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蛇》一梨

10、第 10 章

　　六里早就厌烦了薛夫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想着只要给薛易纳一房侧室自己就可以摆脱薛夫人三天两头喋喋不休的言语关怀，实在太大快人心了，纵使自己只有两年活头，也不想整日被苍蝇围着嗡嗡叫，委实心累。
　　可是薛易却不答应。
　　他本就不喜旁人入金玉堂，更何况府外的生人。薛夫人沮丧地拿着各家小姐的生辰八字十分失望，自从自己儿子的身体康健如常且习剑如神之后，其他高门人家听说侯府小世子爷要纳侧妃，临澧官家小姐各个都是欢欣鼓舞。从前薛易身体不好的时候，因为其卓然于世的才华已经不乏青睐爱慕者，如今这个世家侯门公子已然玉树临风能文能武，纵使屈居侧妃之位，亦是心甘情愿的。
　　可薛易不愿意，纵使旁人千般情愿万般乐意，终究无用。
　　六里可不干，于是热情洋溢地同薛夫人商议，要不在金玉堂伺候的这些丫头里挑几个合适的做个侍妾也可，反正传递个香火嘛，有总比没有强的。
　　薛夫人连连点头称赞不已，自家儿子娶的这个仙士世子妃实在是通情达理大度豁然啊。
　　六里因为自己体乏本是想召回焚琴的，可是被薛夫人这么一闹，六里反倒兴致勃勃地开始张罗薛易纳妾，毕竟百年千年地远离人世，六里从未做过这等新鲜事。
　　侯府伺候的丫头本就是精挑细选的，是以六里看着小姑娘个个细皮嫩肉容色可人，左挑右选实在个个可心，于是干脆在侯府看着哪个顺眼的小丫头，只要那丫头肯点头同意，立马纳入金玉堂，左抬一个妾，右抬一个妾，好不热闹，如此这般抬了数次，西房的侍妾已经快排到十数位了，薛易却一脸淡漠，每日夜里寒着脸给六里当火炉。
　　冬日愈深，六里越发疲怠，时常嗜睡全身绵软，而薛易实在是十分称职的火炉，不埋怨不抵抗，六里用的称心如意，于是在纳妾之事上越发上心用功，各房小妾环肥燕瘦美的各不相同，也算六里报答薛易暖床之恩。
　　但薛易丝毫不领情，却是一步也未踏入过西房，六里倒是数次宽容地点拨薛易，偶尔一两个晚上不给自己暖床也是无碍的，可薛易每夜依旧直挺挺地睡在六里身边，冷冰冰的一句话都不说。
　　六里实在无法，薛易这服水米不进的模样，自己风风火火抬进一百个小妾也是无用啊，那小娃娃也是生不出的。
　　莫不是自己张罗的美人儿没有可他心的？
　　“薛世子，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啊？”适夜六里实在忍无可忍，一边惬意地盘着薛易暖融融的身体一边打着呵欠问薛易，自己忙活了这么些日子，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那实对不起自己忙里忙外的这一场。
　　薛易依旧躺在自己的被窝里沉默不语，恍若未闻一般。
　　莫不是害羞？
　　“你也不必害羞，此间之事自是要食髓知味，你的年纪也确实不小了，男女之事嘛要勇于尝试。”六里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心想你若不早早诞下个小薛易来，到时候自己一死，你再一个神元归位，薛夫人的鼻滴眼泪估计能淌出一条千秋河来。
　　端看这几天薛夫人红鼻子红眼睛的，已经颇有这种趋势了。
　　“睡觉。”薛易声音低沉打断六里，面上却丝毫没有露出什么情绪来。
　　莫不是……六里左思右想，心中生出一个大胆且合理的想法来，看着薛易倒吸了一口冷气，若真是如此，自己怕是两年里不得安生了。
　　“薛易，你莫不是，有龙阳之好？”六里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若真如此，自己怕是绞尽脑汁也没法给薛夫人整出一个孙子来，那此后日子可别想清净了。
　　“龙阳之好？”薛易掀被而起，直视着六里眸中带着一丝恼羞，这只蛇妖整日里想的都是什么？
