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叹·溯华》墨客残瑛

43、春节

　　爆竹炸响，红绸翻飞，火光窜动，平日里一向低调奢华有内涵的连尧此时被装点的红红火火，少见的红色门袍今日也都被穿了出来。

　　新年来临，整个九州都热闹了起来，此时的天宫大约也是沉浸在喜乐的氛围里，天宫名义上的主人穿着一身红衣躺在屋顶，身旁零落的摆着几个大红灯笼，应该是要挂起来。

　　银发红衣的祭司从他旁边掠过去，同时顺走两个灯笼。

　　正红穿在舒华渊身上显得这人面若桃花，尤其这人眼角本就天然带了丝媚色，且他今日心情正好，眼底水波平润，倒映着满天繁星，倒是多了丝人气。

　　“纤尘！”灯笼直照着少年的脸而去，纤尘身形一转，衣上金色云纹浮动，发间凤凰金簪展翅欲飞。

　　灯笼稳稳到了纤尘手里，白凤的羽翼舒展开，将手中物挂到了院门高高的柱子上，舒华渊也挂上了另一个灯笼，站在柱子上对着纤尘眨了下眼，然后便是红衣翻飞，自那不低的柱子直接跳了下去。

　　他这一跳没有法力加持，琉月也未在身侧，纤尘被他这一跳吓着了，心脏直接由寂静幽谷被拉到了万丈悬崖，想也不想就是羽翼一扇，闪到舒华渊身旁，一手拉住手腕，一手揽住腰，这姿势颇有些暧昧。

　　只是现在这气氛着实让人体会不到暧昧，舒华渊茫然地眨眨眼，纤尘沉着脸抓着舒华渊的腰。

　　“敢从两丈高的地儿直接跳下来，师兄是忘了自己会飞还是单纯想体会一下腿断的感觉？”

　　舒华渊无奈地拍拍纤尘的爪子：“我心里有数。”

　　这话一出，纤尘更气不打一处来，莫名其名地怒火烧尽平日恪守的长幼有序，死死地箍着舒华渊的细腰说：“你有个屁的数，你有数还能睡那么长时间？你有数还能在北境受伤？”

　　“我……”舒华渊张开嘴。

　　“你什么你！你知不知道你那几次突然倒下去，你受伤的时候……我……我……”纤尘眼眶有点红，思来想去也形容不出说不出心里那种微微泛疼的感觉。

　　纤尘一向是温润典雅的样子，上次见他红眼眶，还是自己在北境受伤那次，醒过来之后因为记忆被封一脸茫然还眼泪花的小孩扒拉着他，怎么看怎么委屈。

　　舒华渊无奈地缴械投降：“好了好了，我错了，我下次一定注意自己的安危。”

　　纤尘抱住舒华渊，黏黏糊糊地说：“别是下次也不一定就行……”

　　他师兄身上一向带着让人闻着沁人心脾的气息，纤尘将头埋在舒华渊颈侧，缓缓地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待心里那些所有小情绪被压下去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些什么丢人事，这么大人了，还抱着师兄撒娇，又要想以前一样被笑话了。

　　这么想着不由郁闷了几分，纤尘有嗅了嗅那气味。

　　不过，不管怎么说，能这么抱师兄一大会，也算是值了。

　　银发人揉了揉把自己环抱住的人的脑袋，用着以前哄人的方法说：“好了，别撒娇了，来一趟连尧就把沉稳丢了？”

　　“哪有？”纤尘放开舒华渊，手里摩挲着腰上的玉佩。

　　他这动作舒华渊在熟悉不过，明显……就是害羞了。

　　而这一幕又被那两位不属于连尧的大爷看见了。

　　江浸月：“开窍了没？怎么还没开窍，以前情商也也没这么低啊？”

　　萧玄逸：“现在是明显有感觉，就是不知道。”

　　江浸月：“唉，真是让人无奈哟。”

　　太阳爬上头顶，清雁收起手上蓝色的火焰，手中光芒闪动，一个个盘子便自己飞到了门外摆出的大桌子上。

　　很显然，午饭的时间到了，清雁抬手唤来一道微风，把食物的香气传送到每个人的鼻尖。

　　今天的饭是楚流觞做的，青珏的徒弟们除了青珏和清雁，其他人做饭都挺好吃的，清雁做的只能说不是很好吃，但是吃还是能吃的，至于青珏……

　　我们不指望一块玉会做饭。

　　“厨房那种地方，那么多油烟！是师尊能去的地方吗？”这是不知道多少年前的那会还小的楚流觞说。

　　萧成奕从房顶上跳下来，打了个哈欠，格外后悔昨天晚上熬夜看文的行径，今天晚上坚决不能熬了。

　　连尧对弟子的口腹之欲相当满足，外门食堂每天饭菜都不重样，多种菜色任君挑选，而内门弟子相当一部分也都是吃货。

　　而逍遥宫的画风一般是菜摆上去后四分之一柱香内人全部到齐。包括长辈。

　　夕绯又不知道去哪个殿玩了，今天长辈只剩下青珏了。

　　青珏坐下后，这群小孩就开始动起白玉筷子，你抢我一块小酥肉我抢你一块糖醋排骨，这个夹一筷子鱼香肉丝给那个人，那个夹一筷子玉麟香腰给这个，楚流觞专注剥虾，剥完之后极其熟练地送到青珏嘴边，然后意识到场合不对便又放到了盘子里。

