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奇探|闲敲棋子落灯花》畔之

37、叁拾柒

　　果不其然，两人铩羽而归。

　　乔楚生只能将吴经理捉了又放，不过还是派了两个人跟踪吴经理。

　　金梦兰这一头的线索还在吊着，所以现在乔楚生不得不将目光盯在刘显贵的身上。

　　“刘显贵在外面包养了女人不是秘密，”刘显贵藏得好，也架不住在上海耳目众多的乔楚生，“他能有今天也是因为你那个梦兰姨的嫁妆，他可没有表面上的头脑，我们家老爷子早就断言，金梦兰就是他背后的高参。”

　　而刘显贵是包养的女人，也正是乔楚生认识的人。无巧不成书的是，这个燕玲有纵火的案底。虽说那人着火时燕玲不在现场，也没有她作案的证据，但乔楚生拿出被烧伤人的照片，路垚便知问题出在哪里了。

　　“这死状和刘显贵一样啊。”

　　路垚为了寻找燕玲的下落，再一次来到长三堂，偏偏青黛不吃路垚那套，用尽了三寸不烂之舌，也没能从青黛那里打探到燕玲的下落。

　　哪怕把乔楚生卖了，他也没辙。

　　青黛看他与乔楚生相熟，颔首道：“你明知乔探长和七小姐两情相悦，你偏偏用这招对付我，你是真傻假傻？”

　　路垚当然知道在长三堂和百乐门分别都有乔楚生的“红颜知己”，也不过是掩人耳目，乔楚生不喜欢她们，却不代表她们也不喜欢乔楚生啊。

　　“你如果多关心关心乔探长就知道了，之所以他会选择我和梨蕤做他逢场作戏的搭档，就是因为我们两个都是心有所属。”青黛举起右手，给路垚亮了亮自己的玉镯子，“路神探，你可小看我了。”

　　那玉镯成色一般，一看就不是那些能一掷千金的恩客所赠。

　　“是我的不是，青黛姐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吧。”

　　青黛将手收回，摇摇头，她并不在意旁人怎么想，痛快得报了一个地址，瞧着路垚不明所以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

　　“若我那个弟弟能长到如今，想必跟你一般大小，”青黛也是个苦命的人，不过所幸现在拨得云开见月明了，“昨儿七小姐就打过招呼了，不过今儿逗逗你罢了。”

　　“七姐的本事万不可小觑。”

　　叶轻闲看似对上海滩的商场洞若观火，旁的都如过眼云烟，不过若她真的想知道些什么却也不是难事。

　　路垚玩味一笑，“我懂该怎么做了，亲自去谢谢七姐，再然后跟老乔好好叙叙旧。”

　　一行三人来到青黛说得地方，也只有白幼宁一个女人最能接近燕玲，这个重大的任务也就只能交给她了。

　　白幼宁虽说做事不大稳妥，但一双眼睛着实能耐，一眼就认出了燕玲的脖子上的蓝宝石就是当初路垚拜托她查的刘显贵的那条项链。

　　乔楚生和路垚一路跟着黄包车走到燕玲入住的酒店。

　　“这酒店租下来也不少银子吧？”刚一踏进酒店门口，路垚就被这种富丽堂皇给震惊了，这样的装潢价格肯定不低，“再说了，这人来人往的，还都是名流显贵，还不如在外头买一宅子来的安全呢。”

　　“名流显贵不假，但这些人恰恰嘴都很严。”两人正说着，叶轻闲从不远处走来，“上海滩的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谁跟谁都有些八竿子打不着，但十竿子说不准能打着的关系。”

　　叶轻闲点到为止，在座的也不是傻子，不过可怜金梦兰聪慧一生，或许至今都被蒙在鼓里。

　　“金梦兰可不一定真的那么傻，闺中太太自有一套御夫之术，旁人不说却不代表她们不会去查，”叶轻闲看他们的神色就知道他们脑子里在想什么，“更何况金梦兰可不是普通的女流之辈，打破了身份的隔阂都要选择刘显贵这可是她这辈子做得最出格的事儿，为此付出了多少，她就想得到多少。”

　　路垚对这些倒不甚在意，不过好奇，“那七姐也有御夫之术？”

　　叶轻闲不执一词，含笑看向乔楚生，“问他咯。”说完就从助理手上拿过手包转身离开，“你们也早些归家，今天苏州那里送了好些大闸蟹来，晚了可吃不着了。”

　　“所以，七姐怎么御你？”

　　“用不着，我心甘情愿，”乔楚生勾起一边的唇角，先他一步上了楼。

　　路垚长腿一迈，“可是七姐怎么会来这啊？”

　　“这酒店是黛西小姐他大哥名下的，估计是来找他叙旧，之前听说黛西给她送了一个什么礼物。”

　　乔楚生这张脸在上海太显眼了，几乎没人不认识，未免打草惊蛇只能让路垚先一步探探路。结果因为自己蹩脚的演技，反而惊动了燕玲。

　　燕玲的木仓被缴了，如今也算是羊入虎口，自然以为路垚他们都是金梦兰的人。

　　乔楚生告诉燕玲刘显贵已经死了，燕玲却不相信，直言是乔楚生听了白老爷子的话动的手。

　　关键时刻反而是路垚头脑清醒，直指问题所在，这才让燕玲冷静下来。

　　燕玲回想了一下，“显贵她不喜欢香水的味道，后来有一位一起学舞蹈的姐姐跟我说她丈夫也不喜欢闻这种香水味，所以特别送了我一个香囊。”

