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五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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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竞技场是一座圆形的建筑物，其中一个区块有一个大型入口，马车就是从这里进入。这个出入口只供给少部分人进出贵宾室，其他还有给一般观众进入的入口和货运入口。
先一步下马车的当然是担任随扈的两位骑士，等他们确认安全之后，吉克尼夫才走下马车。
贵宾室的入口处站着穿着打扮与位置并不相符的五名男子。正在吉克尼夫犹豫着自己作为帝国统治者是否要先一步对一向不受身份拘束的精钢级冒险者们打招呼的时候，站在五名男子中间的男人先一步开了口。
“吉克尼夫.伦.法洛.艾尔.尼克斯陛下。初次见面，深感荣幸。我们是接受本次警卫委托的精钢级冒险者小队‘银丝鸟’。我是负责整合小队的弗赖瓦尔兹，此次请多指教。”
背着鲁特琴，腰间别着细剑的人开口说着，或许是因为自傲于自己精钢级冒险者的身份，又或许是真的感到荣幸，总之那个男人面上自信洋溢的表情，直让吉克尼夫想起来几个月前的自己。
“诸位是我国最强的冒险者小队，你们的事迹我早有耳闻。打倒光辉爬虫的故事实在是让人热血沸腾。所以，我想我对你们每一位都很熟悉。但难得有这个机会，能否由你们亲口向我介绍我国的英雄？”
这番话似乎正中对方下怀，面前背着鲁特琴的男人看着一下子就要开口用吟游诗人的歌谣开始介绍自己的队员，却一下子被他右手边的男人一下子打断了。
“拜托不要唱歌好吗，队长，每回都会让我掉一地鸡皮疙瘩。”剃着平头的矮小男人说完踏出一步轻轻低头致歉，“哎呀，真是抱歉，陛下。我出身不太好，说话难听，还请陛下包涵。”
属于盗贼业的“预谋者”凯伊拉.诺.苏德斯坦。对于这个职业的情报不足，有很多不明之处，应该是更加偏向于地下行动、暗杀者等藏身黑暗的职业。
吉克尼夫同样笑着告诉对方不用在意，在“雷光”巴杰德一过来跟对方寒暄了一番之后，终于开始正常地介绍完了剩下的成员。
属于亚人类种族中猿猴族的战士，拥有“兽王”职业的范.龙古；手持锡杖，信仰南方佛神，负责治疗的僧侣运庆；以及打扮出奇，身上画满白色图腾的萨满波彭。
这是一支由奇怪成员组成的奇怪小队，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每个人都在身上不同地方装备着银丝鸟的羽毛，据说是以前小队养的。
“我都清楚了，今天有劳各位了。”
“包在我们身上，陛下，请您放一万个心。”
听见弗赖瓦尔兹这么说，吉克尼夫克制住自己不要露出苦笑，习惯性地想第一个往前走之后却被苏德拦住：
“可以请您等等吗，陛下。”他说，“我们是受雇来保护陛下安全的，想请您别走在我们前头，方便吗？”
“没有什么不方便的，我就是为了这个才雇佣你们的。”
弗赖瓦尔兹低头表示了感谢，接着忽然开始了唱歌。不对，与其说是歌，不如说是奇妙音色的组合。
“那么，请隔开十公尺的间隔跟我来。”
照着苏德说的话，一行人拉开距离开始前进。吉克尼夫向站在身边停止歌唱的弗赖瓦尔兹问起刚才的歌：“刚才那个究竟是什么？”
“陛下不曾听说过吗，是吟游诗人的一种技能，称为咒歌。也有人会以乐器演奏，不过我是以唱歌发挥作用。”
这让吉克尼夫想起来他一直有意调查，但总是没有机会调查的一件事情。
“我有个问题想问，这种咒歌可以控制人心吗？”
“咒歌当中有一种称为‘暗示’，与某些魔法具有相同的效果，使用这种咒歌确实有可能控制人心。除此之外，魅惑也能达到某种程度的效果。”
吉克尼夫与巴杰德互相看了一眼。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
“八九不离十吧。”
