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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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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81年,刘协刚来到这世上,其母王美人便被何皇后毒死了。然而灵帝做了什么?什么也没做,既没有惩罚皇后,也没有继续养着自己的孩子,把年幼的刘协送到长乐宫董太后手里养着便万事大吉了。
王美人出身高贵,中郎将王苞的孙女、王章之女,气质秀雅,端庄美丽,何皇后是屠夫之女,靠贿赂宦官得以入选成为皇后,生有一子刘辩,但她仍是嫉妒王美人,故而在王美人产后的汤药中下毒,毒死了王美人。
刘协长到九岁,那模样生的俊俏,明媚皓齿,尤其是董太后对他要求颇高,儒家诗书礼乐君臣治理之道都教给他。
太子刘辩又如何?颇有其父遗风,举止轻浮,常与宫女们玩笑嬉戏,学业不精,没有任何的王者风范。
这一年,灵帝病重,留了一道遗诏将刘协托付给宦官上军校尉蹇硕,刘协看着病床上的父皇,心里很麻木,什么感觉也没有,他知道那个人只是自己名义上的父皇,实际上从来没有关心过自己的死活。
小黄门弓着身子拉着他的手:“小殿下,该走了。”
刘协跟着他离开,外面已聚集了许多官员,其中不少是各州派来打探皇帝病况的人,他扫视了一眼,这些人看到他立即心虚地低下头。
“小殿下,小心台阶,这边走。”小黄门拉着他的手穿过长廊,人群立即分成两排,给他让路。他步履不疾不徐穿过人群,昂首挺胸,没有一点怯场感,他心里清楚这些人都在观望情况,只要父皇还没有立太子,他就还有机会。
到达御花园,他看到皇兄刘辩在跟一群小太监宫女玩捉蝴蝶的游戏,刘辩用粉色手绢蒙着双眼抓人,抓到了谁也不清楚,只大喊道:“抓到你了!抓到你了!小心肝!”
刘协推开他:“皇兄,父皇病重你竟还在这与宫女太监们嬉闹?”
刘辩拿开眼上的手绢,看到是他皇弟,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变成了讥讽:“哟,这不是一出生就没了娘的弟弟吗?怎么一副哭唧唧的模样?”他伸手捏了一下刘协的脸。
刘协躲开退后一步,旁边是落月池:“皇兄,我只是提醒你一下……”
“滚开!你个小王八蛋,你以为你是谁?多读了几年书,在太后身边多呆了几年,你就是太子了吗?告诉你想都不要想,太子之位注定是我的,到时候我会把你的封地弄到远远的地方,最好是南蛮之地或是西北大漠,让你永远滚蛋!一辈子也别想回来!”
刘协没有生气,他盯着刘辩看了一会儿,两位皇子吵架,其他人自然不敢上前来。
他的脸上露了微笑。
看到这一个微笑,刘辩果然跟他预测的一个样,立马暴脾气冲上来:“笑什么笑?你以为你是谁?”他使出全身力气推了一把对方。
刘协没有来得及站稳,扑通一声掉进落月池中,扑腾着喊道:“救命啊!救命啊!”
“小殿下落水了!小殿下落水了!”跟着刘协一同来的小黄门慌了。
“闭嘴!”
刘辩吼道,他也有些慌张,指着在场的太监宫女们威胁到:“你们下去救人!今天看见的不能说出去,否则我将你们碎尸万段。”他说完之后匆匆逃走。
五六个小黄门趴在落月池边伸手想捞刘协,但刘协就是抓不到他们的手,灌了几口水之后,他渐渐失去了挣扎的力气。
这时一个强有力的手掌握住他的手,一把将人拽出水,拉到岸边,小黄门们立即围过来手忙脚乱地检查小皇子。
“怎么回事?小皇子为何掉入水中?”
一个洪亮带着刚毅的声音传到刘协耳中,刘协惊魂未定,他在宫中多年耳中听得多是女人和宦官的声音,再就是其他人唯唯诺诺的声音,哪里听过这么自信又有气魄的嗓音?他艰难地睁开眼,看见了一个十九岁左右的青年,高大英俊,穿一身黑布裾衫目光炯炯有神。
“是我自己不小心掉入水中,与他们无干系。你是何人?”
