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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照无眠 ...

  •   “前日夜间子时三刻起至今,不曾醒觉,许是仍要三日光景。”尚清端了药碗置入一旁备好的清水盆子里,又将木盖盖上,仿佛是怕水温过冷令汤药冰凉,如此细心之态令绯阳侧目连连。

      “平日你服侍我汤药也未见这般尽心尽力。”绯阳半笑话里夹带些许嘲讽,更有几许连她自己也不曾察觉的妒意。

      尚清却置若罔闻,一心扑在那碗汤药上,待细细尝过温度之后,方以巾子拭干碗沿滴水端至榻旁,这才抬眸注视着绯阳明媚容颜一字一句道:“她自是不同的,若无臣这般照料着,也许……”他忽然说不下去,眼底洇出忧伤如雾,针尖般的疼惜根根探入绯阳心底,叫她又羡又愠。

      尚清以勺子舀了一口汤药,十分轻缓地送入宓兮口中,然后十分利落地掬起锦帕接住溢出的药汁,仿佛这动作他驾轻就熟,仿佛他长久以来日日如此服侍。

      绯阳不觉错开视线,幽幽开口,“我今日来,是要同你说一件事。”

      “公主请说。”尚清的声音听来十分冷淡,专注的目光一刻不曾偏离宓兮。

      绯阳迅速睇了他一眼,顿觉失望,嗓音抑了浓浓的落寞,“那方缎子,是在太子妃被症有孕的祈福礼上送的,录事簿上记的是温相之妻凉国夫人之赠,看来从此处是寻不出什么来的。”说着她顿了顿,低眸却见尚清仍跪侍榻旁,瞧也不曾瞧她一眼,更似未曾细听她所言,不觉颊上怒意,一时脸色绯红。

      “本公主在同你说话,怎能如此不屑!”她终究没能忍住,太子妃一事对她来说事关重要不得拖延,且仅有尚清一人可交流,竟被他如此忽视,想来不觉愤愤咬牙。

      尚清重重叹了口气,语声带了些许无奈,“公主,臣知公主事急,但宓兮病疴如此,若无臣照料,她实难痊愈,臣有罪,先在此领受了,待她苏醒之后自当领罪受罚。臣万谢!”说着他置碗于地,郑重磕了一个头。

      绯阳再也受不住,脱口怒喝了一句“无用之徒”便拂袖朝外行去。

      方行至门口,绯阳就觉眼前光线蓦地一暗,迎面一个人影就结结实实地罩了下来,令她一惊,险些呼唤出来,凝眸一瞧却是一名年近三十的男子,相貌俊儒神色平和,是她从未见过的陌生模样。

      “你是谁?竟敢到此处?”她不由提高了声音,抬头审视这男子,细一打量才发现他衣裳济楚冠戴华美,应是贵族男子,却不知为何出现在后宫。

      一名寺人忙不迭地上前对绯阳行了大礼,恭敬道:“禀公主,秦王乃周国亲王,近日方率礼队恭贺我国。”

      绯阳双眸一亮,目光刷刷将他再次扫视了一遍,眼中微微露出轻蔑神色,“原来是秦王。”转念一想神色微变,“秦王既是使者,为何出现在后宫?”

      秦王温和淡笑,略略颔首作礼,“那日于宴席见识贵国乐师奇技佩服之至,本欲再次聆听仙乐,谁料听闻乐师病冗且众医无法,恰好随军带了巫医,便自告奋勇前来出这一臂之力。”

      “嘁!”绯阳不免嗤然,“太医署那些老东西真不中用!”说着她若有所思地回头望了一眼,想起那人惊痛哀宛的目光,心内又是一动,不觉放柔了声线,低喃道:“若能将琴好治愈,他一定很愉悦吧。”

      秦王依旧淡笑,似充耳不闻,双眼谦和落在她裙裾的绣花纹案上,不曾鲁莽四顾。

      “既然如此,你便去吧。”绯阳微微翘首,越过秦王的肩胛她瞧见一名净衣垂首的中年男子,想来应是巫医了,于是她低低一笑擦着秦王行过,丝毫不觉广袖里悄然飘落一方白素。

      秦王只觉异样,低头一瞧却见一方诡异的白色悠然躺地,他不禁弯腰去拾,细一查看却大吃一惊,忙流星大步上前唤住绯阳,语带不安,“敢问公主,这可是琬琰阁内之物?”

      绯阳不经意回头望了一眼,大惊失色,劈手便抢了过来,怒道:“你竟敢偷缀本公主的东西!”

      秦王敛了容色肃然开口,“公主误会了,这是我在地上拾到的。”见她面有慌色意欲掩饰,不由加重了语气道:“公主,此物初观甚为普通,但十分危险,若是琬琰阁之物,必要下令彻查。”

      “危险?”绯阳不觉一凛,脑中雪光一闪,忙扯了他问,“你认得此物?”

      秦王顿觉疑惑,轻轻拂下绯阳玉手方道:“看来公主并不知晓?”

      绯阳闻言肃色四顾,低声对周围寺人宫婢道:“你们且退下,我有话要与秦王说,没我的吩咐不许打扰!”