　　六里很少见薛易如此将情绪外露，想来是自己想错了，顿时放下了心，薛易眼神不善，他如今已经颇有几分龙乔的影子了，六里内心对于司乾神君的畏惧不觉被勾出了一两分来。
　　“不是就不是，你莫要激动。”六里赶紧摸摸头安抚。
　　“你我当初交易之时，你是不是说想对我好，让我承你的情，积累善缘可待飞升？”薛易转瞬之间就掩下了自己的情绪，语气平静。
　　没错，六里点头。为了隐藏自己真实目的，只能胡编自己功德几满，此番是为积累善缘以待飞仙，帮他遮挡灾殃护他周全，只要他承了这情，自己便能最终功德圆满。
　　所以呢？六里疑惑地看着薛易，这和你不临幸侍妾有何关系？
　　“再纳妾，我不可能领你一分情。”薛易面无波澜，甚至语意微冷，“我会觉得，你对我并不好。”
　　“纳妾对你不好吗？你凭什么不承我的情？”六里倒是不明白了，自己把他从一棵豆芽菜调养成如今清风朗月般的人物，把要杀死自己这把的剑磨得锋利又光亮，还劳心劳力给他寻觅美人小妾，他却想转头不认了？
　　六里还想着他念着点自己的好，要么帮自己杀杀浊染要么替自己好好照顾弟妹，如今倒好，竹篮打水一场空？！
　　你太爷爷的说清楚！六里顿时坐直逼视着薛易，一袭长发裹着玲珑身材逶迤而下。
　　“好与不好，与你心意无干，乃是看我的心意。”薛易冷眼看着六里，六里这几日忙着给他找侍妾，似乎越发疲惫嗜睡，如今虽努力用眼锋逼视自己，但面颊微红双眸昏昏颇有不胜之态，反倒生出莫名的娇怯之感，“不管你做的再多，我若无感，便是不好。”
　　自始至终，薛易就笃定六里来到自己身边绝非所谓的积累善缘，妖若成仙怎么可能如此轻易，自己一介凡人一星半点的善缘能成什么事，哼，她是别有目的。可不管那目的为何，她自始至终倒是确实在为自己打算，调养身体，相授剑术，甚至比自己的师父还要细致悉心。
　　她，是真心为他好，至少迫切地想表现出真心为他好。
　　六里此时既睡意难耐又十分介意薛易的话，六里承认自己贪心，不仅想用自己一命换两命，更想利用龙乔的感情帮自己对付浊染，所以对他细心备至。如若他能对自己生出一两分爱意自然更好，自己惨死在他剑下后他就能心生愧疚，既有爱意又有愧疚，便可能爱屋及乌，护佑七里八里。本来还以为自己如意算盘打得极好，利用和女帝的交易最大化的为自己谋取好处，可如今连薛易这人冷情至此，自己为他耗费了大半年的心血，他竟然没有丝毫动容？
　　“那你说，你觉得何谓好？”六里强忍困意，心中也是急躁，语气迫切了三分。
　　“我有诸多打算，日后慢慢计较。”六里越是急躁，薛易反而越发面不改色，“至于今夜的好，便是我若想让你委身于我。”
　　“委身……？什么！你想睡我！”六里震惊，她早就看出薛易这个人既不喜他人触碰又极其厌恶妖类，如今却想要睡一只蛇妖？
　　“我自己有诸多顽固的习惯，不想累及清白女子，你为妖，身微体贱，拿你一试或可助我改变恶习，日后或许能安然与侍妾相与，甚至还可接受侧妃入府。”薛易一字一句，声音淡漠而清冷。
　　原是如此啊，六里明了，薛易有心里障碍，这是想以毒攻毒？是啊，自己一只蛇妖，若是连妖都能接受，其他凡间女子自然更能亲近了，妖，在三界看来，从来都是低微寒贱的存在天命不顾，妖，生来便被认成祸害。纵使自己曾是妖王，潜心修炼八千年谨遵天道，可若想动一动凡人性命，甚至若频繁对凡人施展妖术，必定招来天罚，被天雷劈个外焦里嫩。
　　可唯有男女之事上是个例外。也不知道是不是天道漏算还是这本就属人伦，纵使鹤妖焚琴采遍繁花，天上地下的到处染指少年郎，几千年了头顶上也没冒个火星，所以这千千万万年来，妖与人间若有瓜葛，也多是痴男怨女的情爱之事。
　　薛易虽说的难听，却实在有理，而六里纵横妖界几千年，自然看的更加明白。但是再明白，薛易这话说得实在残忍卑鄙，一字一句剐得六里的心头生疼。
