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灭灯》弗rar

19、好事

　　“樊宸！”
　　樊宸和金九贤一起回到P放的时候，汉娜正在四处找他。她浅金色的头发乱了，手里攥着自己的手机，有点气喘吁吁的。樊宸担心是比赛或者车有什么问题，赶紧扒过了两位工程师走到她面前。樊宸还没开口询问，汉娜就先给了他一个拥抱。
　　这对于芬兰人来说倒是个挺少见的事情。
　　拥抱的时候，汉娜对他说：“普惠的朋友给我来电话，说二汽今天去谈收购车队的事了。”
　　好快。
　　汉娜拍了拍他的肩膀，松开了他。在围场就是随时都会有镜头，他们也没有太张扬，而是相视一笑点了点头。樊宸到数据屏幕前最后看了看这两天的数据，在心里又过了一遍需要特别注意的弯角。然后他回到了房间的角落，拿出来手机，找到当时存的徐璨的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一直没人接，等樊宸几乎要挂的时候，突然又接通了。
　　“樊宸。”徐璨听起来在楼梯间之类的地方，“我正在开会。”
　　“哦，不好意思，徐总。我就是听说二汽……所以想打个电话感谢您。”
　　徐璨笑了：“我一共就写了一分报告，发了个邮件给我大老板。”
　　“那说明这报告写得好。”
　　“不，那说明你和陈晖在上海同时上场比赛的影响力比我报告里吹得还要大。”徐璨的声音放松下来，“你给我打电话之前我也不知道这件事。真好，是件好事。”
　　“期待未来的合作。”
　　“这事离成还早着。洽谈阶段，不能和媒体说半个字，这点应该不用我交代你。”
　　“是，我知道。”
　　“行了，你快去准备比赛吧。我本来还想把这会在三点半之前结束，赶上看第三节排位。上海站……有点可惜。不过让所有人看到了你的实力就已经是场好比赛了。”
　　“谢谢，真的。”樊宸拿头和肩膀夹着手机，拉上了赛车服的拉链，“那打扰徐总了，有机会再见。”
　　“有机会再见。”
　　樊宸挂了电话，转身把手机交给金九贤，就直接上了车。一旦进入了比赛模式，樊宸就会抛去一切杂念，专注于比赛本身。这是F1车手最基本的一项能力了。他戴上了耳机和头盔，听到工程师对他说“把车打着”，抬手打开了引擎。
　　轰鸣声一下子完全盖住了周围的所有杂音，他如今能听见的只有引擎轰鸣声和耳机里工程师的指令。
　　汉娜坐在P房前边，维修通道对面的泰雷兹控制台前。她转过身给樊宸比了个拇指。樊宸也把手从座舱里抬出来，给她回了一个。
　　铃鹿今天天气晴好，樊宸发现自己的心，从托耶瑜到现在，终于定下了。也是自此刻，他才发现自己的情绪基调从托耶瑜开始就发生了细微的变化。这种变化还一直累积，缓慢增加，以至于他并没有察觉。樊宸突然觉得头脑无比清醒，对比赛也信心满满。这是个好现象，这说明他的竞技状态在回升。
　　他在维修通道出口排队的时候，陈晖的CFM就在他前边两辆车的位置。出口红灯一变绿，大家就依次开了出去。泰雷兹的赛车很不好开，所以还挺能体现车手的个人能力。樊宸的队友每次都慢他不少，掉在他后边三四名开外。不论是排位还是正赛。
　　樊宸开始第一圈冲刺之后，就和车队无线电静默了。
　　他的所有精力全部放在这些弯角，一个又一个，每一个都不同。赛车性能的变化，轮胎性能的变化。刹车点，弯心，换挡时机，碰见了前车就去吸一吸尾流。诸如此类的东西。
　　刷圈速就像赌博，每一次都会希望这一把完美，每一次碰到不完美的就希望再来一次。但比赛中，就是只有那么一两次机会。樊宸知道自己是那种成瘾性比较高的性格，所以不像有些车手在休赛期会去蒙特卡洛玩，他从来不敢碰那些东西。到现在为止，他成瘾的也就两样，一样是赛车，另一样是陈晖。

