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座死后风靡三界》辣味糖罐

57、第56章

　　“选啊！”厉白将阴鸷地发笑，用力抓紧他的长发，将他的脑袋死死压在城墙上，齿间因为本能反抗已经咬出血，温雪明还是从容不迫地说：“今日牵一发动全身，你不要你的逐鹿坡了吗？”

　　他分不清，现在到底是谁在发疯。

　　“史书由胜者书写！”厉白将大言不惭，满腹自信，“等这些人都死光了，谁会相信死人说的话？”

　　他不得不重新把眸光投向远处，已经朦胧得看不清萧扶的脸。

　　一炷香的时间在流逝。

　　温雪明生平第一次如此无助。

　　厉白将便欣赏他狼狈脆弱的表情，本能的掐紧他，曾经最强的人在自己手里生不如死，这样的满足是无法用言语形容。
　　看，曾经的天之骄子，不也是他厉白将的掌中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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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头名为慕太阿的活尸，活生生将几名白家弟子捶死。

　　白无垠纵使作战能力很强，可面对慕太阿，心里还是由内而外升起对死亡的恐惧。
　　被咬死的过程漫长痛苦，他们不想被撕碎。

　　“这头活尸……为何跟其他活尸不一样？”

　　“宗主，慕太阿曾是长庚阁一员，后来不知为何被炼化成活尸。他身后所负的巨剑，乃曾经的上古神器之一。”

　　只是活尸太凶，无人可以靠近。否则慕太阿身上的神器，早被人夺走。

　　白无垠只觉得那剑看起来很沉重，约长六尺，三十斤重……被白布包裹着，看不出形状。即便隔着距离，也能感受那把巨剑的不同。

　　他想起一件恐怖的事情，问：“慕太阿生前可用此剑？”

　　“重剑名为‘离十’，慕太阿对其爱不释手，从不离身。”

　　这就难办了。

　　果真如他们亲眼所见，活尸已经高高举起重剑，硬生生把一个弟子的天灵盖劈开。

　　现场乱作一团。

　　白无垠的呼吸也乱得急促，余光瞥见几道熟悉的身影，有些吃惊。

　　灵山的人怎么调头回来了？

　　“看什么看！”程意远同意运转灵力，企图将尸群引到另外的方向。
　　见状，白无垠也加入了他们的阵法，询问道：“为何还回来？”
　　“小师父说，救天下苍生是救，救一个人也是救……”程意远撇撇嘴，“小师父总让我心怀慈念，说要多念着别人的好！要不是你这半个月没饿着我，本公子才懒得回来救你！”

　　这话，让白无垠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你小师父是谁？”

　　“还能是谁，天下第一厉害的人！”

　　白无垠冷笑：“白家门生成千上万，支援很快就来，无需你在这冷嘲热讽。”

　　“真是不识好歹啊！”

　　斗嘴间，却见慕太阿杀性大发。白家门生再多，也经不住这样一个个的折损。
　　白无垠隐隐有要撤退的想法，可这里是虎神镇，这里是家，身后已经没有退路可言。

　　前方的门生列队成阵，困住慕太阿的法阵很快被震碎。

　　白无垠迅速御剑而上——

　　“不要命了啊！”

　　这一剑没刺中慕太阿，反而被反应迅速的慕太阿打了一掌，震得白无垠头骨都在作痛。
　　太凶悍了，完全不是对手。

　　另一侧。

　　沉渊剑闻着尸气出鞘，却也杀得不轻松，因为太多太多了。

　　萧扶落地时，苍穹下的保护屏障时弱时强，仿佛下一秒就要破碎。他赶往众人的方向时，程意远已经被打吐血，沉渊剑迅速击穿活尸的胸膛，这才算保住了程意远的胳膊腿。

　　他缓缓蹲下，衣摆落在沾满污垢的地上，染了不知道多少人的血，脸上贴着两道细细的血痕。

　　程意远死死咬着牙关，他摔了不止一次，骨头不知道断了几根。“我发射信号弹了！”
　　只要虎神镇周围有散修，都能看到这团在天上绽放的红光。

　　萧扶在用灵力帮程意远疗伤。

　　“做得很好。”