　　但是太爷爷的，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六里闭了眼，睫毛轻颤，坦坦荡荡地滑入薛易怀中，自己不过只剩下两年的年岁，还拘束什么老妖身份，人仙一道，妖纵使做得再好清清白白几千年，还不都是被人被仙被神瞧不起的，弟妹一缕阴魂尚在幽冥，没有女帝相助，自己永远别想让他们重回世间继续修行，算了，同他一介凡人计较什么，大妖行事能屈能伸，躺便躺了睡便睡吧，反正自己还能暖和暖和身子呢！
　　但六里心里还是有一丝懊悔，早知道应该唤回焚琴的！
　　薛易愣了片刻，自己不过无端气愤六里最近频繁为自己纳妾，故意说出那番话激恼六里，倒是没想到这只蛇妖如此乖觉，蹙了蹙眉就钻进自己怀里，薛易虽然浑身滚烫，但心底却没来由的生出一丝鄙夷和嫌恶，妖，到底是乡野兽物所化，果然是没有什么傲骨气节可言的。
　　薛易眼底一闪而过的厌恶却被六里尽收眼底。
　　又是这样的眼神，为妖几千载，六里看多了这样的眼神，本来早就淡然处之了，可今夜不知道为何，现下六里的心中却十分阻塞难受。他有何脸面嫌弃自己？他有何理由嘲讽自己？难道不是他让自己这般做的吗？不是他觉得这样是为他好吗？六里心头火蹭蹭而起，自己耗费心力助他恢复身体，修习剑术，如今应他之请在他怀中躺了一躺，任凭他睡一回，他倒是嫌弃起自己来了，嫌弃起自己是妖了？！
　　三界之中，妖就天生不如神，不如仙，不如人吗！
　　六里眸中冷光一现，薛易浑身顿时动弹不得。
　　“你做什么？”薛易发现自己无法动弹之后，目瞪着六里，可六里的眼神已经没有半点温度，成亲数月相处下来，六里从没有这般冷漠过，薛易觉得这眼神像极他们初识那日，六里在自己房中露出数丈长的蛇尾，告诉自己是妖时的目光。
　　冷艳而高傲，寒凉而疏离。
　　“我做什么？”六里起身理了理自己长发，六里越是愤怒语气却越是低柔，“不是你说想要让我委身于你吗？”
　　薛易眸中厉色难掩，六里轻哂，同自己装什么大爷，这可实实在在是你自己要求的！
　　薛易浑身震颤，想开口说话，六里却将突然将唇堵住了薛易的口，朱唇柔软，唇齿相交之间，薛易却感到从未有过的屈辱。
　　“你可不能叫出声。”六里挥了挥手用妖术锁住了薛易的声音，心中突然生出了几分很久很久以前自己在林子里抓狐狸逗乐的感觉来，“我也效仿焚琴一回，尝尝采花的滋味好了。”
　　“夫君，你我成亲多久了？”六里眸中艳色一闪，冰凉的指尖划过薛易的脸，“想来，也是该同房了。”
　　薛易的眼中如烈火燎原，可无奈身体不能动话也说不出。
　　“夫君或许没有经验，可妾身可是活了八千年了。” 六里笑得千娇百媚，一件一件缓缓褪下身上的里衣，身材凹凸有致，细腰楚楚，绰约妖娆，长发如瀑，青丝缠身，薛易闭上眼睛自觉羞愤难当，心中极悔，在她初来侯府言明她是妖的时候，自己就应该立即燃仙符唤回师父！
　　与妖做交易无异于与虎谋皮！
　　“所以夫君，你别怕妾身伺候不好你啊。”六里手抚向薛易胸膛，施法褪干净了薛易的衣衫，声音孤傲清冷，绕在薛易耳边让薛易有如若万蚁噬体，“妾身八千年，缠绵床笫之间也不下千万次了！有经验的很！”
　　千万次？！
　　薛易霍然睁开双眼，却见六里已经□□攀于自己身上，纤手游走于自己身体之间，六里的身体滑腻而冰凉，笑得妖艳万方，眼中却是刀锋剑影，自己全身如入炭火之中，纵使心在地狱，但身体却难以忍受的燎心燎肺起来，汗如断珠从耳畔流下。
　　六里多次折辱薛易之后怒气已消大半，困倦沉重之际看到身下薛易气息微弱，顿觉自己情急之下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
　　太过莽撞了！
　　六里忙挥了挥手，解了薛易浑身的禁制，纵使薛易如今体健如常，可到底是凡人，他若有个三长两短英年早逝历劫未遂，别提与浊染的大仇难报，弟弟妹妹相救无望，自己首先就会被女帝的安世簪划成三段。
　　薛易感到自己身体可以动弹的时候，睁开眼缓缓收紧了拳头。他周身无力，却硬撑着自己坐起，缓慢地穿上自己的衣物，束好发，眼都未抬踏门而去，此刻他只想剐去自己这一身臭皮囊，削去满身污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