　　整个殿里洋溢着欢声笑语，白长冉往嘴里了一口宫保鸡丁，笑眯眯地
　　问：“师尊，快过年了，今年发压岁钱吗？”

　　“想要吗？”青珏笑着说。

　　“当然想要。”整一桌人一块说。

　　“没有。”

　　楚流觞剥虾的手一顿，放下手里的伙计，施了诀弄干净手，然后捂住青珏的耳朵。

　　果不其然几个平日里就闹腾的孩子开始哀嚎和撒娇，楚流觞听着他们嗷嗷，虽然心里觉得可爱，但是他们真的很吵。

　　“行了行了，你们都多大的人了，还要压岁钱，别人不问你们要就不错了。”

　　“大师兄跟我们又不一样，”白长冉撇撇嘴，“师尊可是从来舍不得少了师兄的各种礼物的，自然不缺师尊的关爱……”

　　“白长冉你差不多得了，”萧成奕抬起脸说，“你跟流觞师兄地位一样吗？”

　　他这一句说到点儿上了，白长冉头上窜出对耳朵，又收了回去，然后默默啃了一口鸡腿，心里盘算着再写一本同人。

　　一切都荡漾着温暖的气息，舒华渊敛着微不可察的笑意夹起一块萝卜，还未送至口中，就听见晴空万里的天空上传来一声轰鸣，心里一阵心悸，筷子一松，落到桌上，萝卜块顺着碗沿掉了出去。

　　天穹昏暗了几分，闪电明了几下，一桌人脸色都变了变，尤其是舒华渊脸色变得煞白，直接猛地站身来，双目死死盯着一个方向，扣住石桌的双手骨节泛白。

　　封印之事，绝对耽误不得了，他看向顾瑾望，问：“今年北境的开镜日期在什么时候？”

　　顾瑾望垂下眼思索了下：“预测大年初一。”

　　“初二启程。”舒华渊直起腰说到：“不能再耽误了，封印里溢出的怨气已经开始影响天气了。”

　　天气这一变算是让舒华渊吃不下了，顺着封印又想起了不少怪事，其中颇让人疑惑的就是千影楼，他们三人行踪从未透露过，可是初回之时那人明显是冲他们来的，而且没有什么恶意，立场不明，干着莫名其妙的事情，不知是善是恶，让人难以判断。

　　纤尘观他皱着眉，抬起手抚平他的额头，他也知道舒华渊在困扰什么：“暂时别管那么多吧，以后有机会去查的。”

　　“啊……”萧成奕也呻吟一声，“这次回来真是委实事多，千影楼，青王府，长老阁，封印，而且北境局势也不太平……想想都头秃。”

　　顾瑾望虽未明说，但也能推测出来北境局势算不上好，不然哪有人能把这位三殿下弄成那样。

　　“把封印先封上就行了，阿渊和纤尘不用想那么多，千影楼没有恶意。”萧玄逸说道。

　　“我们俩刚刚找到了些好玩的消息哦。”江浸月眯起眼睛道。

　　舒华渊：“什么？”

　　“北境有一支势力似乎和长老阁合作了哦。”

　　“你怎么知道的？”楚流觞警惕道。

　　“夏掌门让我转告的，刚刚下去玩了。”

　　午饭毕后，青珏的书房。

　　茶水泛起朦胧的雾气，绿茶的清爽的香气很快在屋中扩散开，和清淡的熏香一起合成一种让人闻了格外清新的味道。

　　青珏的居室都很素雅，书房入目就是一张篇幅不大不小的月下抚琴图，室内有着兰草和文竹一类的风雅作物，青瓷的茶具配着白色的案几布，书本与文房四宝归置整齐，淡色的香炉上有着缕缕轻烟。

　　细嗅那香味，其间还有些淡淡的墨香。

　　青珏撩开青袍落座，抬手示意面前人坐下，一双浅淡的眸子抬起，睫羽像是羽毛一样刷在楚流觞心上。

　　“师尊？”

　　青珏手指微动，桌上便出现了一个盒子，这小木盒用的上好的红木，造型简单雅致，看起来像是出自青珏之手。

　　“等你从北境安全回来，就把盒子打开。”

　　盒子入手微凉，还带着主人淡淡的清香，让人想到青衣人在带着露水的朦胧早晨穿着飘逸宽松的衣袍，执剑在竹林中轻舞的俊逸轻灵。

　　楚流觞极其宝贝的收起盒子，然后又抬头看向青珏，模样极为乖巧。

　　青珏看着他灼热的双眼，抬手做喝茶的样子掩住情绪。

　　“你先行出去吧。”

　　楚流觞眼底的光暗淡了几分，还是不原谅他吗？

　　也是，毕竟干了不少大逆不道的事情。

　　长身玉立的男人起身一礼，转身走出书房，并未听见屋中那一声带着迷茫的悠长叹息。

　　日轮缓缓移动，朦胧的光像是不能明说的感情，虚幻却又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