　　被夸赞，程意远高兴得露出笑容，不顾疼痛、兴高采烈的傻笑两声，“就是不知道制止他们怎样了…”他与孔雀精分头行动，此刻很担心朋友的安危。

　　“好好待在这，哪都别去。”

　　程意远点头，十分熟练的把脱臼的手腕接好。接着，迅速拉住萧扶即将抽离的袖子，紧紧握着，那血染透掌心，“小师父有话托我带给你……”

　　因为温雪明三个字，萧扶的眉心终于一点点皱起来。

　　“小师父说，要制服慕太阿，无需用上古兵器斩杀。”

　　越强大的敌人，越得配上厉害的兵器，这是深入人心的道理。

　　“那要用何物？”

　　“小师父那天抓了头活尸困在地窖里……”程意远眼巴巴地看着萧扶，“那日您还错怪他，说他贪玩成性、不知活尸的利害。”

　　可那头小活尸，正是制服慕太阿的关键。

　　“弟子斗胆，想询问慕太阿……慕前辈生前在长庚阁时，与谁关系最亲近？”

　　萧扶答道：“他的胞妹，以及，贝七宜。”

　　“那便对了！慕前辈与其他活尸不同，可以手握重剑杀人，说明他听得懂命令。小师父说过，这样的活尸尚存一丝人的感情，如果能唤醒，便可以阻止杀戮。”

　　上古神器是杀妖的好利器，情感也是。

　　温雪明最了解活尸的脾性，他说的必然不假。

　　征得萧扶的同意后，程意远一瘸一拐往地窖的方向走去，打算解放那头小活尸。
　　侧目间，一条还在跳动的手臂飞了过来，砸在了萧扶脚边。
　　那名弟子被撕扯，还没死，表情极具痛苦，苦苦央求着旁人救他。可其他弟子已经看得不敢动弹，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力气上去救人。

　　一把佩剑直击弟子的胸膛，活活刺死。众人目光传递去，竟是他们所效忠的白无垠。

　　“活着只会比死更难受，不如给他一个痛快。”白无垠双手作揖，朝萧扶行了后辈该有的礼数，恳请的语气：“请求剑尊大人助虎神镇渡过难关！”

　　其他弟子齐齐跪下，苦苦哀求。在生死面前，膝下的尊严已经不重要了。

　　剩下的时间，只有萧扶能与慕太阿一战，其他人在后面用灵力助阵。

　　沉渊剑熟悉慕太阿的气息，下手却无半点犹豫。一人、一尸，轻剑、重剑，都在对峙。

　　激烈的佩剑碰撞摩擦出剧烈火光，慕太阿体内的血性只会被激发得越来越强，到时候别说人，连房屋都一并扬了。

　　“慕太阿？”

　　活尸对这个名字没有反应，依旧毫不犹豫的落下每一剑。

　　萧扶见状并未下狠手。
　　毕竟是曾经的好友，哪怕已经不再为人，可终究情谊还在。

　　“来了、终于来了！”
　　程意远气喘吁吁，手里牵着一条两只粗的麻绳，正拴着一头小活尸狂奔至此。

　　然而迎接他们的却是齐刷刷的冷剑——

　　程意远顿时站住不敢动，白无垠气得拨开眼前的弟子走过来，怒道：“搞什么？！还嫌这里不够乱？”

　　“滚开，我这是在帮你们！”程意远也生气，“慕太阿不是普通活尸，根本杀不了的！只有唤醒他，让他恢复神智，才能避免更多人的死亡！”

