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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一卷 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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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蔷儿啊，程浩那小子怎么最近都不来？”苏蔷的老爸日常圈点着报纸上的财经板块，而妈妈则拽了一下爸爸的衣角，示意他收声。
“准备出国。”苏蔷一言不发，走进自己的卧室，关上房门。
明天程浩就要走，程浩打那次在公园分别以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她，这个消息还是王硕实透露给她的。
苏蔷叹了口气，诀别的第一个周末，苏蔷坐在他们俩平时集合的站台里，她从早上第一班车还没来的时候就坐在那里，就那样一辆车一辆车地数着过路的公交，一直数到末班车的那一辆。
公交车很准时，20分钟一班，一天发车14小时，一共发42班车。
程浩没准时，他今天一天都没来。
明明以前每天都会到，如果苏蔷没约他，他就会提前一步到站台打电话说苏蔷我已经在等着了，来不来看你吧，反正你说好每个周末这天你都是我的。
这个周末他却不要了。
苏蔷最后还是离开了站台，看来程浩是真的不会来了，也对，他本来就没理由要来。
她很多次都差点坚持不住，想给程浩发一个“你回来可以吗，我就在车站等你，像往常一样”，但最后还是把那些已经打出来的字删掉。反反复复输入，反反复复删除，不舍的情绪一次又一次翻腾出来，又被她一次又一次地压下去。
有一次她输了好多好多字，手机上聊天框里满满的都是挽留和怪罪，多得让人头皮发麻，删除的手都按酸了，但她知道再多的挽留都是留不住的，因为程浩就是这么一个能下定决心的人，自己很了解他这一点。
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有时如铁一般冰冷，有时又如火一般热烈。
虽然他以前从没对自己冰冷过，但苏蔷很了解他，了解他的一切，即便是他不为人知的一面。
现在再了解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苏蔷和程浩是否已经分手的消息在校园论坛上火了好一阵，程浩突然不来学校，苏蔷也一直都一副患得患失的样子，这显然是分手，绝对是分手，如果是其他人的话完全就可以这么敲定。但苏蔷和程浩这两人大家还真不敢确定，这可是传说中的超级模范情侣。
自打程浩暴揍猥琐男英雄救美以后，这两就在一起了，不光是精神意义上的在一起，物理意义也是如此，隔着大老远都能感觉那个恩爱劲。一下课必定黏在一起，放学必定黏在一起，吃饭也必定黏在一起。
这恩爱的两人像一堂又一堂生动又形象的成语课，不断地让附近的人明白“如胶似漆”这个成语究竟有多贴切，古人的才华是多么让人称奇，大家先还很震惊，然后震惊变成头疼，头疼又慢慢习惯起来，最后所有人都默许了这个两人的恩爱。
甚至包括教导主任黄贵阳，那个有着黄八婆之名的男人。
黄贵阳这厮非常八卦，经常蹲守情侣出入的小树林，男女之间递一瓶水他也会伸长脖子过来瞧一眼，倘若你在他眼皮子底下多递几次，难免是会被他带到教导处问两句话的。
苏蔷和程浩两个人实在太明显，恩爱两字直接写在脸上，一点躲藏的意味都没有，虽然没做什么有伤风化的事情，但眼波之间流转的那股子柔情三岁小孩都看得出。
于是教导主任黄贵阳理所当然地出手，谈话一次又一次，和程浩谈，和苏蔷谈，校内谈了校外谈，谈再多次都没用，两人就一个态度。
我早恋一没影响学习，二没有伤风化，三没纠缠不清，两人你情我愿，你个八婆为什么要插一脚？
当然八婆两个字没说，程浩和苏蔷两人态度很坚决，语气却很柔和，黄贵阳一次又一次和他们谈话，他们就一次又一次解释给黄贵阳听，态度诚恳至极，听得感情生活极其不顺利的黄贵阳也快要相信爱情了，结果他一挥手，一跺脚，气沉丹田，用绿林好汉从口中吐出必杀毒箭般的凶狠气势掀开最强的底牌——请家长！
“既然找你俩单独谈话不顶事，那便一起谈吧，记得把你们家长也一起叫来！”
于是那天两边的家长都来了，四个中年男女一到教导处，你看我我看你，突然就握起手来。
“哎哟你就是程先生是吧，久仰大名，你家儿子我见过很多次，非常优秀的一个男孩子，而且礼貌懂事，还很体贴，女儿交给他我放心啊。”
“苏先生我也经常听你女儿提起你啊，苏太太也很漂亮，怪不得你女儿也那么秀丽，这么优秀的女孩儿配我家这混小子完全就是鲜花插在牛粪上。”
四个家长在教导处相谈甚欢，甚至还定好了出校门后继续聊的茶馆，还好如今不是旧社会，不然估计这门亲事怕是会被两边家长谈妥。
黄贵阳当了回双方见家长的旁观者，脸气得扭曲，又碍于教师身份不好发作。
黄八婆吃瘪的喜报很快就在校内学生间传开，还有人把他扭曲的表情发到校园论坛里当表情包，但除了匿名版无人敢用。黄八婆居然也会有吃不下的情侣，奋斗十多年的单身战士迎来首败的消息不胫而走，学校里的情侣一下子就多起来，那些原本藏着掖着的都有了些勇气，毕竟榜样的力量是伟大的，晚自习前的小树林也变得有些拥挤。