看来那个……叫迪米乌哥斯的，的确是拥有吟游诗人之力的魔物？或者——
“那么，关于类似青蛙的魔物，你知道些什么吗？”
“青蛙？是巨蛙之类的吗？”
“不，不是那个。那个魔物看起来更有智慧，用两只脚站立，能够瞬间发动类似于咒歌的力量。”
“……会不会是青蛙人？如果是青蛙人的吟游诗人，就符合陛下的描述……但是我觉得青蛙人不是那么优秀的亚人种族。听说年老的族长级青蛙人，具有能够以特别声音使对手混乱的能力哦。”
那个跟混乱不太一样。
吉克尼夫在书上读到过青蛙人，但跟那个叫迪米乌哥斯的人外形似乎相差甚远。虽然也有可能是青蛙人的亚种、变异种或者是王族之类的，但可能性不大。
“看来似乎不是呢，非常抱歉，陛下，情报太少了。如果能够听到更多的细节，或许我还能答得上来。”
那真是求之不得。
“是吗，那么我告诉你魔物的详细外形，如果可以，能否让我借用你们的智慧？还有关于咒歌，能否更加详细地解释给我听？”
在帝国之内，恐怕没有人比他这位精钢级冒险者知道得更多了。
“陛下，这有些不好吧？这可是他们的饭碗诶。”
听到巴杰德这样说，弗赖瓦尔兹轻轻一笑回答：“不会不会，杀手锏之类的是不能说的，但是教导陛下一些理所当然的知识不会有问题。不过……为什么不请教那位大魔法吟唱者呢？我想那位大人应该知道得比我更多。”
说到福路达的事情，吉克尼夫差点没有维持住自己的表情。
对于福路达背叛的事情，吉克尼夫下了封口令，不让消息走漏。总之吉克尼夫继续让福路达担任着首席魔法师的位置，但是在不动声色的，一点一点地剥夺他的权限。并摸索着填补空缺的方法。空出来的大洞，让吉克尼夫知道帝国从福路达这号人物身上得了多少恩惠，但一切都太迟了。
“万事依赖那位老者不是很妥当，这就像是学生做功课，如果因为老师过于优秀而等着听答案，不是会挨骂吗？”
吉克尼夫一番话，让周围传来好几声笑声。
“诚如陛下所言，我明白了。正好我也觉得这次的委托费用以内容来说太过昂贵，之后我再向陛下简单讲解一下咒歌。”
“这样啊，有劳了。”
一行人直接前往了竞技场专门为历代皇帝准备的房间。等到苏德检查完里面的情况，所有等待在角落的人才再次移动脚步，走进他确认过安全的房间。
吉克尼夫环绕四周，房间虽然狭窄，但是所有用品都属于最高级的，为了很少位临的皇帝打扫得干干净净。靠竞技场一边的墙壁设计成开放空间，可将下方景色尽收眼底。瞄个几眼，就能看到满座的观众发出响天震地的欢呼声，展现出狂热的姿态。
人潮之所以如此爆满，是因为紧急安插了一场武王的比赛。
竞技场的王者——武王由于实力力压群雄，向来没有人能与之正面交锋。因此，已经没有安排他的比试了。
久违多时的武王比试，让赛场里面挤满了期待着看到精彩对决的观众。看来市民们仍然相当憧憬强大的力量，而且帝国有骑士担任专业的士兵，战场之类的事情对于市民来说如同另一个世界一般。大概是因为这样，才能将互相厮杀的当作表演来欣赏吧。
看来卡兹平原的惨况对于市民的生活没有任何影响，不知道这些无忧无虑的民众在见识到那样出格的力量之后，是否还能够维持这样热血沸腾的姿态啊，
吉克尼夫漫不经心地思考时，银丝鸟一行人已经将室内探索完毕。
再确认过室内没有任何用于窃听的魔法或者是魔法道具之后，吉克尼夫格外慎重地请银丝鸟再次施加了即使是对方隐形也能监测到的魔法。
“如果对方想要窃听的话，你们还有什么应对的手段吗？”
吉克尼夫拼命思考着安兹.乌尔.恭能怎么做。说实在的，谁也无法想象超乎自己想象范围的事物。所以不管把他得多么高深莫测，都不会流于夸大才是。
“老实说，我是觉得做这么多已经没有问题了。看起来虽然不显眼，但是我们可使用了好几种魔法加强哦。”
“正如他所言，陛下。探测妨碍也做了，如果对方想以魔法侦查，贫僧会立刻察觉，还请您宽心。”
负责检查和布置的苏德和运庆轮流安慰着他，或许是觉得吉克尼夫已经有点偏执狂了吧，或者是以为他察觉到了暗杀的踪迹，所以有点神经过敏了。