　　“可笑。”白无垠从来没听过这么荒唐的事情。
　　如果活尸能听得懂人话，他白家的弟子又何需枉死？白无垠一把抓住程意远的领子，打算狠狠扔出去，不料被那头小活尸咬了一口。

　　弟子们都围上去关心白无垠的伤势。

　　程意远趁乱带着小活尸逃出包围。

　　“抓住他！！”白无垠用力捂紧手臂，生怕被人看见伤口，因为被活尸咬到的人要么毒发身亡，要么最后也沦为同类……他还要维持白家的体面，维护整个虎神镇的安危，绝对不能这样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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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意远不顾浑身疼痛赶到时，见到沉渊剑通体变红，简直是在血缸里泡过一样。

　　身边的小活尸不受控制发狂起来，朝着程意远的手臂正要重重咬下一口时，咬到的却是冷冰冰的沉渊剑。

　　程意远这才看清小活尸的脸，虽然看得出生前长得可爱，可这一口黑色的獠牙未免太过吓人……他吓得“啊”了一声，一掌把小活尸推了出去。

　　“走。”

　　“剑尊大人！”

　　一口鲜血从萧扶口中呛出，好像止不住，越咳越多。

　　程意远慌了手脚，他不怕被咬，但怕剑尊大人出事！
　　小师父现在到底在哪……

　　“……走，带他们一起走。”

　　接下来的巨变，已经不在任何人的掌控中。

　　能活一个是一个。

　　程意远死死咬着下唇，“好，我带他们离开，出去找支援。剑尊大人要是看见小师父，一定要带他一起回家。”

　　萧扶靠在墙壁上，闭着眼，胸膛每一下喘息都像是在回应。他的灵力，再也经不住这么消耗。

　　掌中的同生印散发微弱光芒，说明温雪明就在附近。

　　他静静看着眼前一大一小两头活尸。

　　慕太阿的眼睛从浑浊白色逐渐变得清澈起来……是胞妹的脸庞与气息，让他忆起一些生而为人时候的往事，一幕幕都在脑海中浮现，将杀戮的想法全都排除在外。

　　“哥……”

　　小活尸也恢复短暂的清醒。

　　兄妹相认本该是感人的画面，此刻却十分的寂寥。

　　或许是当活尸太久，本能的感情被杀戮欲望磨平，再次相见，连仅剩的情绪都只能是平静。
　　当然，也是出于亲情、以及对胞妹的保护，慕太阿还是清醒了许多，看着手染鲜血的自己。

　　“哥，是他救了我们……”慕卿瑶牵着慕太阿的手，带着哥哥来到萧扶面前。

　　“剑尊大人。”慕太阿认了出来，心中有淡淡的欣喜，说出的话，却骇人，“杀了我们吧。”

　　连同涌入脑海的不止生前记忆，还有他们杀人的残酷画面，一幕幕全部倒映在脑海里，这辈子都忘不掉。
　　他们的下场，只有赴死。

　　“找到胞妹，我已无憾。”

　　“不想寻出毁了你们兄妹的罪魁祸首吗？”萧扶问道。

　　慕太阿睁大眼睛：“七年前我被活尸咬伤，无药可医，卿瑶为了救我，同样被咬……”
　　难道不是这样吗？
　　萧扶的眼神，停留在重剑上，目光对上兄妹二人疑惑的目光。

　　“贝七宜骗了你。”

　　“怎么会……”慕太阿平静地说：“他口口声声说尸毒无药可医，若我日后也成为活尸到处杀人，不如服毒自杀，省得出去祸害世间。”

　　这把重剑的主人，看起来并不聪明。

　　当年慕太阿颇为听信贝七宜的话，也恐惧自己会从尊贵的长庚阁一员，跌落成到处咬人的怪物，所以干脆自己一了百了，毒药说吞就吞。
　　不仅如此，还连同胞妹也一起服毒。

　　如今萧扶说，他们二人的命，被人骗了。

　　命，就轻贱至此吗？

　　“贝七宜为何这么做？”