“臣典军校尉曹操,字孟德。”
汉灵帝为巩固统治,设置西园八校尉,曹操因其家世而被任命为八校尉中的典军校尉。多由皇帝的亲信担任,掌管近卫禁军,相当于中央警卫团营长,分为上、中、下、典、护五军,并由八位将军统令,蹇硕任上军校尉,袁绍任中军校尉,鲍鸿任下军校尉,曹操任典军校尉。
刘协赶紧起身作揖:“多谢曹校尉。”
“殿下客气了,这是臣的职责。既无事,臣先行告退。”
刘协看着那人离去的背影,虎步生风,想来必定是个厉害的角色,叫小黄门靠近:“卢晋,曹孟德是何来历?”
小黄门看着他全身湿漉漉的衣裳:“殿下,先跟我回去换身衣裳,不然该着凉了,曹校尉的事我路上跟您说。”
两人走回寝宫。卢晋原是他在董太后那边生活时董太后安排照顾他的,两人自小相识,卢晋比他大五六岁,为人机灵却有些胆小,在宫中除了几个亲近的人外,刘协不敢相信任何人。
他从小黄门卢晋口中得知原来曹孟德是太尉曹嵩的儿子,而曹嵩又是宦官费亭侯曹腾的养子,他放浪不羁,任性好侠,不修品行学业,恋美色,十岁的时候在龙潭游泳跟鳄鱼搏斗,回去没有告诉家里人,后来一个大人看到蛇害怕,他就嘲笑对方“我在龙潭连鳄鱼都不怕,你竟然怕一条蛇。”
曹孟德小时候不喜欢读书,他叔父就去他爹曹嵩面前告状,有一天他就在叔父面前装病说自己中风了,叔父就去告诉他爹。曹嵩过来看他好好的便问:“你叔父说你中风了?”
曹孟德一脸坦然:“我没有中风啊,可能是叔父厌烦我所以才说我坏话吧。”后来叔父再去他爹面前告状,曹嵩就不再听信他了。
后来曹操被举荐为孝廉,进入洛阳为郎,为洛阳北部尉,洛阳为东汉都城,是皇亲贵戚聚居之地,很难治理。曹操一到职,就申明禁令、严肃法纪,造五色大棒十余根,悬于衙门左右,“有犯禁者,皆棒杀之”。
当时皇帝宠幸的宦官蹇硕的叔父违禁夜行,曹操毫不留情,将蹇硕的叔父用五色棒处死。于是,“京师敛迹,无敢犯者”。
曹操也因此得罪了一些当朝权贵,碍于其父曹嵩的关系,明升暗降,曹操被调任顿丘(今清丰县)令。后来堂妹夫濦强侯宋奇被宦官诛杀受牵连被免职,回家隐居了一段时间。
陛下召他回来后,他多次上谏,替大将军窦武、太傅陈蕃说话,窦武和陈蕃谋划诛杀宦官反被宦官杀害,但陛下不听。
曹操作为骑都尉与皇甫嵩等人大破黄巾军,迁济南相,在当济南相的时候,整饬各县长吏,肃清所有的贪官污吏。
冀州刺史王芬联合南阳许攸、沛国周旌等地方豪强联合起来想废黜陛下,立合肥侯,王芬欲拉曹操入伙,但曹操拒绝了,事后失败被杀。
刘协换好了衣裳,倚靠在衾枕上:“这么说,孟德算是我大汉的忠臣?”
“小殿下,这忠臣奸臣也轮不到我一个小太监来说,您还是别多想了。”
“民间品评者怎么说他?”
“南阳何颙评价他汉室将亡,安天下者,必此人也!梁国桥玄评价他天下将乱,非命世之才不能济也,能安之者,其在君乎?”
“你说我大汉真的如这些人所说的会亡吗?”