吉克尼夫倒是真的很好奇，不知道这两个人知道防备的对手是魔导王会作何反应、也许他们会理解吉克尼夫这副再多戒备也不足够的反应，又或者说他们会像是那些被吓破胆的骑士一样，直接拒绝掉这一回的护卫任务。
吉克尼夫最希望的，是他们对于魔导王一无所知，能够使出全力应对。然而吉克尼夫虽然在战役之后就对魔导王的相关情报做了限制，就连当初孤儿院里面的对话吉克尼夫也封锁得一丝不漏——但是他能够关注孤儿院里面的人士和孤儿，却不可能封住六万张骑士的嘴。
相关的情报一定已经从哪里泄漏了出去，越是高阶的冒险者越是会注意收集相关的情报，何况吉克尼夫后面深入调查的时候也是收到了消息，说是那个可怕的魔女早就在王国展示过自己的实力，王国的冒险者们还以为那是救世的女神。
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度不知道是自己比较可笑，还是那些盛赞着璃月姬善行的冒险者们比较可笑——既可以施予祝福也可以给予诅咒，这才是真正的魔女，不是吗。
吉克尼夫不想让面前的冒险者们摸透自己的底，只好用暧昧的微笑敷衍了过去。
“大致措施都准备好了，陛下。”
在市民们的欢呼声里面，弗赖瓦尔兹向他说着。
“辛苦了。”
“不敢，那么我们既然担任护卫，是否可以跟各位一起在房间里面待机？”
吉克尼夫雇佣他们担任随扈，这么想来，对方的提议十分合理。然而，让他们待在房间里面，进行密谈是否妥当？
把他们卷进来虽然有很大的好处，然而一旦自己的目的曝光，搞不好会把一些原来无须敌对的人都变成敌人。
吉克尼夫摇了摇头：“很遗憾，之后有非常重要的会议。”
“但是如果我们不同时在场，会很难及时保护陛下。”
吉克尼夫虽然提出了房间里面有“激风”和“雷光”随扈，但是范.龙古和运庆提出了万一有暗杀者或者是魔法攻击就不妙了。好一番坚持和商量之后，才以让他们打坏门锁，退出房间去守着告终。
“陛下，可以允许我们破坏门锁吗？”
“只要你们觉得有必要，就这么做吧。”
队伍里面的猿猴走了出来，战斧的握柄被人手不可能使出的握力握得吱吱作响。在吉克尼夫和骑士们觉得只是破坏门锁应当不需要这样的力量的时候，弗赖瓦尔兹一句话叫住了已经把战斧举过头顶的范。
“——啊，不可以把门打坏哦。”
“——为什么呢，难道不是要说‘不小心连门都打坏了真抱歉呢。所以反正都坏了，就让我们一起待在里面吧’吗？”
“这次还是别这么做吧，我不像蹚政治这滩浑水。”
“了解了，那就差不多这样吧、”
战斧迅速一劈，撞上门锁，轻易将其破坏。
该佩服他们真不愧是精钢级冒险者吗，面对这个国家的最高权力者，竟然还能堂而皇之地说出这样的话来。
“……把这些家伙都拖进政治的浑水里面好了，让这些人都跑不了。”
吉克尼夫喃喃自语的瞬间，银丝鸟的成员就像是事前说好了一般，一溜烟都跑出了房间。
在武王的战斗之前，是冒险者与魔物的战斗。吉克尼夫俯视着狂热叫好的民众，感慨地说着：“真是和平的景象啊。”
“是吗，陛下？”巴杰德站在他的身边一起看着下面的战斗，“我倒是觉得不怎么和平耶，您瞧。”
一名冒险者被兽型魔物爪子一抓，血花四溅，掀起来观众的大声惨叫与声援。
“我不是说比试内容，我是说观众。”
吉克尼夫眺望着大声呐喊的观众：“比起帝国置身的状况，你不觉得这幕景象真是一派和平吗？我在想，要是他们知道揭开一层薄薄的外皮，怪物就藏身在自己四周，恐怕就不会这么尽兴了吧。”
“一派平和不是很好吗，就算让民众们跟着一起烦恼到胃痛也不能怎么样吧。”
“说得也是。”
吉克尼夫只想发出苦笑。
这些人在数个月之前还曾经因为使节团带来的开路的天使们热议过一阵，似乎也有吟游诗人在迫不及待地等着皇室的好消息传出来，好提供他们创作的灵感。这样一派平和的景象只有自己感到胃痛实在是让吉克尼夫感觉到了一丝不公平，但是所谓王者就是要承受起来这样的重担，才能匹配上自己的地位。
吉克尼夫转头看了看刚刚宁布尔忙忙碌碌准备的大量纸张和墨水。之所以这么干，是想要尽量防止贵宾室遭到窃听——尽管这间贵宾室旁边并没有房间，外面传来的观众的欢呼声又犹如雷动，但是一切都要小心为上。
