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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两不疑 ...

  •   宓兮又惊又愕,只觉手背热度袭人,令她心跳加快,无措目光撞进他眼瞳里,那里面悯柔若春水,明亮如朝阳,似一潭波光潋滟的湖,看得人心神摇晃。她猝然垂首迅速将手抽回,心下一急便脱口而出,“我什么也看不见!”

      秦王闻言一怔,反而笑了,仿佛并未有任何怀疑,低而润的声线里暗藏几分傲然,“也对,你定是看不见的。”

      宓兮愕然望向他,不为他笃定话语,是为那毫无理由的倨傲。

      秦王微微一笑,仿佛感觉到她的困惑,于是他俯身靠近她,语声温润,“年幼时,上一任巫妤替我算过命。”

      宓兮不觉望向自己双手,若说未曾看见任何未来却是不对,可那个非同寻常的影像确实让人难以接受。她淡淡垂眸,纤长眼睫投下阴影如扇。

      一双俊眉微微向上扬起,秦王似十分自信,那晶褐色的眸子细细望定她,“她说我命格难测,凭她之力,无法洞悉天机。我很好奇,巫妤也无法测出的命盘,是否注定与众不同?”

      宓兮眉眼一颤,却依然不动,亦不语,只是微微略略别过脸,仿佛要逃避什么。

      秦王凝望她,见她躲避之色心中亦了然几分,于是不动声色端起杯盏轻啜了一口方道:“当时我求妲纳里失卜灵卦,她却因此而头疼欲裂三日之久,末了仍旧说不出个所以然,后来我才得知,巫妤从不轻易卜灵卦。”说到这他刻意顿了一顿,十分满意地望见她眼中触动神色,又笑道:“不知灵卦对你身体可有何妨碍?”

      宓兮缓缓抬眸,望见他眼中一派诚挚,淡淡牵了唇,“看来母亲十分照拂你。”

      他却毫不理会她的言顾左右而其他,固执再问,“可有妨碍?”

      “轻则卧榻数日,重则一月之久,状如濒死。”她浅浅一笑,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说他人之事。
      秦王脸色却微微变了,“竟比你母亲更为严重。”

      宓兮渐渐敛了笑容,正色道:“王爷若只想问宓兮如何在这漩涡中全身而退,断费不得如此周章。”

      “哦?”秦王挑眉,连带着唇角也飞起一丝笑意。

      “秦王妃。”她望定他徐徐笑道。

      秦王猛然抬首,细细一揣摩,惊电照雪般明白。秦王妃江淩郡主的生母盛隆长公主是当今圣上的大姊,生父是西陇大将军,二人在十年前一场战役中殉国,圣上体恤郡主孤女便带在身边养着,本想赐婚二子,熟料郡主中意三子邕,执意要嫁给他。圣上无奈允婚,恩赐虽丰厚,也因郡主出嫁渐渐疏远了关系,但她在圣驾前的份量仍不可小视。

      只是王妃婚后一直无孕,平日里命妇之间走动难免见着孩子,常常抚眉哀叹,日久便成郁结之症,一年多来终日卧病在床,不曾踏出王府半步,太医道是心病,秦王也着人仔细侍候,终不见好转。

      “她……病得很重。”秦王浓眉紧蹙,浅露几分哀伤之意。

      宓兮淡笑,语声冷冷似玉磬含风,“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秦王闻言脸色微变,这正是大婚那晚,王妃倚在他肩头温言吟出的诗句,以为是这一场爱情的誓言。

      宓兮见他良久不语只是自顾自地沉默,便以为这场谈话已告终结,于是立刻起身离开,谁料衣袖一紧,一股安稳人心的温度自臂上传来,令她的心跳迅速加快。她猝然回首,对上秦王眼底残留的不舍,可仅仅只是那么一瞬就消失了,他戏谑笑她,“急着要走,莫非你惧我?”

      宓兮哑然,只觉难以招架,却又不得不顺着他的意思重新坐下,杯盏里茶水倒映出他的眸子,如佳酿一般醉人。

      三日后,秦王以王妃沉疴日久,需潜心向佛祈福为由,遣散了王府中本就不多的姬妾,一时传为京城佳话,为时人所道。

      ×
      尚清掀了帘子进来,却只是驻在门边,神情平淡地将正在抚琴的宓兮上下一打量,直到她也回眸望着自己,方牵动唇角,“秦王的事,是你吧?”

      宓兮的手指极其细微地顿了一下,乐曲依旧流畅,她笑了笑,“你怎么关心了。”

      “江淩郡主身后是盛隆长公主和西陇将军的旧臣,秦王抓住她就等于抓住强大的政盟,所以才要遂她的意,解她的忧,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我竟不知你有这番能耐。”他话语有些讽刺,却是夹着一缕沉沉的叹息,平白扰了宓兮的琴音。

      宓兮十指纤长按压住琴弦,乐曲一阵低迷而后消声,她抬头睇向他,笑得波澜不惊,“觉得我可怕了?”

