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是你要的竹马吗》金华猫

2、第二章

　　秦九艾没听清徐苑庄在身后嚷嚷了什么，不甚在意的伸了个懒腰。
　　出了店门扑面而来的热浪夹着聒噪的蝉鸣轰在人脸上，秦九艾觉得自己一瞬间就出了满身黏腻的汗，这天燥热的过头。
　　他突然有种想要转身回去那个粉嫩嫩的公主房的冲动。
　　算了，怎么可能。秦九艾心里一阵恶寒的想。

　　买菜的大妈早就散了个干净，蝉鸣时响时弱，街头是午后独有的寂静，只剩随意搁在街摊上的喇叭失真的传出小贩单一的声调，带了点声嘶力竭的哑。
　　“新到好货！头绳头花比基尼，水笔彩笔小玩具！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统统打折甩卖——打折甩卖了嘿！”

　　秦九艾在市场成吨批发的总有一股子劣质感的大红珠帘前犹豫了半会儿，最后咬着指尖一想喇叭里吼的那些个哪个跟自己都不沾边。
　　他顺脚拐进旁边卖冰棍的小摊儿，付钱时顿了顿又去里摊拿了包五根装的火腿肠，金灿灿的包装袋上裱着几个红艳艳的大字。
　　-麦金火腿肠祝您有个好胃口。

　　秦九艾面无表情的关上微信扫一扫，把奶油冰棍胡乱塞进嘴里，拎起存在感极强的火腿肠出了摊儿，身后叮咚一声响起支付到账的提示音。
　　－“您的微信已到账，１５.８元。”

　　燥热的天总是静的出奇，坠的人心跟着一点点沉下去。
　　只有两三个还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凑在空旷的街头吧嗒吧嗒摁着鲜艳的按钮比谁的小鲤鱼吹出来的泡泡大，突兀的闹声里掺杂着几句家里老人温软的劝归。
　　秦九艾好像这才有了些逃课的自觉，突兀的觉得自己不该这么明目张胆的走在街上。
　　现在算什么？秦九艾抿着冰棍想，或许当时不走姑且还能算个迟到。

　　奶油在高温下融化成液体，一缕一缕顺着秦九艾攥紧木棍的指缝淌下来，又滴滴答答的洇在沥青地上。
　　秦九艾几乎是在一瞬间拧起了眉，被冰刺激后红肿的嘴麻利的叼住冰棍，想甩手却又怕滴下来的汁液弄脏了新换的白Ｔ，就僵着半条抬起的胳膊，任奶褐色的膏体湿哒哒黏在手心。
　　手上温热的触感让秦九艾差点没忍住爆了个粗，早知道就该在堆满打火机口香糖还有零星几摆安全用品的柜台多停一会儿，说不定还能在里面翻到一包纸巾。

　　太阳晒得人困倦，秦九艾好半晌才昏昏沉沉的想起，街东头废置的小竹林里好像还有个水池，源头大概通到哪条人工打通的河，一到夏天水就小喷泉似的往外涌。

　　路不远，五分钟的距离。
　　一捧凉水浇在黏腻的手上时秦九艾终于感觉自己的手得到了解脱，就着掌心残留的水胡乱抹了把脸，水珠滴落在突出的喉结没入锁骨汇成一小股水流，随着秦九艾晃动的幅度洇湿了一小块白衣。
　　秦九艾不以为然的拍打两下手，反身一撑，一屁股坐上围起水池的石板台，倒也不嫌脏。
　　过长的袖口被半挽起卷在手肘，露出的胳膊白净细长，又有少年人特有的薄薄一层肌肉覆在脉络上，说不出的活力肆意。
　　秦莫这个时候已经接到关于他的控诉电话了吧，秦九艾从袋里撕开一根火腿肠不忘掏出手机解锁打开GPS，一气呵成，口袋里的钥匙因为大幅度的动作叮啷叮啷的晃着响。
　　秦九艾没有接着按灭手机，看着光屏一点一点黑下去，嘴里正咀嚼的筋道的软肉都好像突然没了味道 。
　　秦九艾又拎起包装瞥了眼上面明晃晃的大字。
　　－麦金火腿肠祝您有个好胃口。
　　这算欺骗买家吗。秦九艾嘴一撇，甚至没意识到自己此时的心思有多幼稚。

　　废置的竹林多年没人管了，没说砍也没说留，南斗区的人也就放任它在那里自生自灭。

　　活了随它长，死了不用埋。

　　细小的尘埃满天上飞，连石板台都落了灰。
　　秦九艾莫名其妙红了眼。

　　“喵。”
　　秦九艾一怔寻着发声源低下头，鼻头还没来得及消下薄红的人同一只花色的猫对上了眼。

　　花猫的毛色不算亮，体型却是有圆滚滚的趋势，抖抖毛想舔爪子都挤出一圈儿褶子，看来平日里没少吃到邻里邻居扔出来的黄鱼干。
　　秦九艾不作声，看花猫慢悠悠踱到石板台边半腾起身子，伸出小胖爪费劲的扒拉着要够包装大敞的火腿肠，秦九艾歪着头晃了晃咬到一半的肉肠，看着花猫猛地被吸引过来时眼里陡然窜出的光，噗嗤笑出声。
　　还是个挺通人性的小馋猫。