吉克尼夫知道这样做很费事，但是这一切烦琐的程序，都是因为魔导国的力量是个未知数。只要知道了对手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应对的方法也会随之改变。
“要是能够知道安兹.乌尔.恭——魔导王的力量极限就好了，也许根本用不上这么多的准备。”
最开始自己的立场是协助者，能够拜托魔导王，但是如今双方都是君王，是对等的关系，几乎不可能再拜托对方什么。不对，想要拜托是可以拜托，但是任何事物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不只是魔导王哦，陛下，还有那个精灵。而且，是不是也该查清楚那些家臣能够做些什么，否则会有问题吧。”
“说得对。”
“……那些部下当中会有比魔导王更强的存在吗？”宁布尔思索着，“而且虽然说璃月姬依附于魔导王存在，但是对方会不会只是因为年纪小所以力量没有成长完全，将来也有可能超过她那个怪物兄长呢。”
“怎么会，不可能吧？”
吉克尼夫虽然这样回答，却开始冒冷汗。
想到自己也有比自己强悍的四骑士作为部下，实在不能说没有这个可能。统领众人并不需要看谁的力气大，更重要的是其他方面的能力。
而且那个魔女，虽然例子很少，但是也不是不存在将姊妹立为继人的可能。还有更加可怕的事情是，魔导王万一挑选出最为强大的部下和自己的幼妹孕育后代，又会诞生下来怎样可怕的怪物？
吉克尼夫几乎不敢往下想了。
假如是真有这样的事情，不仅是他们玩完了，之后人类的千秋万代也难有翻身之日。希望他们至多是跟魔导王难分伯仲——要他向哪个神祈祷都行，拜托一定要在魔导王之下。
讲了半天，说到底还是缺乏情报。
在吉克尼夫即将陷入沉思时，有人敲门。三个人交换一个眼神，由宁布尔去打开了门。
站在门口的弗赖瓦尔兹禀报道：“陛下，客人们到了。和之前了解到的一致，一共六人。我有见过神官长，所以应该没有错。”
“那就请他们进来吧。”
最先走进门的是帝国神殿的火神官长和风神官长，接着走进来了四个来历不明的人物。他们将连衣帽压低，低到看不见整张脸。即使房门在身后关上，他们仍然无意拿掉连衣帽。
对于他们的粗鲁无礼，吉克尼夫不能有任何怨言。如同吉克尼夫有所戒备一般，他们也一定提高了警戒——当然，是对着魔导王。
教国侍者中只有两人落座，后面两人站在了他们身后。
吉克尼夫拿着笔在纸上写下“圣典”。对方只是回以微笑，但比言辞更加证实了吉克尼夫的推测。他们必定就是据说存在于教国，拥有圣典之名的特种部队群“六色圣典”之一。
“好了，我们来欣赏比赛吧？记得接下来的这一场是今天的重头戏。”
吉克尼夫点头回应了对方。
到了重头戏的部分，观众的兴奋将会达到最高点。人声鼎沸，应该相当难以窃听。他就是看重这一点，才会挑这个时间与场合。
坐在身边的教国使者从怀中拿出一封信，交给了吉克尼夫。吉克尼夫只把信件打开了一点点，以防止背后有人偷窥。
信上写的满是质问。
归纳如下：首先，吉克尼夫为何会请魔导王使用那种魔法？
再之后就是帝国的立场，是否真的有心迎娶璃月姬？
吉克尼夫有多少关于魔导国的情报，有多少关于魔导王本身的情报，又有多少关于璃月姬本身立场的情报，关于兄妹二人的关系又是否有情报。
文章不失礼数，但说穿了就是诘问状。
对方大可以把信先寄过来，却到了这个时候才拿给吉克尼夫，是因为教国也在戒备着魔导国未知的能力，还是不信任帝国？
吉克尼夫胸中满是不快，但是想想帝国至今和魔导国的来往，以及自己原来做出的蠢事，教国方面不太能信任帝国，也是理所当然的。
吉克尼夫正要将回答写在纸上，这时传来了特别大的一阵欢呼，看来是武王的比赛开始了。
“这场最大的比试，艾尔.尼克斯皇帝陛下也莅临现场观战。各位观众，请看上方的贵宾室！！”
主持人的声音被魔法道具放大，响遍赛场。
“恕我离席一下。”
吉克尼夫站起来，在下方的市民面前露脸。