      尚清摇摇头,眉头悄然蹙起,“不愿你变作那般模样。”

      宓兮浅浅一笑,自喉间逸出极其轻微的一声,“你终究会明白的。”

      尚清闻言一怔,但见宓兮盈盈起身,自鼻端呼出长长的一气,“其实我的本意是让秦王一如既往地疼惜王妃,抓住她身后那些旧臣,谁想他会差了意,不过这样也好,一来有了口碑,二来也有后盾。”她顿了一顿,笑道:“只是没想到他的速度如此之快。”

      “此举助他之甚,可会偏离当初的计划?”

      宓兮螓首微摇,“这正是计划之内,他若不够强,便无力与固王对峙,我便无法轻易得逞。”她笑的云淡风轻,寥寥几句就将一个深大的瞒天之计带过,令尚清心头升出一丝冷颤,这果真是当初笑靥纯净的宓兮么?

      宓兮似感应他的忧疑,冲他扬眉一笑,“周国向来倚重具姝灵之力的巫妤,她们参与的不仅仅是观星卜卦,更有诸多错综复杂的政事和战事,母亲一生都在这漩涡中无法自拔,更遑论我?只是我希望能与她们有所不同,我要辅佐那个人一统天下。”

      尚清怔怔瞧着她灿如星辰的眸,看见那与往日全然不同的光采,心头竟涌上一股暗流,似忧愁,又似欣怡,到了最后全数化作唇边一抹无奈。

      “除却辅佐你,我别无他法。”他说,眼底漾起细碎的光。

      宓兮缓缓走向他,伸手覆住他的掌心,笑得有些媚惑,“将来你会懂的,才不过几月,你已如此深谙政术。”

      尚清不动声色移开自己的手,淡淡笑道:“那都是与你学的。”

      宓兮笑着低下头,背过身,笑容一丝一丝敛去,目光越发深幽难测,胸腔缓缓淤出一气,似不为人知的叹息。

      “你不想知道我辅佐的是谁吗?”她忽然问道。

      尚清摇摇头,答非所问,“若有一日你陷得太深,我定携你避世,由不得你任性。”

      宓兮未回首,只是掩唇微微一哂,眉梢眼角俱是几分疲累,这一路尚行至此,她已如此倦怠,可真不是个好兆头。

      五皇子四七未过,宫中又传出太子病薨他乡的噩耗,搅得阖宫上下人人愈发提心吊胆,生怕一个不当心触怒龙颜,十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城中百姓皆以为太子被逐流落他乡难免落魄,加之羞愧懊悔之绪,染病并不意外,可薨于他乡确实有些匪夷所思,然宫中消息自是无偏颇,且储位实在于己过遥,不过刹那的疑虑,摇摇头也就过去了。

      但文武百官可不这样想。

      身为太子即使被逐,身旁也应有侍卫无数,医官优秀,若说病薨他乡实在疑点重重,更何况当初若非固王与圣驾前一番言语,太子也不致落得储君外流的地步。他二人向来不和,指不定是谁暗中插了一剑,冥里做了手脚,将个风光无限的储君谋害在外。

      恰此时宫中传出秘闻,道太子贴身护卫被救回,手中紧紧拽着一绺金丝赤缥绀绶。

      周国习古仪,皇家臣子皆配绶,天子配金丝黄赤缥绀绶,织金龙腾云纹;诸亲王配金丝赤缥绀绶,织云龙纹;公主妃嫔配紫金绶,织云凤纹;三司、相国配绿紫绀绶;公侯、将军配紫青绶;九卿、中二千石、二千石配青赤绀绶;千石、六百石配黑绀绶;四百石,三百石、二百石配黄绶;百石配青绀绶。这金丝赤绶一看就知是亲王级绶带,再观那重伤的护卫,明眼人心里再明白不过,太子遭暗杀,而放出这道命令的人,正是三王之一。

      圣上倒是镇定自若,并未召见任何大臣和王爷,也未近身任何妃嫔,只是安静地在扶桑宫养病,一手将此事压了下来,且将那名护卫交由太医署救治。可这消息似长了翅膀不胫而走,传入固王耳畔时已然引起轩然大波。

      朝中多数暗测晦意皆指向固王,后者也终于坐不住,他三番两次求见圣上,俱被一道宫门堵拒在外,此后便在自家府邸安分守己起来。但前有皇子琢之死,后有太子遇刺,两件都是牵涉极广阴谋重重的大事,由此更是暗潮涌动,风波四起,而秦王与吴王一如既往遵礼守法,一个专心礼佛照料王妃,又尽职监管水利驿站,一个沉迷书画胸无大志,加之撰写五皇子诔辞,均鲜有猜忌。

      再过十五日,太子遗体被运回,停柩东宫,司礼拟诔辞,举国哀悼,圣上下令全国斋戒七七四十九日,为五皇子和太子祈福,禁娱乐,止管箫,若有违者,罪大不敬,可斩。众位大臣服白三位王爷披麻,一一自太子灵柩前吊唁,温后立于灵前泪流不止,圣上只看了一眼就摇摇欲坠,被曹宦领扶住后仰天长叹一声,终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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