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叹·溯华》墨客残瑛

12、黑白（6）

　　茶盏被暴戾地摔在地上，茶水浸湿地上七零八落摊着的卷宗。

　　“你有什么意见吗？”

　　座上的少年面色阴沉，还保持这手臂前伸的姿势，显然刚刚那个杯子是他丢的。

　　离明掀开纱帘走进来，看到一地狼藉后将眉头皱了皱。

　　“兄长，为何生这么大气？”离明捡起地上的卷宗说道。

　　离魂长舒口气，将自己的脾气压下去一点，抬眼看向离明：“你怎么来了？我说过你不想参与这种的可以不来。”说罢他瞪了一眼跟着离明进来的白月。

　　那个女孩子已经快成年了，整个人漂亮的不像话。

　　“我自然是想兄长了，所以就来啊。”自然个鬼，当然不是，白月刚刚跑过来对他说，他再不来，今天只怕又要有人遭殃了。

　　离魂显然也知道是白月说的，挥挥手让那个人退下去。

　　“白月，你和谢辙沉进展到哪一步了？”离魂问道。

　　“离魂殿下什么时候这么八卦了？”白月笑眯眯地说。

　　离魂轻咳一声：“给你俩放个假如何？好好培养一下感情。”

　　“那谢了。”蓝衣的少女活泼地挥挥手，向门外跑去。

　　白月和谢辙沉，日久生情的典型代表，莫名其妙又顺理成章地就在一起了，谁也没想到当初离魂的随口一说居然成真了。

　　离明坐在兄长身旁，眼底幽深，看不出情绪。

　　兄长在架空他的权利，从离魂刚回来那会就开始了，不管他问什么，只要是有关黑白境事务的，离魂肯定会拐个弯绕过去。

　　而且他的性格越发暴躁嗜血，对于不顺应心意的人，结果只有死。整个人像个暴君，让人难以接近。

　　即使鲜血从未沾到离魂身上，但也改变不了他站在尸山尸海上的事实。

　　外面传来一身惨叫，离明吸了一口气：“兄长，我们有必要谈谈。”

　　在离明的记忆里，可以清晰地看到离魂双眼的颜色变化。

　　颜色又加深了。

　　也许那时的离明并没有看到，但是舒华渊看的很清楚，那种眼神他有些熟悉，是控制欲，他在很多眼中看到过这种情绪，族长的眼中，长兄的眼中，萧成奕他叔父的眼中，祭司会让很多人想去控制他，让天道留下的这柄利刃为自己所用。

　　那时的离魂，恐怕有很强烈的这种感觉。

　　谈话最终不欢而散，这是这么多年来，他们第一次吵架，离明吵的脑壳疼，离魂完全油盐不进无理取闹，反正离明分明占理但是就是吵不过离魂。

　　傻孩子哟，你哥跟那么多家族长都吵过架，你怎么可能吵的过他。舒华渊心道。

　　反正吵也超不过，他也不用处理事务，深渊短时间内也不会有动静，还没人跟他一块无聊，在殿里闲着也是闲着，再加上离明一时气上心头，便导致了他自己一个人拎着行礼，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跑出了黑白境。

　　再不离家出走这日子没法过了。

　　迟早会发毛的。

　　离明深深吸了一口外面自由的空气，把离魂那王八蛋甩在脑后，他也不是第一次出来浪了，在外面的朋友不少，也有自己置办的宅子。在外面过个十几年都不成问题。

　　抬手把自己脑门的龙角隐去，在披上白色斗篷遮住头发和大半张脸，离明就踩上自己的法器往连尧山脚下去了。

　　舒华渊饶有兴趣地观赏着不知道多少年之前的景观。

　　冬城已经屹立在那里了，只是规模远不如现在的大，离明沿着长街，熟门熟路地买了一个糖人，之后从储物的法器里拿出一把钥匙，走到一家看起来有一点年岁的院子面前。

　　院子的大门已经有点掉漆了，看起来这缺一块那浅一块的，推开那扇格外寒碜的门，里面倒是干干净净，还如同新的一般。

　　离明回身关好大门，把糖人的棍扔掉，就跑到房间里瘫着去了。

　　他就这么在外面待了三个月，邻居都知道了这个宅子里有一个才十三四岁的少年，平常不怎么与人接触，大多数时间在外面游山玩水。来了这么久了也没有家人来找他，一次都没见过。

　　身披黑袍的人敲了敲大门，离明还没回家，在路上拿着根糖葫芦吃的开心，看见那个黑袍人不由分说，直接撒腿就跑。

　　离魂似是注意到他了，没一会就提着他的领子站着。

　　“有正事，别跑了。”

　　“除了深渊还有什么是让我干的？”不对啊，深渊走之前还加固了一次，哪用的着他回去。

　　“就是深渊。”离魂说道，“快到开境的日子了，你得回去看着，斟酌往外放点东西。”

