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与我相恋》可念不可说

5、第一卷 5

　　这里是一片落叶构成的海洋。

　　秋天,是这家公园最美丽的季节，金黄铺满天地，映得其间的两人如蜜一般甜。

　　“苏蔷，这样真的好么？”橘先生坐在另一张长椅上问，而苏蔷装作没看到他的样子，专心地和程浩玩着不要笑挑战。

　　“看招看招。”程浩又做出一个鬼脸，苏蔷还是没笑，一开始总是程浩赢，苏蔷老是输，因为只要看见程浩的鬼脸她就笑，她与程浩在一起时的心情轻松而愉快，发自内心，然后跃于脸上。

　　但苏蔷突然就变厉害了，不管程浩做什么鬼脸她都不笑，程浩很快就发现她的不对劲，不光是面色严肃，情绪也低落下去。

　　程浩以为苏蔷有些累，他起身去买点饮料，让苏蔷就坐着等他一会儿，苏蔷照做，橘先生从另一张长椅上坐到她旁边。

　　“苏蔷，这样真的好么？”橘先生又问。

　　“当然好，怎么会不好呢？我一直都很开心啊。”苏蔷说，在旁人看来，她完全是在自言自语，但她揣在兜里的面纸却被她捏得死死的，她的表情越来越不好看，面纸也被她手指揉得越来越碎，最后变成一堆雪花一样的碎屑。

　　“你们‘这一次’正式交往已经很久了吧。”橘先生看着苏蔷，表情似笑非笑，“再过一段时间，就要‘失去’。”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失去’果然会很难受吧，我能感觉到你对我的厌恶，我刚让你回到这个时空的时候，你是对我很感激的，但现在你对我越来越厌恶，越来越厌恶，厌恶我的残忍，厌恶我的无情。”橘先生说。

　　“我恨你。”苏蔷看着橘先生，“我不光厌恶你，我还恨你。”

　　“因为我让你再次失去，是么？苏蔷，你究竟是怎么想的？”橘先生离开长椅，站在苏蔷对面，看着她的眼睛，“告诉我，苏蔷，你究竟怎么想的，还有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把一切都告诉我，现在就。”

　　“我不知道，我没有打算。”苏蔷说。

　　“谎言。”橘先生立刻否定。

　　“想和他多待一会儿，想时间变慢一些，想就这样保持幸福。”苏蔷捂住脸，“真的......必须要失去么。”

　　“是的，必须要失去，这是命运，你不能改变。”

　　“如果尝试改变，就会‘万劫不复’？”苏蔷问。

　　“是啊，万劫不复，真正意义上的万劫不复。”橘先生微笑，“不过你害怕万劫不复么，我在你心里感觉不到畏惧，倒是有些决绝。”

　　“我更讨厌你了，你是恶魔么，居然能看透人的内心。”，苏蔷双手无力地垂下，她的意志像是一个被掏空填充物的布偶一般干瘪下去，只剩一口气吊着她还没有彻底心灰意冷，她猜到橘先生接下来要说些什么，无外乎一些劝阻的话，她不想听，不敢听，不愿听。

　　“你不用在意我是什么。”橘先生抓着苏蔷的脸，强行让苏蔷和自己四目相对，“我知道你想干傻事，想改变他的命运，你可以去试试，如果你有胆量的话，你就去试一试，直接告诉他真相，告诉他他马上就要死，让他保护好自己。”

　　苏蔷被橘先生抓得生疼，脸上也出现几个红指印，但她却突然开始笑了，笑得很轻松很洒脱，“我本来还没完全下定决心呢，这可是你说的。”

　　“喝可乐还是芬达？”程浩一屁股坐在苏蔷旁边，把两瓶汽水递过来，而橘先生则是再次如烟尘一般消散。

　　“芬达吧。”苏蔷把汽水接过来，然后她把头偏过去，靠在程浩肩膀上。

　　一阵强风吹过，金色的落叶开始纷飞，像一只又一只蝴蝶，填满天地间。苏蔷呆呆地看着飞舞的落叶，有块地方的落叶被风全部刮走，露出光秃秃的空地，本是万蝶飞舞的美景愣是被这块空地挤出一丝突兀的荒凉。苏蔷看着那块空地若有所思，而程浩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风大，容易着凉。”

　　“阿浩，我有事和你说。”苏蔷还靠在程浩肩膀上，她靠得更用力，仿佛要把全身的体重都压上去，“是很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程浩把头转过来看着苏蔷，“你说吧。”

　　“你把头转过去，不许看这边，也不许动。”

