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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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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贵妃走了半柱香后回来，身后带着一个中年男子。他一见到刘协便立即行礼：“陛下！臣董承拜见陛下，陛下长乐未央！”
“请起请起，董将军不必多礼。今日你我来此只是翁婿之叙，不谈君臣。”
“陛下，您受苦了。是做臣子的没能耐，看着长安被蹂|躏至此……唉……罢了，旧事不提，以免陛下伤心。”
“董将军，李将军有何打算？将朕请到此处是不是要挟朕离开长安？”
“李将军确实有此意，当初陛下本就在洛阳，只是那董卓一心要将您迁来长安，长安毕竟战火连天，不适宜再继续安住下去。”
“哦……那这一路就有劳董将军了。”
“陛下说的是哪里话？臣有幸与陛下缔结姻亲，实乃三生有幸，陛下勿要多言。”
“董将军！董将军！主公召您！请尽快去主公营帐。”一个小兵跑进来。
“陛下，臣这就离开一趟。”董承立即跟着小兵离开。
进入李傕营帐，李傕身披铠甲，手中检查着长剑：“主公所谓何事？”
“郭汜小儿气恨我抢走陛下，现在已召集大军向我等攻来。这次怕是要倾巢而出了！”
“主公，请允许我为先锋。”
“不！董承，我已有安排，你且去保护小皇帝，沙场混乱，小皇帝手无缚鸡之力，可万万不能让他死了。”
“臣明白！”
*
董承领了命，看着李傕带着大军出发去与郭汜厮杀。他想，或许这是一个好机会！上天带我董承不薄，让我当了国丈，现在李傕和郭汜鹬蚌相争，我何不坐收渔利，将陛下带离长安？只要有陛下在手里，在哪里不能重新建一个朝廷呢？
他想清楚后，立即召集了自己的军队一万人。
是夜，暗淡无星，风声萧瑟，只有长安城中喧闹一片，火光冲天。董承大步走向刘协的营帐。
睡梦中的刘协听到脚步声，立即惊醒过来，他揉揉眼：“董将军为何深夜到访？”
“陛下，时机成熟，现在快跟臣走吧。”
“好。”他伸手穿了件麻布衣裳，卢晋服侍皇后和董贵妃收拾东西，跟着董承的人马离开，一路向东！
他们逃走的消息传到郭汜和李傕处，两人暂时停止了内斗，权力追击董承和汉献帝。
*
逃到弘农，董承的兵力折损了半数以上，他不敢停下，他这一个叛将被李傕抓回去，肯定要夷三族。
“陛下，吃点东西吧。”卢晋从怀里拿出一个饼。
“你收着吧，现在朕什么都吃不下。”
“陛下，您一定要保重身体啊！”董承过来劝道。
“董将军，你现在还剩多少人马？”
“不多，两千左右，一路上伏击追兵只剩下最后的两千人了。”
“此处距离洛阳还有多远？”
董承：“大约九十里。”
“董将军，朕现在下诏书让各地诸侯前来洛阳勤王，你看如何？”
“陛下尽快吧，臣的兵力可能快撑不住了。”
“卢晋，竹简和笔准备，朕立即下诏。”
半柱香的功夫，刘协拟了诏书，让董承誊写分发到各州牧处。
董承走后，刘协与卢晋在弘农的草屋中发呆。
“陛下，您好歹也吃点东西，放久了会坏的。”卢晋拿出了饼。
“卢晋，你说他们会来助朕吗？”
“其他人不敢说，但曹将军的可能性比较大。”
“为何？曹将军现在何处？”
“兖州，他现在是兖州牧了。”
刘协叹了叹气：“兖州离此地甚远，只爬他有心来救，也无力回天了。离洛阳最近的是哪个？”
“袁绍，袁本初。”
“当年他曾任西园八校尉的司隶校尉，受朝廷恩惠甚多，应该会来救朕。”刘协看着简陋的宅子，幸亏现在三辅大旱，否则这片见光的屋顶迟早让他变成一只落汤鸡。
“陛下！陛下！”董承跌跌撞撞地跑进来。
“何事？可是追兵到了？”
“对对对！赶紧跟臣跑吧！”董承拉着他，卢晋在右手边搀扶着他，三人带着剩下的五百人继续往东逃，他们安排了一千五百的伏兵在此拦截李郭联军。
回到洛阳，废墟一片，他看着长在长乐宫上的杂草，心里顿时心如刀绞。当年离开洛阳后，董卓就纵容部将在洛阳城中烧杀抢掠，最后一把火烧了洛阳。
南宫，杨安殿，他和剩下的人暗示居住在废墟之上。跟着他来的百官一路上逃的逃，死的死，只剩下三十多人，他们各自坐在角落里，面露饥色。
吱吱——
废墟里传来一阵响声。
“老鼠？老鼠——”一个官员大喊道，语气兴奋，五六个官员围起来，准备捉老鼠。
“快快快！在那！”
“别让它逃了！”
“快——躲到木板下了……”
刘协看着五个官员捉老鼠充饥，咬着发干的嘴唇，他也有五六天没有吃饭了，挖野菜，采野果，这段时间流亡之路让他看到了自己的渺小。
