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座死后风靡三界》辣味糖罐

58、第57章

　　“啪嗒”“啪嗒”……
　　血落声。

　　佩剑从白无垠手里脱离控制，受尸气腐蚀，不再锋芒毕露。
　　如同他，像掉进狼群的羊。

　　周围的活尸都围上来。

　　白无垠擦去脸上干涸的血迹，不能死，绝对不能死在这。他身边的弟子接二连三倒下，满鼻腥杀气。可他低估一切，活尸扑上来时，白无垠被压在身下死死不能动弹，手臂、肩膀，又是一道深深血口。

　　一截小拇指，被活生生咬断，连皮带骨。

　　白无垠的瞳孔骤然放大，本能的求生反应，是挣扎。

　　周围已经没有弟子可以前来协助。

　　“救他！”

　　忽然，程意远的声音传来。白无垠回到看去，三个身形单薄的人，为他奋力杀出一条生路。

　　程意远不慎也被咬了一口，不顾疼痛，昂头视死如归：“走啊！我断后！”

　　“不行……”老仆亦是身负重伤，他们能力有限，对活尸无法一击毙命，打斗耗费了不少时间和体力。硬撑下去，都得死。
　　不到万不得已，没有人想被放弃。

　　程意远的额角青筋暴起，手腕、手背血淋淋，他有点撑不下去了。
　　好累，剑好重，提不动了。
　　他往后趔趄，眼前的血盆大口咬断剑锋，吓得程意远缩回手，不顾一切往后跑。

　　老仆扶着白无垠，从重重坍塌的房屋废墟中经过。一回头，发现方才一直跟在身边的孔雀精不见了。

　　“枝枝呢……”

　　又有活尸挡在他们眼前，等着将他们当盘中餐。

　　白无垠绝望道：“它们根本就杀不死。”

　　老仆只是默默拔剑，低声道：“白宗主在一旁歇着，不要轻举妄动。”
　　话落，剑锋如闪电般迅速刺出——细想来觉得可笑，白无垠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他们去救。而他们，连命都快搭上了。

　　白无垠抚着断裂的小拇指骨头，十指连心，岂是常人能忍受之苦，他隐忍不发，直到再次被恐惧逼近，才从颤栗的嗓音中召唤佩剑。

　　还没来得及反击，白无垠胸膛上陡然出现抓痕，活尸要将他的心肺掏出来。

　　他屡战屡败，必死无疑。

　　一道瘦弱的人影，忽然挡在了白无垠面前。

　　活尸的手，硬生生贯穿了这小小的人影。

　　白无垠怔怔地看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跟他对视。

　　他怒不可遏地训道：“不是让你们都走吗！”

　　那只总是害怕他的小孔雀精，替白无垠挡了这一劫。

　　小孔雀精的身体从半空缓缓坠落。

　　白无垠不顾疼痛，狼狈的冲上前，却被另一道剑光震开。

　　“不要哭。”枝枝被老仆接住，胸膛可见的空了一块。老仆的脸因为悲愤痛苦，更加扭曲起来，抱紧枝枝，却怕弄疼她，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这样的空缺，要怎么补得回来。
　　老仆战战兢兢地抬手，灵力对伤口于事无补。他不甘心，又试了几次。

　　“听我说……”
　　“不不……不……”
　　“妖固有一死，”枝枝展露笑容，“我死得值！”

　　老仆压抑着汹涌的悲恸，微微扭过头。
　　这可是他守护多年的小妖怪，被他捧在手心里当宝贝一样呵护，为救个不相干的人搭上性命，怎么忍得下这口气。

　　老仆轻轻放下小孔雀精，夺起地上的剑朝白无垠刺去，没入肩膀时，白无垠并未闪躲。

　　“全是你的自大狂妄，所以才有这么多人为你丢了性命！你有什么资格当宗主，有什么能力说要保护虎神镇，你连你自己都保护不了！”

　　灵山的弟子就算骂人，也是文质彬彬。

　　白无垠怎么也没想到曾经最厌恶的妖怪，最后成了救命恩人。这无形的压力，竟来自于当初的自己，只能碍于面子，厉声道：“我根本就不需要她来救。”

　　“你！”

　　“别杀他。”小孔雀精气若游丝，却还傻笑。

　　两界的矛盾与对立本就很严重，但仇恨总得有人去消除。她一只小孔雀精人微言轻，如果她的死能为同类们争取到这一线生机，那她愿赴死。

　　哪怕，是让修士们稍微对妖界改变看法。

　　白无垠听完这番话，呆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活尸拦不住了……”程意远看着破裂的蓝色屏障，“一起走！”