　　离明就这么被提回去了。

　　“算一下帐，下次你在说都不说就跑出去，我就把你锁在连尧新建的地牢最下面，我说到做到。”离魂拽着离明的领子，这么威胁到。

　　离明皱了皱眉，额角滴下一滴冷汗，一把推开离魂。

　　离魂冲他笑了一下，看了一眼和离仙殿没隔多远的天牢，眼睛眨了眨。

　　深渊里的生物被他放出来几只，每次被同时放出来的还有里面的紫色的魔气。

　　他抬手净化掉魔气，双手结印将余下的给封印回去。

　　深渊里的生物长得是真的不好看，丑到形容都没法形容。硬要形容的话，他们是有着动物形态和生物特征的一坨不明物质。

　　几坨不明物质被离明传送到剿灭地点，宽阔的地面上除了那一条裂缝，就是遍地尸骨。

　　依稀听到微弱的幼兽叫声，离明停在一头已经被烧的黑色的母狮尸体面前，叫声似乎更响了。

　　他扒拉开尸体，看见了被护着的两只小狮子，这两只小家伙都是灰扑扑的，身上全是土，看不出毛色。

　　养完鸟了，该养猫了吗？

　　凡间怎么说的来着？舒华渊的灵识坐在树上想。

　　哦，离明也是铲屎官了。

　　把两只小东西带回了离仙殿，把他们好好清洗了一下，这俩已经断奶了，喂他吃肉就行了。

　　“一公一母，你们俩谁大点？”

　　左边那只白毛的小雄狮嗷呜了一声。

　　“那你是妹妹？”他问那只脑袋上带着点黑毛的雌狮说道。

　　小雌狮点点头。

　　“都是白的，那你们跟白月的姓，哥哥叫白然，妹妹叫白默。”离明定下兄妹俩的名字。之后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舒华渊怀疑他在想为什么离仙殿里的动物都是白的，没有黑的。

　　不然为什么离明一星期之后抱了只黑豹幼崽回来。

　　但是黑豹你为什么还让他姓白？白影。

　　他现在有点怀疑白长冉也是他捡回来的。

　　不过当然不可能。

　　白长冉那丫头跟楚流觞一样，都是仙魔两族混血混出来的天才。

　　这可都是兽类。

　　离明大约是真的闲，绕着整个黑白境转了两圈，又捡回来两个。

　　离魂进到离明的院子里，瘫着脸把院门关上又打开，其实也就那五只，两只小白狮，一只幼年黑豹，一匹狼崽子，一只白狐崽子，还有一只坐在房顶上的白鹰白月。

　　三只猫两只狗一只鸟，人生赢家。

　　“你……”离魂卡壳了。

　　“哥。”离明抱着母狼崽子白溪儿，脸上带笑。格外…………

　　贤妻良母。

　　“哪来这么多？”离魂拎起白狐白银说。

　　离明却是笑容一凝，小声说：“还不是因为你。”

　　“你再说一遍。”

　　“还不是因为你，杀了人家的爹妈！”离明看似童言无忌地说道。

　　正经跟他谈事不可能的，小动物这么治愈，借他们从侧敲击一下。

　　离明安全离魂也不会生气。

　　离魂挑挑眉，看着天上盘旋的鹰。扬起一抹笑，笑的有些阴寒。

　　剩下的时间好像就是离明在院子里养孩子，有事没事被离魂刺激。

　　他现在完全不能认同兄长的做法，但是也只能三天两头儿跟离魂吵一架，也没什么用，反而更加变本加厉，行事越发暴戾，离明亲眼看见了无数次他的阴冷残暴，隐忍了许久的情绪终于在一天爆发。

　　“你到底怎么了？！”他歇斯底里的冲自己的兄长吼道，眼眶发红。

　　“这是第几个了，你为什么要用这种方法！他们做错了什么！有的时候你的方法本来就有问题啊！凭什么让他们去死！”

　　离魂静静地看着他，带他说完，吐出一句话：“我不是说过，你不用参与这种事情吗？你是怎么知道的？”

　　黑发人站起身来，拉住面前人的手：“你为什么要私自查看？”

　　离明被他的法力压着，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

　　“阿明，你需要知道一件事，我做的一切都不会伤害你。你只要保持自我就行了，我绝对不会伤害你。绝对。”

　　“那你就去伤害别人吗？”离明把这句话挤出嗓子，无力的倚靠这身后的墙。

　　“他们就能让你随便伤害吗？”压力放松。

　　离明又道：“你怎么做，又会给黑白境带来什么好处？你不过随心而为罢了。”

　　离魂放开自己的弟弟，站起身来，冷冷的看着周围的一切，最后目光凝在离明身上。

　　他有些疯魔地说着：“我也想不杀他们，可是我控制不住，也预料不到，万一他们反了呢！那咱们俩谁都讨不到好！”

　　“我必须树立足够的威严，离仙殿才能永远立在这里。”

　　“而且，与我而言，唯一不能有事的，只有你而已。”离魂死死看着离明说。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呢，这些肮脏的事，怎么能让你接触呢，你是多么单纯的一个人啊。”

　　不知从何而来的锁链锁住离明，意识被抽离，离明的脑袋垂了下来，记忆变成了一片黑暗。

　　“师兄！师兄！！”纤尘晃了几下舒华渊，看了看手里的剑，又想了想，最后拨开舒华渊的头发一口咬向他的脖子。

　　绝对不可能记错，他家师兄最敏感的地方就是脖子。

　　一瞬间的疼痛把舒华渊的意识叫了回来，意识回笼之后就是脖子被咬住的疼痛和舌尖扫过的酥麻感。

　　“呃……”舒华渊喉间不受控制地泄出一丝呻吟。还有些迷离的双眼不由自主地泛起生理性的水光，他的左腿蜷起了来，然后……

　　一脚踹在了纤尘腰上。

　　他捂着脖子站起来，倒是咬没出血，但是那红色的齿痕如果要等它自然消失，可能得等个两三天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