　　乔楚生拿过燕玲递来的香囊，一下就闻到一股果香的味道。路垚回忆起刘显贵投资的那些项目，再加上乔楚生打给白老爷子的一通电话，路垚虽不愿承认也不得不推断出一个结果。

　　“看来，蟹宴咱们是赶不上了。”

　　当当当……

　　落地钟已经响了留下，白幼宁和叶轻闲等在公寓里，烧得通红的螃蟹放在身前。

　　“看来，这案子是有结果了。”

　　白幼宁饿得前胸贴后背，听到叶轻闲这话立即挺直腰背，“你的意思是他们是去抓人了？”

　　叶轻闲点点头，“不然你觉得那么晚了他们不回来是去潇洒了？”

　　“那我得赶紧走，”白幼宁二话不说就拿着挂在一旁的皮包，再看一旁气定神闲的七姐直接一捞胳膊，“咱们去接他们。”

　　“你就是想逮个正着去找采访素材，”叶轻闲还不知道她，“可咱们去哪儿呢？”

　　白幼宁打了车，满脸得兴奋，“不管他们去哪里，巡捕房总该知道吧。师傅，咱们先去中央捕房。”

　　金梦兰摇晃着手中的香槟，看着不远处的莺歌燕舞，往事瞬时流向心头，“显贵就是在这儿像我求的婚。”

　　少女情怀总是诗，几十年前的那个男人愿意为了她做所有的傻事，甚至单膝跪地向她求婚，她不顾一切奔向这段无人看好的婚姻，幸福且从容。

　　只是，一切都是会变的。

　　路垚拿出香囊，金梦兰眼波流转，自知负隅顽抗也没有任何作用，大大方方的承认香囊是她做的，不过依旧镇静，喝完了杯中剩下的酒。

　　入喉却辛辣，像极了得知自己被背叛的那个夜晚。

　　路垚说起金梦兰的作案手法，娓娓道来却字字珠玑，仿佛那些事情却都被他看在了眼里。

　　金梦兰无从辩解，只能垂头浅笑，说起他跟刘显贵的过往，面颊稍红仿若十七八岁时的悸动。

　　路垚也恍惚能看见当初那位明艳的梦兰姨。

　　乔楚生身后还有几位手下，金梦兰挺直脊背，拍一拍裙摆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在被带走前依旧是人前高傲的模样，“我只希望乔探长不要将我的身世公开，大清亡了，我们旗人也只有点面子了。”

　　门从两侧开启，金梦兰正对上疾步前来的白幼宁，冷嘲热讽一番又走向不远处的叶轻闲。

　　世家出身，幼承庭训，像极了年轻时候的自己，“虽与叶七小姐没打过多少交道，但我还是愿七小姐得偿所愿，但愿所托为良人。”

　　语毕，眼色中又不免带上些高傲，余光看向身后两侧的警员，“我一个妇道人家害怕我跑了不成？既是认了，就断没有落跑的道理。”

　　“和娘说得一样，”叶轻闲闻言轻笑，看着金梦兰挺直的背影，“她这辈子便是输了，也是打落牙往肚里咽，嘴上却还得占上风。”

　　刘显贵的死已经尘埃落定了，不过整个租界的格局也默默变了。

　　蒋志卿虽走了，乔楚生到底还是不放心，生怕路家那个掌权人又想出什么幺蛾子来，于是早就未雨绸缪，派人去了海宁在路垚家附近蹲点。

　　这回倒是等来一个大角色——路淼。

　　听着手下人的汇报，乔楚生只觉得疲惫不堪，路家老爷子派来的人可是一个比一个难送。他捏捏鼻梁，眼下只有酸涩。

　　“路垚的姐姐曾经做过政府要员的机要秘书，在朝野人脉非常广，这次突然回家，肯定认为是因为三土。”

　　叶轻闲将手中的报纸放下，绕过沙发走到乔楚生身边，柔弱无骨的指腹轻轻揉着他的太阳穴。鼻尖传来清淡的幽香，乔楚生可舍不得让叶轻闲替他做这些。

　　牵过她的手，将她圈在自己怀中，香软在怀，再大的烦恼也不是烦恼了。

　　“路淼好相与嘛？”虽是提问，但是乔楚生心里多多少少有答案。

　　叶轻闲歪着脑袋轻笑道，“若是不好相与，我怎么能同她成为莫逆之交呢？”

　　乔楚生曲指刮一下她的鼻尖，“你明知道我说得是什么。”

　　叶轻闲圈住乔楚生的脖颈，低声道，“若论她和幼宁，我可说不准。路淼精明聪慧，走一步都得想三步，这样的人谨慎自持，必定不会看上幼宁。”

　　看到乔楚生落寞的神情，她又双手捧起乔楚生的脸侧，“不过幼宁有一片赤诚之心，兴许会打动她也未可知。”

　　乔楚生也明白感情一事旁人做不得数，双手握住叶轻闲的手腕，“上回欠我的蟹宴什么时候还我？”

　　叶轻闲一时间也愣了神，不过随后娇嗔起来，将手抽出，“到底谁欠谁啊？这都几月份了，大闸蟹早没了，煜哥儿还因为多吃了你的份，肚子还闹了好些时候呢。”

　　“得得得，都是我的错。那我今天就舍命陪美人，赏不赏脸？”

　　叶轻闲作势想了想，“可不能去董姐姐那儿，每回去她都不收钱的。”

　　“我们七小姐原来也是个老饕。”乔楚生宠溺得将鼻尖抵上她的，“不知叶小姐最爱什么？”

　　“原来我心归处最会装聋作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