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号0178》鸦祗

3、生活新的启程

　　电子在男人身后闭合，系统进入自动防御状态。
　　他抬头看看天，天幕已经完全闭合。在远离市区的军部基地，黑暗无声地潜滋暗长。
　　他是一个军人，无权对荒凉的生活作出任何评价。
　　碟式飞行器渐渐升高，最后“嗖”地一声划过一道弧线消失不见。

　　异常袭击报告实际上和其他类型一样无聊，必须用更加精确的语言描述和形容，而它们的结果往往都是受不到足够的重视最终石沉大海。
　　佐助花了一个下午在关于昨日出现在西区上空的不明战机以及其引发的一系列匪夷所思事件的报告书上。
　　他肯定上头一定不会派人下来查，但他依然认真地写好了这份报告。
　　“关于敌人所说的身份我立即进行了核对，时间和人物都是切实存在的，此间没有对目标锁定监控导致其趁机逃离，我有一定责任。此后没有发现任何其他异常情况……”
　　“关于人质，两名驾驶员轻伤，经鉴定为电击麻痹，没有生命威胁……损失一架SD-07战机，其内部程序已遭到入侵……”
　　回忆着报告的内容，他打算在回家后再做一次校对。
　　“主人，欢迎回家。”机械化的女声在对他进行身份识别后响起。
　　“把车停好。”他疲惫地睁睁眼，解开领带，军服随着他的动作慢慢脱落。
　　“车位已满，需要停置在前院里吗？”
　　“…”男人皱起眉，“机器们这是要革命么。”

　　…好眼熟的机型。
　　佐助怔怔地愣在原地，远远的就看见线条利落，身形流畅，霸占了他家三个车位的一架。
　　黑暗中它如一只蛰伏的野兽，乖巧中充满野性的力量。
　　设计真是不错……他沉默而愤怒地想。
　　也许这个可怜的人需要更多时间忍受突发事件给他带来的骚扰。
　　他警惕地握紧腰间的枪，一步步靠近。
　　昨天那个男人不免过于诡异，公元2738年塔尔纳斯战役中宇智波佐助将军的驾驶战机的确是漩涡鸣人0178号，但是凭借那个时代的科技，人造人的制造都还是实验阶段，怎么可能出现人机一体的情况？即使是现在，也只有半机械化，根本没有能使人转化成大型机体的技术。
　　从他说的乱七八糟的话里，大概能了解其要表述的意思，但是要谈相信，未免也太扯了。
　　他头疼地扶了扶额角，决定放弃对这些问题的思考。一切都丢给内部调研组好了。
　　既然是实体出现，上头的人就不能坐视不管。
　　观察了一会，霸占自己车位的庞然大物似乎没有要动作的意思，他便抽出通信器，向二十四小时信息中转站说明了情况并成功联系上内部调研组，对方表明会在五分钟之内前来带走不明机体。
　　“……怎么办，因为这个家伙我接下来还要给调研组写一份报告。”想到这个问题，佐助黑了脸。

　　“佐助君。”春野樱向他微微点头，唇角有掩饰不住的笑意，“好久不见。”
　　内部调研组一向很有效率，五分钟后如约抵达，运输舰在车位边的空地上降落——本来十分冷清的宇智波宅突然热闹起来。
　　“不要使用运输带，直接用光电子运输装置！”她回头打了个大约是“注意”的手势，然后对面前人一笑表示谈话继续。
　　“你已经适应新工作了。”佐助的语气平平淡淡听不出什么，说出来的话既不像赞美也不像欣慰，仅仅是事实的陈述而已。
　　“早晚都要习惯。况且这也不算什么新工作了，快一年了吧。”粉红色的长发早已剪短，她再也不会在他的面前局促不安，风浪过后的成长让她行为举止都变得从容。
　　“我留在指挥系也没什么用啊。”
　　“组长，目标运送完毕。”留着米黄色马尾的女孩走过来，对着佐助一笑，接着向春野樱报告。
　　“好了，大家都回去补眠，明天早上晚一小时上班。”毫不停留地返回运输舰，回头竖起两指别在额间，她露出一个夸张的笑容，“不要忘记明天把报告传给我哦。那么，佐助君也做个好梦啦~拜拜。”
　　“再见。”
　　望着运输舰直到再也看不见，他浅淡地勾勾嘴角，但很快又在苦涩中隐去了弯起的弧度。负手转身进屋，留给夜色一个孤傲挺直的身影。
　　一年，大家的新生活早已开始，而自己消沉的日子，似乎还远远的没有尽头。
　　——他已不复往日的战意。