　　“好好好，我转过去，不看你，你说吧，我不管你准备说什么，但一定要全部说出来才行。”程浩把头别过去，他的身体坚实得像是一座小山一般，安心感从肩膀传到苏蔷的脸颊，再由脸颊温暖到心里。

　　但苏蔷迟迟没有说话，她的身体轻轻抽动着，像是有一些痛苦，程浩没有出声，也没有做动作，抓着外套的手更用力了，把苏蔷和他牢牢地裹在一起。

　　“你别哭啊。”肩膀上有温热湿漉的感觉传来，伴随着苏蔷的轻声抽泣，程浩有些不知所措，他想抱抱苏蔷，又不敢乱动，“有什么事情你说吧，不管什么事我都能接受的，我对你的看法也不会改变，我永远爱你。”

　　你马上就要死，我舍不得你。苏蔷想说。

　　“我想要养一条狗，拉布拉多。”这是苏蔷的声音。

　　“就这吗？”程浩愕然，“我还以为你把我绿了！吓我一跳，合着你就打算养狗吗？”

　　这不是我想说的话，我明明想叫你快点逃，苏蔷想大声喊。

　　“狗狗的名字叫大牛好不好。”这是苏蔷的声音，平静而温柔，但她说完以后突然哭得更厉害了，眼泪像是滚滚的开水，烫得程浩再也坐不住，他一把把苏蔷抱住。

　　“大牛小牛都无所谓啊，养条龙我也给你抓啊，别这样啊，你别哭好不好？”

　　不对啊，我明明想说的不是这个，为什么......这就是所谓的“让我试试看”吗？

　　“明天我想吃徐福记。”

　　“吃，都可以吃，敞开吃。”

　　“新买的连衣裙很好看。”

　　“嗯嗯，下次记得穿给我看。”

　　“看那边树上，好多鸟在上面。”

　　“嗯嗯嗯，看就看，要不要我给你认一认鸟的品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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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蔷一直在说着不明所以的话，而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渐渐没有了声音，整个人都消沉下去。

　　程浩则一直抱着她，他也保持着沉默，没有说话，只是把自己心脏部分死死地贴上去，让苏蔷感受他的心跳，希望能给苏蔷一些勇气。

　　苏蔷的身子瘫软下来，她依偎着程浩，而程浩也轻轻搂着她，两人沉默良久。

　　“苏蔷，其实我也有事情想告诉你。”最后还是程浩打破沉默，他语气有些低落地说，“很重要的事。”

　　“什么事？”苏蔷抬头看着他。

　　“我打算去芝加哥大学念书，不在国内考试。”程浩说。

　　苏蔷瘫软的身子一下子立起来，她看着程浩的眼睛，“你打算出国？”

　　“是的，已经决定好不能改，机票也定了，而且以后也不会回来，就在国外发展。”程浩说。

　　“即便你知道我的成绩不够读这种超一流大学？”苏蔷看着程浩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程浩没有说话，他只是用有些落寞的眼神看着苏蔷，看她被愤怒填满的双眼，接受着苏蔷无声的指责。

　　“即使你知道我英文口语一塌糊涂不可能毕业后跟你到国外去？”

　　程浩没有说话。

　　“你是想甩了我？”

　　程浩还是没有说话，这是一种令人悲伤的默许。

　　苏蔷只觉得大脑被愤怒填满，她右手扬起想要给眼前这个男人一个结实的耳光，而程浩没有丝毫躲闪的意味，他就那样呆呆地坐着，一动不动，等着那个耳光打下来，发出响亮的声音。

　　但这个耳光最后还是没有打下去，苏蔷有些动摇，她又看了一眼程浩，这个坚强乐观的男人此时落寞得像一条狗，整个人都无力地耷拉着，一点活力都没有，仿佛被甩的是他一般。

　　苏蔷看着这个她最爱的男人，他此时完全变了样子，开朗乐观的校草此时完全就是一个衰仔，心灰意冷、脆弱不堪八个大字写在他的脸上，苏蔷的心开始绞痛，憋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两个人就这么僵在那里。

　　程浩抬头，他与苏蔷再一次四目相对，他没有流泪，但是红着眼眶，眼睛瞪得老大，其中的坚定仿佛一把利剑一般。

　　苏蔷此刻感觉那把利剑已经刺穿她的胸膛，疼得她无法继续呆在这里，她想说一些指责的话，但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心脏抽痛着，人也烦躁起来，苏蔷沉默着转身离去，留下程浩一个人，而程浩只是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直至她消失在视线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