市民们一齐发出赞扬吉克尼夫的欢呼声，吉克尼夫端整的脸上浮现出沉稳微笑，举手回应市民们的欢呼声，女子们看见他之后也发出了尖叫。对于自己的人气尚未衰退，吉克尼夫感到了心满意足，也为此又想起了原来的担忧。
要是那个魔女真的执意要嫁给自己怎么办……虽然不管从政治还是留存军事实力的角度来说魔导王不可能同意这种荒唐的事情，但是万一对方对于幼妹的疼爱就是这么荒唐呢。
“谢谢陛下！好了，那么各位观众，接下来久违多时的武王之战即将开始。看来还需要花一点时间准备，请各位耐心等待。”
“武王啊……”
以前吉克尼夫曾经问过巴杰德，如果四骑士一同向武王挑战，结果会是怎样的？巴杰德笑着说他们并没有胜算。这个回答让他大感忧虑，命福路达收集关于武王的情报。结果知道的，是武王这人拥有的实力，强悍到了不公平的地步。
“不过陛下，究竟是谁要与武王交战呢？”
使者问了一个理所当然的问题。其实吉克尼夫也没有答案。
“我也不知道，这次武王之战据说是临时决定的。主办人似乎为了提高话题性不肯泄露，节目表上也没有写。”
“原来是这样啊。”使者说。
“不过能与武王单挑，顶多也只有精钢级的冒险者吧。但是银丝鸟的各位人士都在这里，那么大概是八重莲中的哪一位吧。老实说，我不太赞成让珍贵的精钢级冒险者参加这种可能丧命的战斗，而且只是为了表演。”
“这我无法完全否定，但强大的力量就是一种魅力。为了让观众见识狂暴力量，并梦想自己也能成为那样强大的战士，没有比这种场所更好的选择了。”
侍奉火神的神官长——帝国火神信仰的最高权力者插嘴道。
“说得确实有道理，然而考虑到帝国的现状，我认为不适合做出可能导致战力低下的行为。武王是帝国最强的存在，不能考虑把他收为己用吗？”
“……这位使者大人会这么说，真是让人惊讶。”
斯连教国是重视人类的国度。不对，应该说是，不认同其他种族的国度。
在这个各种种族生存的世界，教国能让其他国家知道这件事，还能维持国家体制，只能说令人佩服。还说将国民统一为单一种族，才是建国的条件？
“我只是以个人身份提出一个建议，与国家无关。那么这事就讲到这里，陛下，可以请您给我答案吗？”
“也好，那就——”
“——那么各位观众，让大家久等了！挑战者即将入场！”
吉克尼夫拿起笔，正要对第一个问题作答，一听手又停了下来。因为他起了好奇心，想看看是哪个勇士挑战赫赫有名的武王。得到认可成为挑战者，就表示主办人至少认为这会是一场精彩的比试。在帝国当中，还有这样的高手？
如果此人能力优秀，而且有意为帝国效力，就算输了，吉克尼夫也愿意任用他。看情况甚至任命他填补“不动”之死造成的帝国四骑士的空缺。
“……我想很多人听过挑战者的大名，这位大人今天莅临现场！他就是魔导国国王，安兹.乌尔.恭陛下！”
“————啊？！”
吉克尼夫不由得蠢笨地叫了一声。
主持人的话中含意，仿佛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当整个竞技场陷入了困惑的时候，贵宾室中则是一片死寂。
吉克尼夫环顾四周，确定所有人都跟自己听见了同一句话。
“安兹.乌尔.恭？”
——这不可能。
当然了，一国之君怎么可能跑来参加外国的剑斗比试，只要是有常识的人都会这么想，又不是哪个地方的蛮族。
更加重要的是，吉克尼夫一直有在注意魔导国的动向。如果魔导王或者璃月姬进入帝国，一定会立刻传入吉克尼夫的耳朵，因为此事被他列为最优先事项。吉克尼夫都安排好了，不管自己是在后宫还是任何状况下，都能接收到情报。
然而自己没有收到报告，这就表示——
——偷渡入国？他会做这种事情？然后跑来竞技场？他在想什么——咦，不会吧，是这样吗，这怎么可能？
然后他只移动视线，看向来自斯连教国的使者。
他们连衣帽下面的视线相当尖锐，其视线只代表了一个含义。不，假使立场倒过来，吉克尼夫也会得出同样的答案。
他们判断是吉克尼夫把魔导王叫过来的。
“请等一下，这是陷阱！”
没错，这是安兹.乌尔.恭计谋的一步，吉克尼夫必须让使者理解，不，让他们接受这一点。
“魔导国的，还是……地点是陛下指定的吧？”
