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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诸葛孔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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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亮被免了一月的劳役。
和诸葛亮同住一屋的庞统向他打听清楚了前因后果,恨恨地道:“办法是我想的,六博是我教的,人是我钓上来的,怎么最后全便宜了你诸葛孔明。”
眼看着室友勃然大怒甚至想揍人,诸葛亮诚恳地摆手:“我本来没想过要赢。”
庞统闻言更气,在屋内来回走了十几圈,忿忿不平道:“倒也不是那一个月劳役的事,只是我不服,怎么每次都能被你小子捡漏。”
水镜先生门下这些学生各有所长。
比如徐庶,虽然脾气暴躁了些,但为人意志极顽强,学起来极为刻苦,被誉为山上第一狠人,假以时日说不定又能造个如同“卧薪尝胆”、“凿壁偷光”一样的成语出来。
再比如庞统庞士元,长相一言难尽,既像个从小摔坏了脑袋的傻子,又像个早已对生活失去了希望的老农。他这副痴呆面孔颇有迷惑性,曾经让水镜都着了他的道。其他人都毫不怀疑,等到庞统一出山,本来就乱的世道多半会更乱了。
还有那诸葛亮,虽然学起东西来懒懒散散,但于奇门遁甲颇有心得,六博技艺当属山上第一。
越是有本事的学生越难训,一肚子坏水的庞统暂且不论,就是对司马徽言听计从的徐庶,也常常控制不了脾气毁坏山上财物。诸葛亮主观上倒是不喜欢惹是生非,但实际闯出的祸一点也不见少,山上养的鸡都被他喂死过好几只。
而今又多了个黄英。
黄英本人倒不是个难相处的人,只是缺乏斗志,对什么都兴致缺缺。
对此,诸葛亮为数不多的好友崔钧崔州平曾对黄英道:“你和孔明可真像。”
“都一样没精打采。”他补充。
这话说得不对,诸葛亮平日里干得最多的事就是睡觉,每日雷打不动要午睡半个时辰,因为睡眠充足,不论何时都是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叫成天顶着两个大黑眼圈的庞统心态很是不平衡。
山上住着这么些人,要养活这么多张嘴。种地、喂鸡、养猪、放牛、割草、砍柴、做饭、清理茅厕等都是学堂的必修课程。
诸葛亮本来和崔钧一组,但因他休息了一个月,因此变成了和黄英一组。
黄英看着骨瘦如柴,实际上也确实没什么力气,扛个锄头都费劲,诸葛亮却也不着急,甚至还捡阴凉处睡了个午觉。两人慢悠悠地挑水又慢悠悠地浇水、除草、施肥,一个白天就这么耗了过去。
夜里黄英浑身酸痛,一根指头都不想动,但农家肥的气味经久不散、沁人心脾,逼得他不得不半夜抱着木盆跑去溪边洗澡。
此时夏天还未到,气候有些微凉,溪水冷冰冰的一层寒意。黄英脱了衣服,抱着跳进溪里。
溪边灌木茂盛,一颗歪脖子树的树冠远远伸过来,在溪流上空投下一片阴影。
黄英也是这时候才发现,那阴影里还藏着个人。
他刚想躲开,转念一想,反正都是黑漆漆的一片,也看不见什么,就懒得躲藏。
树下那人冲黄英比了个嘘的手势。黄英看出来原来是诸葛亮——他个子高,皮肤白,比较显眼。
黄英想问他光膀子在那里干站着做什么,诸葛亮又打了个手势,示意他注意对面。
对面?黄英望过去,只见漆黑一片。
“有蛇。”诸葛亮打着手势说。
天上云层挪动,露出一段月色。借着这点光,黄英瞧见西边草丛里确实藏着个影子。夜色深重,也看不出那蛇有毒没毒、长什么模样。不知道大半夜的,诸葛亮是怎么发现它的。
那蛇离得不远,这下黄英也动弹不了了。
据说打蛇要打七寸,但七寸到底在哪,谁也说不好。
夜风拂过,吹得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再这么站着,迟早要染上风寒。何况黄英今晚的确很想洗澡。他蹑手蹑脚靠近,抄起木盆朝那团影子砸去。
细胳膊细腿的黄英终究动作太慢,那蛇猛地窜起来,一口咬在了黄英的手背上。随即潜入草丛中不见了踪影。
黄英见手上两个血淋淋的牙印,将嘴附在伤口上,吸了几口毒血吐在地上,捂着手忿忿地对诸葛亮说:“我要是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诸葛亮一副无辜的样子:“我也想不到你会这么冲动。”
这澡终究还是没洗成,诸葛亮将黄英送回他的厢房,点了灯查看伤口,只见血已经止住,留有两个红点,有些痛麻。
诸葛亮说:“山上有通黄岐之术的师兄,不妨请他一看。”
黄英催促道:“还不快去。”
他们半夜敲开了孟建的门。孟建被打搅了睡眠本来很不高兴,见到来者是诸葛亮,生生把火气压下,打着哈欠查看黄英的手,他端详片刻,撂下一句:“死不了。”就把两人推了出去,继续睡他的觉。
黄英质问诸葛亮:“这就是你说的神医?”
