞿提醒道：“宗主的千秋大业，难道都忘了吗？那名弟子纵使再好，不过平庸之姿，您若喜欢……放眼三界去挑，总有人能入眼。”

　　“滚。”厉白将怒气汹汹，“本宗要的人，哪那么容易死！”

　　说不清是恐惧还是害怕失去，厉白将从没在弟子们面前失态过，现今的他像条乱咬人的野狗；其余弟子不敢上前，只有厉瞿被打了一掌后，还眼巴巴地爬回来，他为逐鹿坡出生入死是常有的事，现在大好时机，怎么可能让厉白将放弃。

　　“今天哪怕宗主杀我，弟子也要这么做。”厉瞿仰望着他最敬爱的人，心中起了无边杀意。

　　——

　　温雪明觉得很累，往萧扶的怀里缩了缩。

　　萧扶不敢用力，低声道：“回去后，想吃什么？”

　　“冰莲粥……”
　　他眼皮很沉重，想闭上眼，反反复复，终于有些忍不住，血淋淋的手死死抓紧萧扶，嗓音哽咽：“痛……”
　　全身上下都在痛。

　　温雪明从来没这么痛过，呼吸牵扯着破碎的五脏六腑。听闻痛到一定程度会麻木，可他每分每秒都在强忍煎熬。

　　他靠在萧扶怀中，呛出泪水。
　　好疼好疼，多想让萧扶哄哄他。

　　同生印的记号消失不见。

　　萧扶不断传输灵力，却是一句：“回去后想做什么，都可依你，不要在这睡。”

　　温雪明无法妥协。
　　他摇头。

　　等了许久，也没能等到温雪明斩钉截铁的一个“好”字。

　　“温岚，听话。”一声声温柔的哄，酸楚尽在其中。

　　又是沉默许久，温雪明的眼皮子勉强抬起来，“三界众生，无我更好。我死，要死得凄惨，越是这样，灵山的地位才越稳固……”

　　他知道萧扶肯定听得很清楚。

　　二人之间，天塌般的死寂起来。萧扶手中的灵力，从没断过，最后，连动作都开始吃力起来。

　　这画面，岂止是温雪明无助。

　　他心里高高在上、孤独而灿烂的神，此刻彷徨无措。

　　长风簌簌，把他们空挡的衣摆吹得哗哗作响。

　　“三界与我何关，温岚，我只想要你活着。”萧扶的偏执、狂拗刻在骨子里，温雪明早就领会过，只是没想到，萧扶最疯狂的执念与自己有关。

　　天色泛起乌青，没亮透。

　　温雪明失语片刻，“可你不是我一个人的。”

　　这句话，莫过泰山之重，压得心口喘不过气。

　　萧扶不是他的。
　　不是他一个人的。

　　得之不易的太平，不能毁在任何一个人手中。他生平再糊涂，也知道什么错不能再犯第二次。

　　温雪明这句话很轻很轻，每个声调都含着血，咽下去，尝到的滋味是百般苦。

　　他已经够狼狈了，希望能死得体面些。

　　“……十六年，是多少个日夜。”萧扶问他的话，字字千斤重。

　　不过将近六千个日夜、七万个时辰之久。

　　听起来确实不长，转眼即过。

　　温雪明数不清，憋的每一口气都在加速折寿。
　　腥甜在齿间打转，双眸一直落在萧扶脸上，从未离去。
　　他早就知道自己不能活太久，这不，死得有价值，也算弥补前世所犯下的错。

　　同生印也早被他切断。

　　他不希望萧扶感受这样的切肤之痛。

　　“你早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是不是？”
　　萧扶浑身颤抖，灵力已经无法正常运转，牙关几乎咬紧得没有知觉，“不要睡，回答我。”

　　“不算特别早，大概是还魂那天。”
　　第一天，他就在为死做足充分准备。

　　萧扶闭眼，热滚的泪滴落。

　　温雪明一双好看的眼睛骤然睁大，蓦地笑出来：“没想到剑尊大人伤心起来的样子，竟是这般。”

　　这般无助，痴惘。

　　“那不回去吃冰莲粥了吗？”萧扶抬起手臂，把温雪明抱入怀中，下颚在散落的发丝上轻轻磨蹭，他轻吻了吻温雪明的额头。

　　怀中的人轻声：“等我睡醒后再吃。”

　　断魂草掉落出来，荧荧幽光犹如最后一道曙光照亮。

　　之所以在厉白将身边待那么久，全然是因为这颗小草。温雪明心满意足地笑，“把这个煮进冰莲粥里，等你吃完，我也就醒了。”

　　处心积虑，只想要萧扶继续扛起承担众生安危的重担。

　　这本不是他的初心。

　　不求活命，心中却有成人之美。

　　萧扶强忍着翻涌的血气，胸膛如同被闷雷贯穿，摧心肝的痛。他依着温雪明的话点头，“你想睡到多晚都可以，就是别忘了醒来。”

　　而他的真心，早就交付于温雪明。

　　“温岚……”

　　“温岚。”

　　“你理一下我。”

　　无边孤寂开始蔓延开来，安静得残忍至极。

　　温雪明点头，“冷。”

　　他打了个寒颤。

　　萧扶将他搂紧了些，可身上早就血淋淋地染透，哪里还能暖回温雪明。

　　靠近心脏的位置，温雪明就静静靠着，听着里面汹涌翻腾的爱意。

　　“回去后我还要一壶酒，要你亲手酿的，要藏了很久的，这样酒香才够味……”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他还要萧扶，不坠青云之志。

　　“好，什么都依你。”

　　不这样哄着温雪明，世间就没人会对温雪明百依百顺。

　　许久之后，只剩萧扶背影伶仃。

　　“再理理我。”

　　“好不好……”

　　捱过十六年的痛苦，好不容易把人盼回来，却在这一刻得而复失。

　　城墙上再次集结数千支箭弩——

　　可所有人的表情却慌张无比。

　　“那是在干什么？”

　　“好强大的灵力……”

　　“他不是灵力枯竭了吗？”

　　“难道是骗局！”

　　厉白将沿着强光散发的方向看去，眼中陡然升起畏惧心，畏惧于上位者的实力压制，夜长梦多，他厉声道：“想不想取萧扶的金丹？！”

　　厉瞿的人往前倾，拱手道：“弟子愿意替宗主出手！”

　　“好，他再强，也挡不了这么多箭。”

　　厉瞿知道该怎么做，堪堪三分出鞘的佩剑此时完全展露锋芒，忽然间，脸色变了又变。

　　那股幽蓝的灵力与一股血气浑浊，浑然分不清谁是谁——

　　“禁术……”

　　“怎么可能？！！”

　　月生洒下霜色，落在每张惊恐的脸上。厉白将确定看仔细后，脑海中迅速翻涌出第一次被禁术所伤带来的痛苦！那种烧心灼肺的感觉，厉白将对之避而不及。

　　“如此更好，堂堂剑尊修炼邪术，必不能留！”

　　“放箭！射杀萧扶！”

　　血气萦绕在萧扶周身，一瞬间，连缺失的灵力都开始自动归位。

　　萧扶轻轻拂袖，牛毛细雨般的箭阵忽然齐刷刷凝滞半空，全部旋转了方向，朝城墙内的人射去。

　　真正的万箭齐发，致使数百人坠城——

　　萧扶的眼中没有一丝波澜。

　　温岚如果回不来，他入地狱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