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蛇》一梨

9、第 9 章

　　自从六里放了那群雀妖之后，妖王六里重回三界的消息顿时传的沸沸扬扬，初时几个不信的小妖硬闯了侯府，都被六里的混天刺吓破了胆，如此数月过去了，那群喊打喊杀要找龙乔报仇的小妖，一听到先王六里就在襄安侯府，顿悟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侯府顿时清净了起来。六里初时还不由得感谢浊染作为自己左祭司时为自己立下的这个残暴狠辣的形象，可后来自己想逮只小妖打探一下无极殿有什么动静的时候，连个妖毛都找不到，更别说一个趁手的小妖了，连临澧城中竟然也一丝妖气也寻觅不到。
　　真是妖风日下，就没有一个妖力高深且有点胆色的妖精吗！六里颇为恨铁不成钢，自己三百年不在妖界横行，没人督促敲打，这妖界各个小妖也太懈怠了，修为胆气退步的厉害。
　　冬日渐深，六里心中隐隐担忧。
　　冬天是六里最为厌恶的季节，而且六里妖丹之前被浊染击裂，在千秋河里补了三百年原本是补回了个六七成的，但人间凡俗之气最碍妖精修炼，六里如今妖丹不比从前，虽不会让六里沉沉睡去和凡蛇一般冬眠，但是也不能像从前一样以强大的妖力护体御寒，不受半分影响，六里渐渐开始觉得身体疲软无力精神不济，这夜立在寒风的屋脊吸食月华时，竟然在瑟瑟寒风中打了个冷颤，六里默默叹息了一回入了内室。
　　蛇惧冷，想找个暖和的所在。
　　这倒是成婚半年后，六里第一次在深夜同薛易共处一室。
　　没办法，纵使是先妖王也总有不得不低头的时候，六里想着薛易的被窝或许足够暖和，而人体温暖，最是适合暖床，只是自己一只八千年的大蛇妖同一个凡人争抢被窝会不会有损形象？六里想起焚琴拿着给自己暖床的事污蔑了自己数千年，如今这和凡人争抢被褥的事情若被外人知道，更没面子吧。
　　可他到底已经独占床褥半年了，拜了天地的正经夫妻，他同自己共享床榻应当也算公平，况且自己如此用心地调养照顾他，给自己冬日当个称心的火炉暖暖脚也没什么吧。
　　薛易浅眠已成习惯，听到六里破门而入的声音便被惊起，不知发生了何事，醒过神来便点上烛火，就看到六里带着一身寒气纠结地盯着自己的床铺。
　　“你冷？”薛易思虑片刻，想起冬日蛇有冬眠之性，她最近确实不如之前那般有精神，不过这样修行千年的妖类也会有如此吗？只能试探的一问。
　　“嗯。”六里声音又嫩又娇，决定以静制动，佯装个可怜使个美人计先，若是薛易自己邀请她睡他的床铺，总归不会伤及自己妖王的面子吧。毕竟自己还是颇为用心地教了他数月的剑啊，一剑之师啊。
　　“过来睡吧。”薛易倒是没有犹豫，缓缓起身掀被，半年以来她对自己可谓尽心尽力，于情于理自己没有理由让她受冻挨冷，何况，她也终究算是自己的妻子。
　　“真的？”六里咳了咳，这被焐过得被窝应当比自己千秋河的蛇洞还暖和吧，一边想着一边不由自主地迈步凑了过去。
　　“嗯。”薛易神色冷淡，“我这就睡书房去。”
　　嗯？六里顿时停住了自己脱外衣的动作，暖床的火炉要飞走？那这床还怎么暖和，自己一身冰寒，没了薛易，这被窝不过片刻又是一片冰冷了，薛易乃正神转世，自己又细心调养了半年，不会畏惧妖寒，如今好好的火炉还没用就要飞了？
　　“怎么了？”薛易看到六里僵持着不动，望向六里，却见美人突然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楚楚可怜地望着自己。
　　“你摸摸，摸摸我的手，冷若寒霜。”六里三下五除二地脱了外衣，六里只着一身轻柔内衫，凑到薛易跟前伸手就摸上了薛易的手。
　　薛易手中六里的手柔嫩而冰凉，薛易下意识想抽回手，六里拼命按住薛易的手往自己的脸上按，“你再摸摸我的脸，冻如坚冰，你忍心看你自己的妻子活生生冻死吗？凡间有这样的道理吗？你这么铁石心肠吗？”
　　“你先放手。”薛易看着死皮赖脸的水蛇，一点儿没有当初炫耀蛇尾时的妩媚妖冶，也没有海棠树下的清贵高冷，眨巴着水灵灵的眼睛柔弱而可怜，若是半年之前，又或是一月之前，自己必然是会狠心甩开手的，只是如今自己依旧想放开手，却不是因为厌恶和嫌弃，而是心底轰然而来的震动和情愫让自己突然害怕起来。
　　她的手很冷，她的脸也很冰，他竟然不想放手，心中一闪而过的欲念让他心中震惊，慌忙甩开自己的手。