　　樊宸刚开始开方程式那年，陈晖在F3拿了冠军。
　　那个时候，樊宸比赛最缺的是轮胎。轮胎是消耗品，每跑一圈都是在磨钱。樊宸看着赛场里那些家里有钱的、或者是有赞助的车手，一圈一圈在赛道上刷成绩，不断提高。但他并没有什么练习的机会，只能着力于比赛时的那一辆圈拿出来最好的速度。在这样的情势逼迫下，樊宸成了上赛道时间最短，但平均每次成绩提升最多的车手。也是在那个时候，开始有赞助商看上了他。
　　有一次，他在伊莫拉比赛，碰上陈晖刚拿了F3的分站冠军下来。陈晖只和他点了点头就擦肩而过。樊宸只在心里算那个周末的轮胎限额，确实没有顾上对方。等到了傍晚，赛场里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之后，陈晖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站在了樊宸的车旁。
　　“好久没碰见你了。”陈晖对他说。那个时候陈晖脸上还冒了两颗青春痘，看着在他一贯比较白的皮肤上分外显眼。
　　樊宸本来收拾东西的手停了一下，然后他转过身，对陈晖笑了笑：“今天恭喜你。”
　　“谢谢。”
　　陈晖显然等着樊宸把对话继续下去，可樊宸不高兴伺候，就有点刻意地把陈晖晾在那里了，继续去做手头的事情。陈晖等了一会儿，然后低头笑了一声，知道这别扭的不止他自己一个人，心里反而舒服了。陈大少爷大手一挥，心血来潮提议：“樊宸，咱俩比一圈吧。”
　　樊宸手里还拿着一个抹布，如今直起身来看着他，抹布直接扔到了一边。陈晖知道樊宸不会拒绝他，都已经往车边走，准备坐进去了。可樊宸突然伸手拽住了他，神色有点恼。
　　“不行，不能比。”
　　“为什么？”
　　“我没轮胎了。”
　　“啊？”
　　“我轮胎不够了。”
　　“轮胎不够那就——”陈晖把后半句生生咽了下去，“哦，这样啊，这样……”
　　樊宸笑了笑，转身又拿起了那块抹布。陈晖只觉得这事情让他心里不舒服。他最近冠军拿得虽然多，可是迟迟拿不到F2的席位。他并不像再在F3跑一年，可是这似乎成了一个别无选择的选择。他已经18了，周围开始出现一些十六七岁的车手。他很怕自己最终进不了F1。
　　高级赛事的这些游戏，已经不是陈晖能玩得了的了。他成了被玩的那个人。而樊宸，就像一个舒适区，一个安全地带，能让他的心定下来。陈晖本来是宁愿和樊宸上|床也绝不愿意和樊宸比赛的，也不知道为什么。所以他不时总会和樊宸上几次床。可今天，他想和樊宸比赛。
　　陈晖走到了樊宸身边，抬手把他的抹布抢了，扔在一边。他凑上去，樊宸非常自觉地也靠过来。两个人吻了一会儿。樊宸把他抵在一个放东西的小台子边上，手上都是那种机油味儿，可是陈晖觉得还挺好闻。
　　“如果你赢了，我送你五套胎。”陈晖喘着气说。
　　“什么？”
　　樊宸的表情很复杂，一时间，陈晖不太明白那是什么意思。所以他又说了一遍：“我们比一圈，就一圈。如果你赢了，我送你五套轮胎。”
　　这话说完，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好像凝滞了一样。陈晖本能地感觉出来樊宸被激到了，至于是被激怒还是被激将，他分不清楚。樊宸呆愣了几秒之后就刷地一把掀开了赛车上的防雨布，自己挑了一套新胎装上，然后戴上手套，扣上头盔，直接跳进了车里。
　　出车之前，樊宸看了陈晖一眼。
　　他知道陈晖是看不懂那一眼的。陈晖是一个遇到这种事情必然本能回避的人。那他妈的来自他的一种温柔。他好像很不想和别人真的刀枪相向——当然除了在赛道上。陈晖好像总是想给所有人留一点余度，留一点退路，留一点体面。樊宸也是在围场里见过越来越多的少爷之后才发现这就是有钱人家教小孩的方式。
　　永远从容，永远自信，永远包容。看久了也让人挺烦的。虽然樊宸知道这样的人并没有什么不好。
　　只是一种说不上来的，心底的厌倦。
　　这种厌倦到了陈晖身上，又因为他无法控制的感情而成了一种挫败。
　　樊宸那一圈跑得非常好，可以说是他这个周末到目前为止最好的一圈。他之所以要先跑就是因为太阳正在落山，再晚的话，虽然肉眼看不出来，但照明条件还是会影响成绩。陈晖坐在一个不合适的座舱里，开着一辆不熟悉的车，光照条件又在变差，那樊宸赢的几率还是比较大的。
　　果真，最后，陈晖比他慢了0.2秒。
　　那五套轮胎第二天如约送到了他手上。车队的工程师都在调侃他还有凭空变出来轮胎的能力。可樊宸心里知道那不是他的魔力，不过是钱的魔力。那个时候，樊宸还没能完全放平心态看开这些事。
　　陈晖在F2跑了两年。他家直接把F2的一个车队买了来辅助他比赛。那几年，正是F1对新资本开放的几年。樊宸也是在那个时候看准了时机，通过赞助的方式让自己成了F1赛场上第一位吊车尾中国车手。
　　陈晖在F2的第一年就拿了亚军可是还是没有拿到F1的席位。那个时候有个中游车队正在谈他，却在最后一刻把他的合同飞了。陈晖为此有一两个月情绪特别混乱，光来找樊宸就找了三次。第二年陈晖还是拿了亚军，可他谈到最后，只拿到了CFM三号车手的合同。这对陈晖这种天赋级别的车手来说几乎可以说是很离谱。甚至陈晖在F2第一年的队友马卡洛维奇就在公开场合批评过F1如今选人制度甚至是在埋没天才。
　　他们两个人走到顶级赛事的路都并不算平顺。可他们也只能一直走下去。

作者有话说

　　突然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