　　“胖猫，过来。”秦九艾三两口嚼完了剩下的半根火腿肠，包装袋揉搓扁攥在手里，又重新拆了一根对准花猫的方向。
　　花猫停了一步，小短腿在半空虚晃一下又迟疑的落回原地。
　　秦九艾有些好笑，也不知道对猫讲哪门子道理，只说：“不是你想吃的吗？又不会害你。”
　　“喵。”
　　秦九艾又像肯定自己似的，吐了吐舌头，带着些蛊惑的意味说：“呣，我都咽下去了。”

　　花猫终于受了引诱似的一跃跳上石板台，乖乖巧巧的蹭到秦九艾身边，一口衔住暴露在空气中的粉嫩肉肠，一点没有猫该傲娇的自觉，秦九艾的手不轻不重的捏上它后颈才象征性的龇两下尖牙。
　　秦九艾托着火腿肠把包装又撕下去一点，支着头听外面那街上睡醒了的老头扯着嗓子约牌，又跟了道中气十足的女声气急败坏的拦他少喝酒，然后沉寂了一刻紧接着的尽是些家长里短的琐事。

　　秦九艾呼噜了把猫头，犹嫌不够又点了点猫的花鼻头，放了声儿轻言轻语的喃：“胖猫，我喂你一顿饭，你听我说次话，不过分吧？”
　　猫当然不会应声，秦九艾也不管自顾自的继续说。
　　“你说我哥这次是不是又得提前翘班来逮我？肯定是，你说他一个大老板成天翘班早退合适吗？”
　　“哎哎哎，你别这么看着我啊，好好吃你的。”秦九艾面不改色的把火腿肠往前递了递，不服气的撇嘴又有些底气不足的说：“我这还不是看他太忙了，就算是来揍我一顿，那．．那不也是回家了吗！你说工作室的人，哪一个像他那么拼？难不成就他一个设计师？老板也不能不吃饭不睡觉啊！身体早晚会垮的嘛！”

　　“他垮了，谁还要我啊。”
　　“我以为只要我不乖，他们就不会走，嘁，没想到还不是一拍两散。”
　　秦九艾的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顺手又将火腿肠金灿灿的的包装撕了个彻底，声音大些好笑的逗猫：“你怎么吃这么快啊胖猫，还有呢，慢点咽。”
　　“其实散了也没什么不好，省的我半夜隔着两扇门都能听见他们吵吵，神神秘秘把我搬给我哥，俩人离婚还以为我不知道呢？”
　　“离就离，谁稀罕。”

　　秦九艾说着说着没了声，勾起脚尖来回蹭地上的土，白边的运动鞋刮了一道泥痕，怎么也擦不掉，他干脆不擦了，支棱起腿听外面街上李家的老头和老太太吱吱呀呀的吵骂。
　　明明服个软就能偃旗息鼓的事儿，偏偏谁都不低头，一场可有可无的吵越滚越大，上至整天抽烟喝酒打麻将，下至上个月去菜市场遛弯儿丢了拐杖。
　　平常一件件忍气吞怨的小事此时都被翻出来算作旧账，揪住了就不肯放。
　　争吵的开端是什么早就不重要，不过是替自己委屈，又憋着气的想你凭什么不肯服个软，哪怕你只要点点头，这一切都可以化作乌有。

　　老头弱下来的劝慰和老伴儿的几声哽咽终于依稀混在逐渐昏暗的天色中，秦九艾从竹林里望西边，是闷沉沉的蓝，融着点脆生的白。

　　“秦九艾——！”
　　不远处传来的河东狮吼让缩在秦九艾怀里舔肉渣的花猫受了惊，挣脱秦九艾撸毛的手跳下台子就蹿，临走前还一脚蹬在秦九艾肚子上，留了个脏兮兮的梅花印，小小一朵突兀的洇在白Ｔ上。
　　秦九艾光听不轻不重的脚步声都能知道来的人是谁，对于惯用的河东狮吼也是习以为常，头都不回不满的吐槽：“哥，你把胖猫都吓跑了。”
　　秦莫没开车，一路呼哧呼哧赶过来，没等发威先被臭弟弟一句话怼过来了，秦莫保持半僵不僵的微笑，告诉自己要心平气和。
　　“小兔崽子快跟我滚回家去！”

　　秦九艾手一撑从石板台上下来，拍拍粘在腿上的花猫吃剩的渣碎，若无其事的跟上秦莫，低头蹦着踩秦莫拉长的削瘦影子，黑色的头发松松软软搭在额前，一颠一颠的打着颤。
　　秦莫余光瞟到秦九艾闷着头孩子气的举动，来时路上最后一点脾气消失殆尽，火气下去又哑着声开口：“小兔崽子，能不能给我省点心。”
　　秦九艾笑嘻嘻的抬头望一眼他哥不宽但挺拔的背，没头没尾的接了句， “哥，我不良当惯了。”
　　果不其然说完接着听到他哥故作正经的声音，“当惯什么当惯，再皮就把你丢出去，别回家了。”

　　夏天的晚上黑的很慢，只有零星几点星坠在头上，月亮还柔和在薄云后没有轮廓，秦九艾却觉得心里亮堂堂的，像是塞了路边的长明灯。
　　“别说狠话了哥，小兔崽子饿了想吃你做的蛋炒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