　　都是重伤的人，连跑起来都难。

　　“我走不成了，程哥哥，你带他们走吧。”

　　“不行。”程意远双眼都是泪，“快起来，等回去把伤养好了，我带你去灵山下逛庙会，就像这次虎神镇一样，一起吃糖葫芦，放孔明灯……”越说下去，程意远的声音越是哽咽。

　　“好呀……”

　　小孔雀精笑得高兴，在他怀里慢慢咽了气。

　　程意远慌乱的想抱紧怀中人，却发现怎么做都是徒劳。那个昨天还古灵精怪的小孔雀精，正一点点羽化，成为细小的碎片从他们眼前散去。

　　最后坠落下来的，只有一片漂亮的羽毛。

　　老仆伏地痛哭。

　　——

　　逐鹿坡弟子们的弓弦已经绷得死紧，全部对转相同目标。

　　目睹小孔雀精的死，温雪明内心已然做出了选择。

　　鼎炉中，最后一段香灰落下。

　　“让他们走。”

　　厉白将露出满意的笑容，“好，那就是让萧扶死。”

　　“先让他们走！”

　　强弩之末的温雪明，已经完全在他们的掌控中。

　　厉白将命人打开最后一扇城门，唯一一条可以逃出去的生路。

　　“还想怎样。”温雪明的目光始终落在最远处那道人影。
　　为什么还不走……

　　厉白将撬开他掐紧的指尖，将重弓递到他手中——

　　“传闻花杀尽箭法如神，可本宗主今日想见识见识。”

　　他要他，杀了萧扶。

　　“若不然，便让萧扶跪在城下认错，直到本宗主满意为止。”

　　二选一，总有很多逼温雪明就范的方式。

　　“你不是恨萧扶入骨吗？舍不得了？”

　　温雪明右手横握弓背，拉开紧绷的弓弦，对转了萧扶所在的位置。

　　箭羽却迟迟没有飞出去。

　　厉白将站在他身后，仿佛在教他如何能更精准的把人一击毙命。

　　一道血雾从二人眼前穿射出去！

　　温雪明的心拧成一团乱麻，好在第一箭并非命中，他故意偏离了些。

　　“来，继续。”

　　温雪明讥笑道：“厉宗主自己上手不就行了，何必让我一个重伤之人出手，累都要累死。”

　　“那可是你说的。”厉白将好像巴不得他说这句话，真就命人抬来太师椅，搬上紫檀桌，茶水瓜果备得无可挑剔。

　　“坐好，也看好。”厉白将轻轻拍他肩膀，四周响彻出弓弦紧绷的声音，所有箭锋对准同一个方向。

　　厉白将露笑的一刹那，万箭齐发，如同雨虹——

　　“你怎么不笑了啊。”厉白将问他，忽然脸色一变，伸手想抓住温雪明时，却只抓住冰凉的衣袂。

　　温雪明驱动所有能控制的灵力，一跃上城墙，二与万箭齐飞，病恹恹的脸不断被利箭刺出血珠。

　　他要护着萧扶。

　　死也要护着！

　　厉白将要抓住人时为时已晚，他不可能为温雪明坠城。

　　而利箭一旦发出就再也没有回头路。

　　本应该是万人欢呼的场面，却显得死寂。

　　城下烽烟四起，血气直冲云霄。

　　灵力不多，加上脚镣限制，温雪明身上已经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他飞到了万箭的前头。

　　拢着青丝的玉簪被狠狠震断，墨黑的长发翻飞，身上的血气一波荡过一波。

　　闭眼一瞬间，所有箭从心脏处击穿，每一下都是在撕裂他的元神。

　　整整三千箭，不亚于他当年被搅碎金丹的痛。

　　温雪明微微仰脸，仅剩最后一点力气，从百宝囊中取出一颗丹药。

　　易容丸。

　　他身上已经没有一处好地方了，此刻必然十分丑陋，甚至恶心。

　　身体不断往下坠落，而城墙上再无冷箭发出，他心满意足地闭上眼——

　　十六年前那个生辰愿望，并非是想要萧扶。

　　那晚他们共同赏月，而他随意拎着酒壶仰头入喉，潇洒地说：“那就祝萧扶得偿所愿，平安喜乐。”

　　他这么卑劣的一个人，愿意让世间所有最美好的祝福，都落在萧扶一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