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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荆州黄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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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英本质上是个行动派。
别看他静若木鸡,实际上动若疯兔。
他在路上提起了要造车,回山上后,等手消了肿,就研究起了木工。
黄家在本朝世代为官,其实祖上还有木匠血统,据说与鲁班沾亲带故。木匠祖师爷的血脉非同凡响,是以黄英进展神速。
同门的石韬向司马徽告状,说他练琴的时候黄英老是在边上削木头,很影响他弹高山流水的意境。
水镜道:“黄英削木头,你且由他削去。哪天能从他削木头的声音里悟出高山流水,你的琴技也就大成了。”
石韬听后颇以为然,好些日子后才意识到自己多半是被老师忽悠了:哪怕是伯牙在世,也没办法从纷纷木屑里悟出高山流水。
除了石韬外,山上的其余人对黄英这一新爱好都鼓掌欢迎。以后山上的床啊、凳子啊、灶台啊、桌椅啊,毛笔棋盘坏了,都有人修理。要是赶上黄英心情好,还能免费削几个小玩意拿去山下卖。
水镜先生掐指一算,省下来的费用数不在小,大喜过望,要不是山上木头不够,都要计划把木工也当做必修课程开设。他看黄英的眼神变得愈发和蔼可亲,开小灶亲自指导她下棋。
只是黄英自己钻研了这么久,离到达最终的目标依旧遥遥无期,他不得已找了诸葛亮商量。
“为什么找我?”
“因为你聪明。”
“士元兄,元直兄也很聪明。”
“庞统他没空,徐庶他被水镜天天催着去种地磨炼脾性,也没空。”
诸葛亮摸摸鼻子,接下了这份差事。作为报酬,他要黄英给他做一张琴——诸葛亮空闲的时候挺喜欢弹琴唱歌。
琴弹得好不好另说,黄英觉得他唱歌还不如自己削木头来得好听,难怪山上的人都对诸葛亮的歌声避而远之。
做一张琴不同于做别的,难度不小。黄英觉得吃亏,她跟诸葛亮讨价还价,最后定为一张木榻。
夏天一到,山上的学生都喜欢去溪边洗澡。
溪边树木茂密,挡住了毒辣的日头,洗完了坐在石头上吹吹风,好不惬意。
黄英就从不和他们一道洗,大家说他是上次被蛇咬了留下了心理阴影,都笑他没胆子。黄英理也不理,照旧每日到屋里洗。
这日洗澡时庞统贼眉鼠眼地提议,要抓条蛇放到黄英屋里吓他一下,看他会不会跌进浴桶里。
崔钧劝道:“揭人伤疤,怕是不好。”
庞统不以为然:“我这是替他克服恐惧,怎么能叫揭人伤疤呢。”
诸葛亮道:“你虽一片好心,但他若因此记恨上了你,也是无法。”
庞统权衡了一下利弊,就此作罢。他这几天看上了诸葛亮的那张冬暖夏凉的木榻,有意讨好黄英,以期让他再做一张,不敢在此时功亏一篑。
大家都洗得差不多,又不想回去,于是逗留在溪边谈天说地,本来还在说着天下大势,话题一拐就不知为何拐去了娶妻生子上。
“我要娶妻,非望族的女儿不娶。”庞统立下豪言壮语,遭至一众鄙视。
“我有个未婚妻,是蔡家的女儿。只见过一面,那时她才八九岁,也不知道现在还不记不得我。”石韬说。
“咳,我在老家也有个未婚妻,这一逃就是几年,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徐庶无不感慨地说。
问了一圈,问到了诸葛亮头上,他只回答:“我的长兄还尚未娶妻,不敢妄议此事。”
众人怂恿道:“这里又没别人,你就说几句怎么了。以后想娶哪家的女儿?娶荆州人还是外地人?”
诸葛亮始终避而不谈,大家觉得无趣,也就放过了他,转而关注起了石韬那位蔡家的未婚妻。
如是春去秋来,眨眼到了冬天,黄英在山上也待了大半年。水镜按例给学生们放了假,叫他们下山去过年,只有少数几个回不了家的徒弟还留在山上陪他。
黄英在山上混迹了大半年,晒黑了不少。他本来肤色偏深,现在更是黑得像碳。满手都是做木工留下的粗茧,黄夫人一见了黄英就直呼我儿受苦,并狠狠地瞪了黄承彦两眼,后者摸着胡子只当没看见。
黄英上头两个哥哥笑嘻嘻地拉着黄英出去斗鸡撵狗,不忘跟他打听这一年山上的事。黄英略去了一些不能说的,其余都一五一十地告知了。
晚上,黄英已经睡下。黄家其他人却聚在书房里,点着灯商议。
“水镜门下有一个叫诸葛亮的。”大哥说,“我看小妹对他有意思。”
“我看他对小妹也有意思。”二哥补充。
“你妹妹现在还是女扮男装,要是真有意思就糟糕了。”黄夫人说。
黄承彦问道:“诸葛?你是说琅琊来的诸葛氏?”