　　这点，萧扶也不清楚。他只知道那时候慕太阿与胞妹被人从棺材里挖出，慕卿瑶太过弱小，被黑市的人花几两银子买去，用做炼制的材料亦或其他。
　　而慕太阿，自然是贝七宜带走。

　　贝七宜心狠手辣，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当初要走慕太阿，是因为慕太阿体格壮硕，是炼制的好苗子。

　　不过贝七宜没能如愿，做这种事，太丧人伦。

　　后来还是宁小蝶想方设法将慕太阿赎回，用古老的蛊术唤醒慕太阿，虽也是一头活尸，可却是不会伤人。贝七宜那种炼尸法，是在此蛊术的基础上动了手脚，所以才会导致活尸性情大变、成为杀人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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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活尸的清醒无法保持太久。

　　慕太阿使劲睁眼、闭眼、睁眼……反反复复，试图让眸子重新清晰起来。

　　恩怨落在每个人肩上，便是沉重移不开的大山。

　　何况是昔日被慕太阿视为知己好友的人，竟成了祸害自己的仇敌。

　　害自己就算，连胞妹也被拖下水。

　　慕太阿控制不住，一拳狠狠砸在墙上，顿时龟裂一片，摇摇欲坠。

　　萧扶知道慕太阿已经到达极限边缘，不能再受刺激。

　　“镇定下来，慕太阿，不能再有人死于你手中。”

　　慕太阿闭上眼，过往一切迅速飞入脑海中，他让自己镇定下来，重新学着怎么控制情绪。慕卿瑶握着他的手，“哥，我们不要再杀人了……”

　　他最疼爱的妹妹，小脸上脏兮兮，与从前那粉雕玉琢的小可怜样完全不同。

　　慕卿瑶央求着说：“我们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隐居，让剑尊大人帮我们结阵，这样就算我们丧失理智也不会跑出来害人，他们也发现不了我们……”

　　单纯的想法却只能是奢求。
　　因为，世间已经没有地方容得下他们。
　　慕卿瑶的眼眸里满是泪光，她满脑子痛苦，但是在见到哥哥以后，很快烟消云散。

　　“哥，好不好？”

　　慕太阿点头。

　　萧扶却开口，冷冰冰道：“你们走不成了。”

　　“为什么？”慕卿瑶睁大眼睛，大大的疑惑。接着，她看见满地尸体，血淋淋，心里一下子明白。

　　他们杀了这么多人，如何能脱身呀！

　　最好的办法，好像还是死。

　　慕卿瑶哭泣起来，因为声带被毁掉，哭得很是难听，像月黑风高里的厉鬼在哀嚎。

　　这件事，连萧扶也无解。
　　那么多人的命，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多谢剑尊大人可以让我们兄妹二人重聚……”慕太阿茫然地看着一切。以为迎接自己的是新生，没想到只是另一种方式的死亡。
　　他们就像一件商品，不断被人转卖，被人用毒药灌制，炼得无所不能。

　　一阵悠扬的笛声忽然从城楼传来。

　　慕太阿的指尖发抖，瞳孔压制不住的往上翻。

　　慕卿瑶最先变了，朝萧扶扑去，沉渊剑在其周围盘旋萦绕，不断挡住前路，为主人谋求最后的生存时间。

　　萧扶只是抬起目光，指尖慢慢卷起，沉渊剑迅速回到他的手中。

　　同生印的光微弱得几乎看不见。

　　城墙上，数百名逐鹿坡弟子手持弓箭，齐齐对准一个方向。

　　“选好了吗？”

　　这一切不过堪堪一炷香的时间。

　　温雪明脸上没有任何血色，亦没有任何感情。
　　他不断代入萧扶的视角，如果他是萧扶，大概会选择牺牲个体，成全人多的一方。

　　就如当年一样，萧扶选择放弃他，拯救众生。

　　他原来，也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