“陛下——”卢晋走过来，坐在他的脚边。
“可找到水？”
“没有，整个洛阳城连护城河都干了，找不到一滴水。”
“难道今日朕真的要丧命于此了吗？”刘协望着杨安殿的废墟，嘴角露出一丝自嘲的冷笑，“死就死吧，人终有一死，与其当个傀儡终日看人脸色，倒不如在此饿死倒好！”
“陛下，您千万不要这么说，活着才有希望，我愿意效仿介子推，”卢晋伸手拔|出刘协腰间的佩剑，露出左手胳膊。
刘协夺下他的剑：“卢晋，你想干什么？”
“陛下不是渴吗？喝了我的血就能熬过这一阵，我只是个小黄门，自幼入宫得以服侍陛下，能为陛下死，是我的荣幸。”
“放肆！谁允许你用朕的剑？卢晋，你不许死！”刘协将剑收回鞘中。
*
“报——陛下，董将军！外面有大批军队过来！”
群臣惊慌失措，刘协咬着下唇，一动不动，面如死灰。
“陛下，逃吗？”董承过来问。
“不逃了，朕逃不动了。众爱卿赶紧逃命去吧，不必为朕殉葬。”他转头看着卢晋，“卢晋，你也走吧。找个没有战乱地方，好好生活。”
“陛下，我虽然是个小黄门，但受陛下恩惠很多，我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抛下您不管。”
董承也表态，单膝跪下：“陛下，臣也不会抛下陛下独自逃走！”
下边的大臣也纷纷表态，愿意跟着刘协同生共死。
“众爱卿这又是何苦呢？”刘协叹气道。
“报——是救兵到了！”
“是谁来救？可是袁绍？”
“是曹操。”
刘协抓住了卢晋的手，以为自己听错了，再次确认：“是谁？”
“曹操，曹孟德啊！”
“真的是他？真是路遥知马力，患难见真情啊！快，给朕更衣。”
“陛下，您的衮服已经在逃亡的路上遗失了。”董承道，“一并遗失的还有玉玺。”
刘协不知所措，他披头散发瘫坐在废墟上，脸上是连日逃亡的疲惫：“那朕就这样接见曹操？”
卢晋笑着安慰道：“陛下，您不必担心，奉您为天子的不管您怎样落魄，他都会奉您为天子，不奉您为天子的，就算您身着金丝绣袍坐在九层凤阙上，他照样不会奉您为天子。”
董承神色不明却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这个小宦官。
“那就这样吧。”他整理了一下粗布青衣，坐到废墟上，其他的臣子列位在地上。
曹操从残破的大门进来，凤目细长锐利，目光如炬，身上穿着厚重的青黑色锁子甲，背后是猩红披风，腰间配着三尺长剑，走路时甲胄发出沉重的响声。
“臣兖州刺史曹操参见陛下，陛下长乐未央！”他行三跪九叩的大礼，从门口一直跪拜到了刘协脚下。
刘协坐在台阶上伸手扶起他：“曹爱卿，请起！请起！今日蒙难洛阳，幸得卿相救，朕深感欣慰。”
“陛下受苦了。”曹操抬头仔细看眼前的人，比起六年前的一别，陛下倒是成长了不少，更稳重了些，眉目清秀却又隐隐透着股倔强。“臣给陛下带了礼物。”
他拍拍手，荀彧端着一份神秘礼物上来，曹操接过礼物，呈到刘协面前，单膝跪地：“陛下，请猜猜。”
“玉玺？”曹操摇摇头。
“兵符？”刘协的眼泪簌簌地掉下来。
“朕猜不到。”
“请陛下揭开吧。”曹操抬头无意间嘴角露出一个浅笑，他抬手擦去刘协脸上的泪，“陛下今年十五了，可不是孩童了。”
“嗯。”长满茧子的手很粗糙，摸在他脸上让他有种贴近树皮的感觉。他伸手揭开蒙布，里面是一个青铜鼎，他揭开盖子，香气四溢，顿时间只觉涎液满口。
“陛下，这是臣命人刚烹煮的肉汤。”
“孟德，患难见忠臣啊。”
“陛下，是患难见真情。”曹操将鼎递给刘协，随后对台阶下的大臣们说，“诸位公卿与陛下同生共死，保护陛下安全，曹操在此谢过诸位，请大家用膳吧。”
几十个军士端着饭菜肉汤上来，分与群臣。
曹操本想就地坐在刘协身边，但考虑到堂上群臣众多，碍于口舌是非，便选择了低一阶，他坐在刘协的脚边，微微仰头看着对方狼吞虎咽的样子：“陛下不必着急，不够还有。”
“嗯……咳咳咳……”刘协也不在乎自己的天子形象，他已经饿了很多天了，他一着急就被汤呛了几口。
“陛下小心，慢点吃。”曹操伸手在他背后轻轻拍了三下。
“曹爱卿，玉玺遗失了。”
“遗失又怎样？只要陛下还在，大汉就还在，代表大汉的并非是玉玺，而是您。”
刘协不争气的眼泪似乎又忍不住掉下来，当年董卓揍他揍得那么狠，从长安到洛阳这一路风尘仆仆他都没掉过眼泪，今天竟然在曹操面前掉了两次泪。
他立即扭头，避开曹操的目光。
对方的手搭在他肩上：“陛下，跟我回许昌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