大哥忙道:“对对对,就是北方逃来的那个诸葛氏。”
过了几日,黄承彦带着几个孩子去刘表家拜访。
荆州牧刘表身为荆州头一号的人物,客人每日流水似的来,一多半是来毛遂自荐的。
男人们高谈阔论,女人们则在内室叙旧,几个孩子在院内跑来跑去地玩闹。
刘夫人看了半天,问黄夫人道:“姐姐,你何时又给我生了个侄子。”
黄夫人道:“那不是侄子,是你侄女月英。”
刘夫人凑到黄夫人边上,忧心忡忡道:“姐夫如此放纵月英,将来的婚嫁可怎么办。”
黄夫人心道:还不是要怪黄承彦,面上只笑呵呵地:“女大十八变,现在不是还小么,等月英及笄之后,还得劳烦你替她觅一个良婿了。”
刘夫人一想到要替这么个女子做媒,顿时觉得人生无味。
回去后,大哥对母亲道:“我打听了那个诸葛亮,听说父母双亡,曹操屠徐州城的时候,他跟随叔父出逃。此人幼年遭逢大难,我看难免有些心理变态。”
二哥提出反对:“诸葛一族虽然衰败,但名望还在,诸葛亮的两个姐姐嫁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大族。父母双亡不正好,还少了公婆要侍奉。”
黄夫人听两个儿子你一言我一语,一时拿不定主意。
黄承彦一直默默听他们说,此时开口道:“改日,我将他的兄长请到府上来一见。”
黄英,或者说黄月英并不知道她的父母兄长正为她将来的婚事操碎了心,她还在想她的山地车。
不久后,黄承彦请了几位荆州的名士来府上一叙,其中就有诸葛瑾。
这本来是件好事,荆州谁不知道黄家是望族,若得了黄承彦青眼,说不准能在刘表手下讨个不错的差事。
诸葛瑾想到未成年的两个弟弟,又想到患了病的叔叔,好好准备了一番才登门赴宴。
但这黄家人似乎对他热情得过了头,左边的黄家长子一直对他怒目而视,右边的黄家次子一直同他东拉西扯,上首的黄承彦即使是与旁人谈话,也频频朝他这边看来,连黄夫人都借着送酒,从屏风后出来意味深长地打量了他一眼。
诸葛瑾回家后越想越不对劲,忽而想到:那黄家是不是看上了他当女婿,不然怎么总打听他家中有几口人、有未婚娶。
二弟诸葛亮见他心神不宁,问他何事。诸葛瑾对这个早慧的弟弟一向信任有加,将事情和盘托出。
诸葛亮闻言笑道:“兄长不必多虑,那黄家女儿离出嫁还有好些年。”
诸葛瑾奇道:“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黄家有个孩子是我的同窗。”
诸葛瑾恍然大悟:“原来黄家还有个儿子。”
诸葛亮笑而不语。
黄英在家这些日子也没闲着。
他的两个哥哥和父亲在机关轴承方面颇有些家学,对他的造车事业很有帮助。
他平日里临摹家中的木工书籍,偶尔向兄长请教一二。只是两个哥哥总是把话题往诸葛亮身上扯,黄英不胜其烦,问道:“好端端的,老提诸葛孔明干什么?”
二位兄长对视一眼,默契地闭了嘴。
黄英见他们互相以目示意,怀疑其中有诡,又问道:“你们打听他有事?”
二哥忙道:“无事,无事。”
大哥也道:“的确无事。”
支支吾吾,一定有事。只是他们跟诸葛亮能有什么事?
还没等黄英想通其中的关节,已是冬去春来,到了该回书院的日子。
一个冬天过去,山上走了些旧人,也来了些新人。
徐庶在年初独自一人下了山,谁也没惊动。水镜先生说他已经学成,足以去天下闯荡一番了。
庞统悻悻道:“好个徐元直,连声招呼也不打。日后见了他,定要找他算账。”
其实大家心理都清楚,世道这么乱,保不齐今年下山,明年就遭难死了,能不能再见到还是两说。
放了个假回来,黄英个头蹿高了不少,也终于长胖了点,脸颊多了肉,不再像个饿了几天的流民了。
而诸葛亮呢,不仅自己回来了,还带着自己的弟弟诸葛均一道来了。
诸葛均和他哥哥长得有几分相似,性格却全然不同,一本正经得很。看着还是个毛头孩子,却一副老学究的做派。
黄英觉得有趣,削了几个玩具送给他。诸葛均看着他木头做的小鸟,心中天人交战。直到一旁的诸葛亮发话:“黄师兄的见面礼,你收下就是。”
诸葛均一板一眼地给黄英道谢。
黄英乐不可支,揶揄诸葛亮道:“真不知道,你们谁才是兄长。”
诸葛亮微微一笑:“当然是年纪大的那一个。”
总而言之,司马徽很欣慰终于来了个听话懂礼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