　　“你放手也没用！我是不会放手的！放手你走了我再绑你回来，实在麻烦。”六里看薛易甩开了手，自己二话不说翻身上床，贴着薛易便躺下，两只手环着薛易的腰不放，嘴中不断督促“天寒地冻的，别挨冻了，来来来一起快歇下，乖乖当个火炉。”
　　薛易身形僵住，他是勉强不了她的，而她对自己，轻易便可勉强。
　　“你放手，我不走。”
　　薛易语气冷淡，六里想了想慢慢的一点一点放开了手，但是眼睛依旧死死盯着薛易，防止自己的火炉趁自己不备溜下床去。
　　六里看着薛易寒着脸躺在自己身侧，嘴唇紧闭，浑身僵硬得跟一块石头一样，知道他心中不服却奈何不了自己，心中反倒得意，满足地呵了口气，顺顺当当地缠上了薛易的身体，来自薛易身体的温度顿时温暖了蛇妖身上的冷寒，想起当时自己在司乾殿偷剑谱被他打的狼狈不堪直接打出了原形，如今委屈他司乾神君给自己当个火炉子回又算的了什么，哼。
　　薛易明显感受到身边蛇妖的自得之情，鼻间属于她的暗香微动，身上被她缠的密不透风，薛易能清晰地感受着蛇妖的体寒，她真把自己当火炉了，薛易努力平稳心绪，努力把自己想成一截烧火的木头，不理其他。
　　六里这一觉可谓睡得十分舒服惬意，更坚定了要裹着薛易睡一个冬天的打算。
　　但隆冬的日子对六里来说越来越不好过，看着小丫头们嬉笑着玩雪，六里懒洋洋地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大雪寒风的天气里，六里越来越想要瞌睡，六里初时也认为自己妖丹有损难抵蛇之天性，才瞌睡连连不比之前，可这日六里望着漫天飞雪竟然不知不觉倒在海棠树下的石桌上睡了过去，待醒来时，手中温酒已经凉透，而那短暂的梦里，自己竟然梦到了过往，梦到了幼时在千秋河的日子，梦到了那一身玄衣的少年郎。
　　六里终于察觉了不对，纵使自己妖力不比从前，又怎会如此懈怠到酣然睡去呢？妖最是警觉，如此毫无防备地沉入梦境，实非妖之所为，倒像一条凡蛇，彻底屈服给了天性。
　　六里顿时心惊，是不是该唤回焚琴了？六里想着，反正半年已去，如今薛易剑术已成也不需要守身如玉了，纵使被焚琴垂涎，让她推倒个几回也没什么。
　　六里在考虑着是不是该唤回焚琴时，可焚琴在山野之间却过得十分快活，有了苍吉在，她的日子与自己先前想的天差地别，过得可谓十分逍遥。没了临澧的人间浊气，山间高野其实更得焚琴欢心，鹤妖喜高，她的采花楼本就峭立在山顶云雾中，是以焚琴徜徉山林峭壁颇得自在，而苦的自然是那个每日辛辛苦苦采花掘根的小狼妖了。
　　苍吉心中有苦说不出，被逼着挖花根，望着还有一座半的山头心如死灰。
　　可焚琴每每揽着一缕清风而来，笑嘻嘻地望着苍吉道“幸亏有你啊，小狼妖”，苍吉便觉得自己就活该累就活该苦，否则难道要让这般皎洁如月的美人儿受累吗？那自己还算个妖吗！
　　六里身子不适心头闷闷，饭桌之上自然便懒得应付，一次两次几次下来只吃了几口做做样子便了事。
　　襄安侯薛黎和薛夫人你看我我看你看了几回后，面上渐有喜色。
　　这日午后薛夫人便遣了太医来府里给世子妃问诊。
　　可是没想到，诊下来世子妃非但没有怀胎，反而诊断出了大不妥，说世子妃体质寒且湿，日后恐与子嗣无缘。
　　本来怀揣着喜事希望的襄安侯夫妇，听了太医的话后脸色就如外面的寒冬一般冷了下来，世子妃原来不易怀胎，难怪半年同房，却不见一点儿动静呢。
　　六里听着太医的诊断不屑一顾，你太爷爷的老娘蛇妖，自然寒且湿，就算是吃一千副一万副温补的药那也是半点儿用处也没有，至于子嗣，让我八千年的老妖给你们这群凡人生蛋孵小蛇，做你的春秋大梦！正神转世也没门！
　　是以第一副药煎好送来的时候，六里便给倒了个干净，如此反复几次，薛夫人再次唠叨的时候六里即使闭了耳识也是无用了，因为薛夫人已然声泪俱下。六里万没想到自己答应了女帝的承诺助龙乔渡劫救自己弟妹，还得管他龙乔人间香火的问题。薛夫人哭了几次发现六里依旧不喝药之后，索性另辟出路，她想给薛易添个侧妃或是侍妾，薛易是薛家唯一一棵独苗，以前身体不好想方设法地想留下这个独苗活命就行，如今独苗茁壮起来，自然要承担起种植下一代幼苗的重任。
　　薛夫人没想到的是，六里满心欢喜地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