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蛇》一梨

11、第 11 章

　　六里看着薛易决然而去，心中苦笑，玩砸了，这下倒是不愁他不杀自己了，恐怕这杀劫还能提前个一年半载的呢。
　　看着床上凌乱一片，六里心头空荡荡的，可是脑中又闪过薛易的目光，嫌弃而厌恶，六里冷哼一声，他可真不愧是龙乔转世，那眼神同龙乔真是分毫不差啊，辱他一回又如何，那也是他自作自受，六里想到此便起身利落地收拾了一下自己，顺了顺长发，忍不住想薛易被自己悉心照顾了这般久，身材倒是着实很不错。
　　只是以后和薛易之间恐怕要势如水火了，过往数月的心力全白费了，六里想着想着便长长的打了个呵欠，眼看着晨曦微起天边泛白，自己最近越来越容易疲倦了，刚刚折腾了那一番，现下已经十分困乏，千秋河，六里心里突然很想念自己的千秋河，想念河底软软的泥沙，柔顺的水草和泡在河水里舒爽惬意的感觉。
　　不如先回千秋河吧，六里心里盘算着，步子早已踏出了窗。
　　薛易挥手唤来少顷准备了热水，将自己狠狠地搓洗了一番重新换上干净衣衫，才觉得呼吸稍稍顺畅了些。
　　直到此刻薛易依旧不敢相信那一夜发生了什么，可满身的红痕无不真真切切地告诉他，他被一只蛇妖丧尽天良地蹂躏了，而且那只蛇妖还说她曾千万次与他人缠绵床笫之间。
　　想到六里的话，再想到刚刚满室春光，薛易心底的恨意和羞辱感越发强烈，毅然欠身从书柜的暗箱里翻出了一封信封，从里面抽出了一张仙符。仙符略显陈旧，红色的神秘字符画满灰黄的符纸，薛易就着烛光和晨曦打量着这张仙符，自从师父走后自己从未拿出过这帖仙符，先前数月之中，自己虽然动过心思却也不过只是想想罢了，那个蛇妖看上去虽然妖法高强，可她俏然坐在海棠树下，眉眼如画，认真而专注地看自己舞剑，有过几次，自己恍惚觉得她真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妻子，闲来无事陪伴丈夫习剑，是世间最为寻常的一幕而已。
　　因为与蛇妖的交易和内心对她渐渐松弛的警惕，自己从未想过唤回师父对付她，可她到底是一只妖！自己饱受妖害多年竟然可笑到真的对一只妖抱有幻想！
　　薛易拿过蜡烛，摇曳的烛火将薛易的影子打在窗棱下有些模糊不清，天光已经蒙蒙亮了。
　　“世子爷，环儿来报，晨早伺候时，世子妃不在房内。”少顷隔着书房的房门恭敬地回禀着刚刚丫鬟环儿传来的话。
　　薛易握着符纸的手不觉一抖，跳跃的火舌恰恰触上了那张仙符的一角，顿时零星之火猛然化成赤红烈焰，不过一瞬间便将仙符吞噬干净。
　　待薛易回过神来时手中仙符已然化作了灰烬，薛易猛地起身，看着烧成灰烬的符纸，心想或许这就是天意了。
　　薛易来到卧房，发现床榻已经被环儿收拾妥当，丝毫看不出昨夜是何等荒唐萎靡，屋内寂静一片，只听得到房外凛冽的风声。
　　她走了？她竟然就这样甩手离开了？！薛易感到浑身一冷后心中怒火难以抑制，蛇妖，最好莫想再回来，否则自己定不会轻易放过！
　　而六里此时如风一般踏飞在临澧屋顶之上，宛如一只舞动的蝶轻巧而灵活，不曾踩响过一片瓦片。
　　六里出了侯府一边踏瓦前行一边打算传讯焚琴，可突然之间却有滔天的气势铺面而来，压制着让六里瞬间停止动作，伫立于一出屋脊上警惕得一动不动，只听到自己一起一伏的呼吸声。
　　晨光和煦，朝霞漫天，六里鼻间缓缓而来若有若无的花香，起先清淡不可闻，随后那花香越来越浓郁，与此同时整个城中的风似乎都停止了，红色的花瓣从天上在六里头顶纷纷扬扬飘落，越飘越多，越飘范围越广，不过片刻整个临澧城中已经铺满了花瓣，荡漾着浓郁的花香，放眼望去一房房屋瓦已经艳红一片，香艳非常，而六里脚下的这座房顶则是最红艳的一处。
　　六里拨了拨洒在了自己肩头的花瓣，玫瑰花，六里翻了个白眼，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桃夭妹妹，好久不见啊。”六里清了清嗓子，含笑冲着空旷的屋脊之上关切地问候了一声。
　　六里发丝被一阵香风扬起，那香风掠过六里肩头在屋顶那玫瑰花堆里打了个旋，越旋越大，被风卷起的玫瑰花瓣迷了六里的眼，待花瓣飘落，刚刚旋风的地方已经悄然立着一位绝色美人，美人身着红裙，发髻高束，香肩半露，眼角上挑，眼风伴着香风直直冲向了六里，嘴角一勾，声音娇滴滴恨不得酥化人心“哼，六里大人，好久不见啊。”