这种情况没持续多久，有一天黄贵阳抓到两个躲起来搂搂抱抱的情侣，让两人写300字检讨交上去，然后全校通报批评。结果那个男孩根本不怕他，他大声说着苏蔷程浩这两你不管你要是不管你凭什么管我们？
沉默着的黄贵阳终于爆发了，他指着男孩的脑门大声呵斥，
“你是这次测验全年级第一吗？！破了几个学生运动会的市记录？！你又有什么条件硬气？！”
他贴得很近，口水都喷到男生脸上了，但刚才还很有底气的男生却如蔫掉的豆芽菜一般，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那个女生也开始后退，目光也躲躲闪闪起来，黄贵阳走上前去又指着女生的脑门大吼，
“你呢？你又是什么情况？你是舞蹈金奖？还是书法比赛第一？”
黄贵阳激动的情绪平复下来，他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对两人说：“如果你们这些搞早恋的个个能像人家那样，我还抓你们干啥？哪个教师不希望学生变得更好呢。”
次日这两个倒霉的小情侣在早操结束后当着全校人的面全文朗诵他俩写的检讨书，他俩念完以后，黄贵阳又把苏蔷和程浩两个人叫到台上，用扩音麦克风对着全校同学说：“已经是高中生了同学们,该冲刺啦！还有功夫在那里搞早恋,先掂量下自己能不能给对方美好的未来可以吗？房那么贵，车那么贵，以后打算孩子都生不起？现实点可不可以，不要光看见别人的恩爱，看看别人都多努力行么，特别是有想法的男同学们，女生还能委下身来放弃事业当个家庭主妇，你呢，忍心让你喜欢的女人陪你吃糠！？你问问你自己，忍心么，过得去么，你还是个男人么？”全场鸦雀无声，黄贵阳环顾四周，又举起扩音麦克风说道：“女同学也是，你觉得身边的人是无条件爱你的？你要是停滞不前，别人为什么不找更好更努力的？你喜欢的这个人他眼瞎？还是脑子有问题？你要是不够优秀别人凭什么一直喜欢你？”
台下所有人都被他的气势震得死死的，黄八婆这次一点也不八卦，明明只是个教导主任，此时却威武得像个展开战前动员的将军。
这番激动人心的演说甚至还登了市报，标题是早恋的正确打开方式，排版的人把苏蔷和程浩红着脸的照片P在一起，下面放着许许多多两人的获奖情况，照片上他们红着脸你看我我看你的样子恩爱至极，大头像剪下来贴到结婚证上不会有任何违和感。
这种金童玉女会分手？虽然气氛一看就是分手的样子，但谁也不敢去相信，本来就是高三，大家都忙，也没几个人愿意去深入探究，权当是小情侣两人因为暂时的分开闹别扭了，以后他们要异地会不舍也正常。
但只有一个人例外，这个人就是程浩的铁哥们王硕实，他是死都不会相信自己那个木疙瘩一样的兄弟会丢下苏蔷一个人跑国外去的，于是他当天就跑到程浩家里和他当面对质。
程浩很确定地告诉他自己确实是分手了，但没有说缘由，他还把飞机起飞的时间告诉王硕实，让他别和苏蔷说，他不想看到苏蔷来送他上飞机。
但王硕实转头立刻就和苏蔷全都说了，一点犹豫都没有。
明天下午六点，程浩就要坐飞机前往芝加哥。王硕实把程浩叫了出来，今天是他们十多年好兄弟分别前的最后一晚，不喝点啤酒吃点烤串实在是说不过去。
“干！”王硕实和程浩碰杯，两人都喝得有些醉，脸上泛着红，“程浩，你非要去美国不可？你兄弟我是真的舍不得你，咱们这么多年交情。”
“是啊，这么多年交情，肯定不舍，但我已经决定好要走了。”
王硕实沉默些许，他慢悠悠地说，“兄弟，美国那边生活肯定会不习惯的，很多东西都不一样。”
“我知道。”
“交通没这么方便。”
“我知道。”
“治安也没那么好。”
“我知道。”
“手机信号也经常出问题。”
“我知道。”
“要不兄弟你还是别走了吧，老哥我舍不得你。”
“我这不是在这里么，实哥我也舍不得你，咱俩好好地道个别。”
王硕实突然站了起来，他瞪着程浩的眼睛，一脸不可置信，“那苏蔷呢？你和她道别吗？你知道她最近和丢了魂一样吗？”
程浩没有说话，他看着地面。
王硕实提着程浩的领口把他从椅子上一把拽起来，他的脸对着程浩的脸，“手机卡换掉，微信注销，骗你爹你妈，能耐啊你小子，你心是铁做的吗？你要走也好，留也好，起飞之前跟我去和苏蔷见一面再走，不然老子把你打进ICU，看你怎么坐飞机跑去美国。”
程浩看着王硕实的眼睛，他无力地笑着,“其实我是今天晚上三点的飞机，不是明天下午六点的，已经没机会了。”
“畜生！”王硕实一拳把程浩打翻在地，简陋的桌椅塌了，啤酒和没吃完的烧烤洒一地，“老子十多年怎么都没看出来你他妈是头畜生！”
程浩从地上爬起来，擦干嘴角的血，他点着头说，“没错啊，我就是畜生，你打死我吧，你把我打进ICU啊，你他妈来啊！”
“草，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王硕实又是一拳打过去，正中程浩胸口，两人拉扯在一起。
“对啊，你他妈说得一点都没有错！”程浩反手一拳，王硕实被打得后退好几步，“你他妈真说对了，我他妈就是一点良心都没有，一点都没有！”
他双目通红，气势凶恶得像是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王硕实愣住了，他第一次看见程浩这个样子，那个青涩木讷的程浩此时和一个凶恶的匪徒一样。
“滚吧。”王硕实无力地坐下，坐在散落的啤酒和烧烤上，裤子被弄脏了，但他现在不想去在意这些东西，他就是想好好坐下来，让自己歇一歇，不至于那么烦躁，“别让我再看见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