诸葛亮道:“孟兄曾经同神医张仲景学过医术,他说无事,应该就无事。”
黄英倒是没死,只是右手肿得比头还大。一干同门围着他的手啧啧称奇:“你瞧这手肿得好像个猪头——连鼻子都有。”
看在黄英手受伤了的份上,司马徽大发慈悲把他们的劳役改成了下山采买。
还是和诸葛亮一起。
经过这一遭,黄英觉得和他在一起准没好事。
两人一道走在山路上,这时候天气很好,不冷也不热,要是再晚半个月,天气就会闷热难熬起来。
山脚下有个不大不小的村子,村里人已经习惯了山上那群不事生产还时不时抽风的书生们。
黄英和诸葛亮拿着大布袋装粮,装完了一称,卖粮的农民一面用草梗剔着牙一面报出一个数字。
诸葛亮道:“怎么贵了这么多?”
卖粮的“呸”地吐出草梗:“现在外头兵荒马乱的,不知道哪天荆州也要打仗,人人都想着屯粮,你不要拉倒。”
诸葛亮奇道:“原来你还对天下大势颇有了解。”
卖粮的嘿嘿一笑道:“我从前也在山上读过一两年书,不过后来就不读了,这年头,读书还不如种地!”
黄英总算知道为什么水镜先生喜欢叫诸葛亮下来采买。
他很擅长讨价还价。
一番激烈的唇枪舌战之后,卖粮食的勉为其难给他们降了点价,还是比平时要贵上几分。黄英和诸葛亮带下来的钱财不够买这么多粮,只好又倒回了一些。
二人一人扛着一个装粮食的布袋,艰难地上山。黄英走不了几步就累得气喘吁吁,要停下来歇歇。
山间阴凉处听不见人声,只有叽叽喳喳的鸟鸣,黄英抬头望着顶上几只通体金黄的小鸟在树梢跳来跳去。习习和风吹过,很是惬意。
这时候,山下那些征伐战乱仿佛都不存在了似的。
黄英忽地问诸葛亮:“听你的口音,像是北方人。”
“我家祖籍本在琅琊郡。”
“那怎么跑到荆州来了?”
“父亲去世了,我和兄长跟着叔叔来荆州投奔镇南将军刘表。”
黄英看诸葛亮现在年纪也不大,想必父亲死时年岁更幼。黄英的母亲娘家是荆州望族蔡氏,他还有一个姨母是刘表的夫人。几年前北方大族纷纷南下避兵祸,荆州牧刘表出面容留,黄英也有几分印象。
他仔细想了想,忽然道:“徐州……莫非是曹操屠城那时候……”他说到一半不再说。
时值乱世。
所谓乱世,就是人命不值钱的世道。
前有跳大神的道士号称“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扯了张大旗起义;后有手握重兵的边臣趁乱入主长安,以救驾之名,行谋反之事。各地军阀四起,招兵买马,狼子野心,路人可见。
没了黄巾军,还有董卓,没了董卓,还有袁氏兄弟和曹操。本来以为是汉室忠臣、百姓救星,仔细一看,不过还是狼子野心,乱世枭雄。
总之没完没了。
黄英歇够了,又扛起布袋继续走,一路走一路抱怨:“司马老头真会使唤人,要是能牵头驴下来帮忙就好了。”
诸葛亮道:“山上没有驴,只有牛。”
“牛那么大,走不来山路。”黄英说,“若是能推抬车……”
“车只在平地上走省力。”
黄英回嘴道:“如果有能走山路的车呢?”
诸葛亮也不反驳,微微一笑:“如果真有那样的车,以后我们下山上山就方便了。可惜山上没有木匠。”
“不会,去学就是了。”黄英不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