　　“真是巧，真是巧啊，”六里呵呵干笑了两声，不觉往后退了两步，“桃夭妹妹还是这般明艳动人，出场的方式还是这般震撼人心啊。”
　　“巧？”桃夭尾音轻挑，声音娇糯但目光却狠厉非常，“这可不是巧，得知大人在襄安侯府，桃夭可是恭候大人多日了呢。”
　　六里冷汗直冒，完蛋了，遇上最难缠的小冤家了，可桃夭这么几千年岁了怎么声音还是那么娇滴滴的惹人爱呢。
　　“我说这临澧最近怎么全无一丝妖气，原来是桃夭妹妹驾临附近啊，想来那些乡野小妖自然是要避让的。”六里想着这快冲破天际的香气不知什么时候能把附近山头的焚琴和苍吉吸引过来呢。
　　“你在想那只秃鹤和臭鼬？”桃夭一挥衣袖，顿时花香四溢，香的直钻六里的脑仁。
　　“人家是白鹤和苍狼。”六里小声的提醒，看来桃夭是已经处理过他们了“他们……？”
　　“媚魇了。”桃夭昂起精致的小脸，不屑一顾道。
　　果然，六里心中不禁为焚琴扼腕，那丫头等媚魇过了不知得哭成什么鬼样子，虽说苍吉也算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小野狼，但是焚琴可是万花丛中打过滚儿的奇女子，眼界极高，品味独特，苍吉万万是入不了她的眼的，只怕得留下心理阴影。
　　六里心里不觉心疼了焚琴一把。
　　“你是不是心疼那秃鹤！”桃夭美目圆瞪，怨气冲天，“你当年身为灵蛇时瞧我不上，如今已然堕妖，竟然喜欢那个秃鹤！”
　　六里看着桃夭死盯着自己一脸怨气，深深为自己年少轻狂的过去悔断肠，当初自己怎么就招惹了这么个难缠的小灵狐呢？
　　六里还是灵蛇时，曾经游历三界问仙千余年，尤其在阆化山停留了两百年，为了等一个仙尊出关。阆化山是一处极负盛名的仙山，多有仙兽灵兽栖居于此。彼时六里还是初初几百岁的小灵蛇，化形不久，顽性未除，也就不喜欢以人形行走山中，天天喜欢化成玄蛇在林子间抓狐狸玩。那阆化山的灵狐都是极其机灵的，却唯有一只胖乎乎的小红狐总是跑不快，每每被六里抓住，张牙舞爪的露出狐狸爪子抗议，那胖乎乎的的灵狐便是尚未化形的桃夭。
　　六里乃是灵蛇，自然是不吃俗食的，但喜欢收起利齿咬着毛茸茸的小狐狸攀上高木摇头摆尾地看晚霞，也喜欢欢快地摇着尾巴追着嗷嗷叫的小灵狐在玫瑰花丛里扎一身的花刺，也喜欢在下雨天突然钻进小灵狐的狐狸窝里“唰”地露出一嘴的尖牙吓的小狐狸尖利地直叫……总之在桃夭未化形之前，六里已然就是桃夭童年的阴影。
　　后来小灵狐在一个春光灿烂的日子里又被六里追进了玫瑰丛里，嗷嗷叫着的时候突然化成了一个总角小姑娘，一身薄薄的红衫襦裙挥舞着白嫩的小胳膊，噗叽一声摔倒在了玫瑰花里，哇的一声哭声直上云霄。六里猛然顿住，被眼前一幕怔住，手足无措，待回过神来摇身化成一个玄衣少年的模样，那是她第一次化形时遇见的少年，也就笨手笨脚地学着那少年当时的样子高高拎起花丛里的小姑娘。六里小心翼翼地将瑟瑟发抖的小姑娘拎出了玫瑰花丛，就着夕阳一点一点将玫瑰花刺从桃夭的小胳膊上择出，嘴里轻轻安慰着“别哭别哭，再哭就成不了仙了，神仙都不能哭的。”
　　那之后六里就不追小灵狐了，毕竟如今小灵狐一不小心就化成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模样，被一条大黑蛇山上山下的追来追去，怕会惹得哪方仙士拔刀相助为天除害了。但小灵狐见着六里还是能逃多远就有多远，直到有一次那小灵狐逃远的时候崴了脚差点摔下悬崖，六里好心捞了她一把，小灵狐便不怎么逃了，而后还时不时打量几眼六里。
　　那个闭关的仙尊不知道是不是饿死在了关内，六里在阆化山已经等了一百多年了，等到小灵狐化形小姑娘，等到小姑娘有了名字叫桃夭，等到桃夭看着六里化形少年郎开始低眉脸红的时候，那个仙尊还在闭关。
　　六里有些急了，几次冲进仙尊大殿抱着守殿仙侍大腿哭唧唧地问仙尊何时出关，殿内仙侍都是摇头说仙尊出关时日未定，愁得六里连连唉声叹气。
　　这日六里有垂头丧气地从殿内出来，已经日日形影不离的桃夭对着六里叫“六里大人”快滴出蜜般的甜，六里心中熨帖，欣慰地拍了拍桃夭的脑袋，发现桃夭已经长得快和自己查不多高了，立马又杀回了仙尊大殿抱着仙侍的大腿直哭，桃夭都长成亭亭少女了，这狗屁仙尊怎么还在闭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