      众人瞬间如乌云消散般隐去,秦王却有些忧急,“公主,人命关天,若真有急事也请待巫医为乐师看诊。”

      绯阳奇怪地瞥了他一眼,“这有何难,叫他进去瞧了便是,你又不懂医术,跟着去做什么?我这儿有正经事要问你。”说着扯了他的袖沿便要行进琬琰阁旁一道花径小道,秦王略有一瞬间的犹豫,迅速对巫医使了个眼色便随同去了。

      确定四下无人之后,绯阳才急急拎了那方素白问道:“这究竟是何物?”

      秦王稍有沉吟,最终决定如实相告,“这是敝国南郡夷人的圣物,戈贡。”

      “那你为何说它危险?有何危险?”

      秦王不觉凝视她殷切双眸,那目光本该明媚若春阳,此刻竟自瞳仁最深处洇出一抹狠厉之色,渐渐充斥整个眸子,令她看着有些阴霾。他移开目光望向别处,缓缓道,“三年前南郡夷人进贡的金贵物品里,有一件戈贡做的袍子,据说戈贡在南郡十分尊贵,仅酋长够资格穿戴,父皇见它洁白如绢柔韧光滑十分喜爱,但当他知道戈贡制作工序后就变了脸色,只是碍于礼节象征性地套了一下,此后便再未碰过。”

      绯阳转了转眼眸,目光晶亮,“为什么?”

      “戈贡是毒树,夷人常用它的树汁涂箭头捕猎,若要制衣必先取一段树干反复均匀敲打,再剥下整块树皮置于水中浸泡数月,复以清水敲打冲洗去除毒液,脱去胶质,晒干方可纺织,虽说他们进贡之物已然无毒,听来却骇人,谁能保证这其中毒汁全部除尽?”秦王话语轻缓,听在绯阳耳畔却如缓缓注入一大碗毒液,令人心惊肉跳。

      绯阳拎着白缎的手在微微颤抖,良久才颤声道,“如此……如此这块东西也……”

      秦王摇摇头,“我不知它从何而来,亦不敢妄加推测,不过我知道它有另外一个名字,见血封喉。”平淡话语却如利箭瞬间钉入人心!

      “能得到这东西的,必然是经商贸易之人。”

      此语令绯阳如梦初醒,想起颜相多年之前被扫地出门的嫡子俭,传闻他行为不端惹丞相盛怒,之后便被赶出家门,听说他以商贸为生,多在齐周两国边境奔走。颜相闻之怒气更甚,直觉他丢了颜家脸面,发誓与他断绝父子亲缘,并立正室二子为嫡长,将俭从族谱里除名。

      外人看来颜俭似乎与颜相已无任何关系,可究竟血浓于水,有人说颜俭并非真被逐出家门,而是为了助颜相行事更为安妥,一方面在边疆商贸积累财富,一方面亦是笼络各色阶层人员,实则是颜家的一大妙棋。

      绯阳蓦然想起这些平日里付诸一笑的流言蜚语,此刻想来竟是冷汗涔涔,除了颜家人,有谁能在商贸中获得戈贡,又有如此本事将它带入皇宫?

      眼前一方流白随风晃悠,轻轻袅袅落在青色的砖面上,在夏末尚熏的微风里绯阳却觉阴冷噬骨,她不禁连连倒退几要摔倒,幸而被秦王横臂挽住才不致倒下。绯阳目光无神地瞧了瞧秦王,又望了望那方缎子,目光渐生惧色,又缓缓洇出恨意,转而阴戾无比,她面色苍白朝他笑了笑,“多谢秦王点拨,今日一事还望莫言,毕竟牵扯宫闱秘事……”

      “公主请放心。”秦王再一颔首,唇角挑起得体的淡笑。

      绯阳掏出锦帕包了手指,抖抖索索拾起那缎子深深吸了口气,又朝秦王行了个礼,方步履惶急地远去了。秦王无心他顾,只待她身影消失便匆匆赶回琬琰阁。

      甫一踏入琬琰阁,就觉一股清冷气息扑面而来,却说不清是怎样的味道,秦王放轻了脚步缓缓行至内间,望见一脸担忧的尚清正守在榻旁,巫医正给宓兮搭脉检查。

      尚清十分敏锐,闻声侧目望了他一眼,又迅速回转目光锁紧了榻上之人——她容色惨白血色尽失,沉沉悬着一息却仿佛随时都会被掐灭。秦王不觉心头一突,快步行至榻前低声问道,“如何?”

      巫医起身对秦王行礼,谦恭道,“卑从愚见,以往年医治巫妤经验,从未有过如此严重病症,但也略窥一二。”他前半句话令尚清秦王二人脸色俱是一暗,听得“略窥一二”时又不约而同地缓了神色,脱口便问,“究竟如何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吧,我也考虑过写几篇小白文赚人气,可是我很不争气,我对那些文没有爱,也写不出,我码字必须是对文有大爱才行,没有主题没有意义的故事,我实在写不下去手。
    也不是我文笔清高,而是无法理解一群优秀的男人如何就能爱上小白女主,轻松的笔调也不是我的风格,我做不到。
    so,我只能写冷文了,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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