　　宇宙的波动一直接连不断，近日突然平静下来，帝国军方不仅没有松懈，反而愈发的警戒。
　　虽然对于宇宙观测的实地操作无须由空防部经手，但多项设备的启用许可书和部分影响到外部防御的实验报告的大量出现，让闲散了一阵子的空防部又紧张起来。
　　他的桌案成了咖啡光顾的常客，电费也骤然增加了许多。
　　夜凉如水，他怀念起幼时与家人共品的茶。茶水有微微的苦，在钢铁铸造的光速时代一如既往的恬淡，不曾改变的清澈里映出了他的心和梦想。
　　只不过已经弥足珍贵的茶叶，不再是他这样空有家财而无实权的人享受的了。
　　而眼底像忧愁一样浓郁的咖啡，他再无入口的欲望。
　　洗漱完毕，用最标准的帝国军人的睡姿平躺在柔软的大床上，他将一天的疲惫都表现出来，“关灯。”
　　下一秒黑暗来临，他的眼前突然浮现出那个金色头发的男人，像孩童一样的蓝色双眼。
　　那个男人……和那架战机，究竟怎样了……？

　　迎面走来一个怀抱文件的女孩，米黄的发色和马尾，抬头看见他惊叫了一声，“佐助君？！”
　　“你是。”微微点头致意，他不太记得她的名字。
　　“山中井野，上次和樱组长因公拜访过您宅府的。”她有些慌乱地破弄了一下刘海，说道。
　　“哦，你好。”侧身从她身边穿过，留下有些失望的女孩。
　　身子笔挺地穿过设计复杂的军部走廊，佐助内心却不如表面的淡漠。
　　回去还有一大堆公务，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他对分外的事，明明从不理会。
　　出事了身份并得到调研组组长的许可后，他被传送至科研基地。
　　“佐助君，”小樱脱下无菌手套，“怎么，来看上次送来的大家伙？”
　　“我来……”不知道究竟是接“看看你”，还是“看看它”，他最终选择真实地表达目的，“我来看看它。”
　　“请往这边，”女孩也不甚在意，微点下头，转身带头走向侧廊，一边兀自说着，“送来之后一直没有进展呢。外壳似乎参杂了某种不属于银河系内的元素，太过坚固的话根本无法取样，仅靠现有可移动的检测设备也作不了深入研究…”将手掌合并平贴在智能锁上，同时输入隐形密码，“但是我有一个私人的发现，我……”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对好友不作隐瞒，“动乱时期我曾经偷偷在大图书馆里查看过一些资料，上面有一些不允许用数据记载的信息……”
　　侧头，看见身边男人淡定的神色，她突然地放松下来。
　　“大部分是关于旧帝国的，其中有旧帝国军用设备的标志，而你送来的战机上有同样的印记，而且应该不是仿冒品。”她停下来，望着他的双眼严肃道：“也就是说，你提供的资料内那个男人所说的内容，有可能是真实的。”
　　低温灯突然亮起，黑金色的机身暴露在冰冷的光线里。
　　他脸上终于有了一些惊异的线条，但很快又平复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军部赏罚分明。”
　　“…再考虑看看。”
　　佐助走上前，第一次近距离观察这架漂亮的战机。
　　轻轻抚摸机身，野性流畅的线条让他心神一震，想起在很久以前，他也曾经是一只翱翔在广阔天空里的雄鹰。
　　真的是——很令人怀念的曾经。
　　舱门，无声无息地开了。而他仿佛受到了盅惑，竟不加思索就一脚跨了进去。
　　“…哎…哎？佐助君！”还在纠结问题的小樱微一抬头就看到舱门大开，而黑发男人又若无其事地走了进去……
　　“嗞——”短促的一声，机体又封闭起来，一丝光线也不外泄。