卢晋立即哆哆嗦嗦跪下来:“小殿下,您不要再问我了,这些事小的真的不敢说,要是让其他人听见了,小的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好了,不逼你。”如果是皇兄坐那个位置,必亡无疑,如果是我……刘协稚嫩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英气,虽然眉眼还没有长开,但他比刘辩更像皇帝。他在太后身边待久了,自然也明白了很多君家的道理,生在这座宫城之内,如果不争那个位置,自己就活不下去。
要是皇兄当了皇帝,会留着他的命吗?就算皇兄傻能欺骗过去,何太后那个狠毒的女人也不会让他活着的。且何进的人在宫城外时刻待命。
所以,我该怎么办?刘协躺在丝绸榻上,罗帐轻纱垂在他的脸侧。
他想,他决不能太被动了。等卢晋走了之后,他翻身下床,悄悄摸进崇德殿。崇德殿名义上是父皇处理政务的地方,但由于父皇长年不理朝政,权柄早就落在张让手中。
张让是何人者?其实就是灵帝封的职中常侍,一共有十人,分别是张让、赵忠、夏恽、郭胜、孙璋、毕岚、栗嵩、段珪、高望、张恭、韩悝、宋典。张让和赵忠深得皇帝宠幸。
刘协自小见多这种事情,当然也见怪不怪。不过,他对父皇最不满意的一点是父皇宁愿将自己的权力拱手送人。董太后常跟他说,一个君王可以宠爱任何人,但决不能把自己手中的权力送给别人,失去了权力的君王不会得到任何人的爱戴。
他现在也看明白了,张让、赵忠爱的并非是父皇,而是父皇手中的权力,那是足以让天下人为之疯狂的毒药。张让和赵忠在父皇病重的几天里连看都不看一眼,不知道在谋划什么!
刘协摸进崇德殿,里面有两三个侍女在洒扫,他叫侍女离开,自己走到案桌前,跪坐在席子上,拿起桌面的一卷竹简,翻看。
曹操上书为大将军窦武、太傅陈蕃喊冤。
皇甫嵩上奏董卓不肯交出兵权。
曹操上书数列十常侍八大罪状:一蒙蔽陛下,弄权专政;二残害忠良,扰乱朝纲;三买卖官职,以权谋私;四私建高台,不守礼法……
刘协一路看下来顿觉胆战心惊,他知道十常侍可恶,但没想到十常侍竟然背着父皇干了这么多的勾当!
正看时忽然听见门外有脚步声,紧接着就是侍女的一声“张公公”,他立即放好竹简,四下回顾,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
张让推门进来,看到一个穿着深红色裾袍的身子匍匐在桌底下,他一眼就认出来:“小殿下,您到这儿做什么?”
刘协闻言在从桌底抬起头来:“张常侍,你来得正好,我的双面龙纹玉佩丢了,你过来帮我找找。”
“不过是一枚玉佩,小殿下何必亲自来找?”张让的目光落在桌面的竹简上,都是卷着的,摆放整齐。
“不行,张常侍那枚玉佩很重要,是我母后留给唯一的东西。”
“小殿下确定是掉这儿么?”张让走过来,弯腰假装帮他找玉佩。
“我也不知道所以才瞎着眼到这找。”
“小殿下,您先回去吧,我叫人帮你找。”
刘协满头大汗从地上爬起来:“找到了送我宫里。”他赶紧离开,余光瞥见张让,对方没有起疑心。他匆匆走过御花园,趁着没有人看见从怀里拿出龙纹玉佩随手扔进牡丹花丛里。
他仔细回想自己刚才有没有露出什么破绽,顺势又想张让去那里干什么?这几天都没怎么见到他的身影,难道他在谋划什么?
一旦父皇病危,他能倚靠的只有蹇硕,可是蹇硕毕竟是宦官,他怕最后走上父皇的老路。所以蹇硕可以利用,但不可全托。董卓此人野心勃勃,不可信任,想来自己尚且年幼,董卓一定会想方设法控制自己。
曹操和袁绍呢?两个都是禁卫军首领,或许可以利用起来。
他以自己的眼光选出了两个比较靠谱的臣子:曹操和袁绍,只有他们才有可能杀了何进。但是该如何将消息传给他们呢?
他考虑到自己不能出面,得找一些信得过的人去传信。他想到了卢晋。
卢晋知道他的想法后立即哆哆嗦嗦劝阻:“小殿下,这些人不是您能利用的,您想想看,您现在几岁,就想操纵这些手握重兵的人?要是他们知道了,还能留着您么?”
“古有甘罗十二岁封相,孔子为七岁小儿让路,焉知后生不比今人乎?”刘协辩驳道。
“小殿下,您就别折腾了!俗话说姜还是老的辣!不是我不愿意帮您,是您这样做的风险太大了,我怕一个不小心,您就被皇后和何将军十常侍给咔嚓了。您现在九岁,以后的路还长着呢!不如学学秦始皇,人家可是蛰伏到弱冠才开始夺权。”卢晋劝道。
刘协看着他忽而意识到自己确实弱小,连一个小太监都控制不了,更别妄想去控制群臣了:“罢了,这件事情就当我没说过。”
卢晋露出了一个憨憨的笑:“诺。殿下晚膳想吃什么?”
“随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