　　“佐助君！你在里面吗！？”小樱从外拍打着机窗，一脸焦急。
　　由于是单向可视机窗，外部是看不到舱内环境的，她完全不清楚里面在发生什么。
　　“我希望能与你有一次平静的对话，佐助。”屏幕里男人的表情看起来相当严肃，令他也不得不严肃以待。
　　他沉默了一会，最后似乎认为麻烦总得得到一个解决，于是他从怀里掏出通讯器，打了一个电话。
　　“好了，”他听见自己生硬地开口：“这次交谈前我希望你能明白两点。第一，如果你确实来自1300年前，请不要把我当做那个时候的宇智波佐助将军，除了姓名之外我和那个人没有共同点。”
　　这两个人真的没有任何关系吗？鸣人疑惑而沉默。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都像是同一个人。他犹豫了好一会，最后点了点头。
　　“第二，我们最好把所有的问题一次解决，这之后请不要再来打扰我。”他坚定地说。
　　“可，可是……”男人的脸突然露出便秘一样的难受表情，他结结巴巴地说：“可是我希望你能，能把我带回去。”
　　“…哈？”
　　“是的，”他急切地解释，“我们这种类型的智能战机是有寿命的，与被绑定者的生命同步进行，我们的一生只属于一个人。而我，0178，属于你——”
　　“闭嘴！”他的声音越发冷硬，“告诉过你不要我把我当作你的主人。你的主人早就死了，而你还活着。”
　　“可你需要一个人和你一块生活佐助……”
　　“我叫你闭嘴！你怎么知道我是一个人生活！？”他突然感到愤怒。一种很久未在他平静无波的心中浮现过的情绪现在无比鲜明地呈现着。
　　——一个陌生人，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何况是一个连父母都没有的机器！
　　他甚至将手覆在了枪柄上，然而他的表情依旧冷淡而严厉。
　　“对不起……我始终无法把你和他当做两个人…”鸣人难过地垂下头，用一个相当沮丧的弧度，“你和一开始的他很像，他没有家人，朋友也很少，那么孤独……”
　　“我的私人生活用不着一台被时空蹂躏的机器来关心。”他有一种领土被侵犯的不悦和危机感，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那样冷漠地反击，“我不能确定你对帝国没有威胁，我更不需要一个把我当成别人的家伙来陪伴。现在，请你打开舱……”
　　“可是我会很寂寞的……”落寞的声音。
　　突然被不找边际的话打断，佐助一时不知作何反应，而那个人却自顾自说起来。
　　“我也有私心啊…我又不是笨蛋，这两天我知道自己真的回不去了，你是另一个世界的人，我不该打扰你。但是我知道帝国对于不明外来物的处理方法，就算是让它在原地报销他们也不会放他出去的。而我，我不想继续窝在这里的生活，真是糟糕，”他开始有点语无伦次，“我渐渐想起来黑洞里那种什么都没有的混沌，比死亡还要模糊不清，所有的物质将一直沉睡到永远——我很害怕。”他最后说。
　　“…”他很想直接了当地拒绝，但事实上他沉默了。
　　什么一直沉睡到永远，你现在聒噪得要命。
　　他当然清楚帝国官方处理手段，一千多年来没有随着科技进步有丝毫改变。但这种情况下很少有生命体逃过解剖的命运，随意通常被静置关押处理的通常是无机体，而没有人会花时间关心这个。
　　但对于有意识的无机体，这肯定是个悲剧。他想。
　　“…我需要时间考虑。你知道我不想惹麻烦，尤其是针对官方的。”他用教训小孩的口吻说道。
　　“谢谢你，佐助。”对方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和谐，他也欢快得像小孩子，蓝眼睛从内到外都绽放出了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