吉克尼夫拼命想起知道情报的那些人，人数很少，都是他信得过的人。但真是如此吗？这些人中有没有人曾经见过璃月姬？迎接舞会上面人数众多，是不是在那个时候就用魔法控制了他们，隐藏在自己的信任名单里面，就等着这个时候给帝国致命一击？
“——也许是被魔法支配，引出情报了。此事绝非我所策划，证据就是如果是我设下的陷阱，我为什么会如此惊慌？”
“您觉得您的说辞可信吗？”
对方丝毫不肯相信吉克尼夫——不，这是当然的，如果立场颠倒过来，吉克尼夫也会这样指责对方。
可是，情报究竟是从哪里泄漏的？当初见过璃月姬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不对，真的有泄漏吗？会不会一切根本就是照他的计划在走？他早就撒下诱饵，跟璃月姬的事情一样，现在想起来，那个魔女也是故意用不设防的姿态放到了我面前——
吉克尼夫感到了自己背后发凉。
魔导王究竟预测到了多少我方的动向？
很可能从一开始，全都是他算好的。
魔导王就是这种对手，吉克尼夫的脑子里面逐渐得出了答案。
他到底设下了多少计谋！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时候，得赶紧想想办法！
“情况不妙，得赶紧从这里——”
然而，为时已晚。
新一名闯入者的声音传来，那是猎物落入设下的陷阱，猎人称心如意的声音。
“吉克尼夫.伦.法洛.艾尔.尼克斯阁下，好久不见了。”
吉克尼夫没有来得及回头，就先感觉到了贵宾室像是被什么遮挡了一样，忽然暗了下来，但是很快又照来不同于日光的淡金色光辉。那些光辉同样照在了面前教国使者们的身上。伴随着不知道哪里来的羽毛飘落进了贵宾室内，吉克尼夫即使依旧看不见那几位使者的脸，也明白那下面一定是震惊无比的表情。
看见羽毛，他明白了。
“美优，来打个招呼。”
“久疏问候，吉克尼夫.伦.法洛.艾尔.尼克斯阁下。”
吉克尼夫听见了可怕的问候声，回头看过去果然看见了一只巨大的天使挡在了贵宾室前，身后巨大的四只羽翼遮住了所有的阳光，另外两只翅膀护卫在前，挡在站在它手掌中站着的两人前面。狮头天使戴着的金色冠冕随着停留的时间还在洒落着余晖。而站在那个不死者身后的魔女，又是摆出了那一副怯生生的虚假表情，低头行了一个屈膝礼。
“这、这四……呼，这是我要说的，恭阁下，美优小姐，真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见到你们。”
吉克尼夫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不管说什么都会有落人口实的担忧，让他的嘴唇像是黏住了一般完全张不开。
“我也是一样的想法，偶然真是叫人害怕啊。”
魔导王发出了嗤嗤的邪笑声，一看就知道这根本不是偶然。
错不了。吉克尼夫可以确定，这就是安兹.乌尔.恭的诡计。
他当场抓到吉克尼夫与教国的密谈，借此对吉克尼夫施加压力，同时阻止了两国结盟，也对教国施加压力。
更可怕的是——
他看了一眼魔导王身后的魔女，那个精灵又一次摆出了可爱谨慎的伪装，紧紧地挽住了魔导王的手臂，不错眼地盯着贵宾室坑里面的一举一动。
让这个魔女跟着一起偷渡进来，是想要对教国的使者也做些什么吗——不管是魅惑还是诅咒，一旦被教国发现，帝国就彻底完蛋了。如果控制了教国的使者还没有被发现，是不是就可以借助这一回进一步控制教国？
吉克尼夫往衣服上抹了抹手心渗出的汗水。
己方的情报肯定泄漏了很多，问题是，究竟是泄漏了多少，对方究竟掌握到了哪种程度？
吉克尼夫拼命动脑的时候，魔导王身后的魔女双眼发出来了微微的亮光，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兄长之后，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摆出那一副令人作呕的可爱笑容，语调轻快地询问起来：“那几位……是吉克尼夫阁下的熟人吗？”
“——”
吉克尼夫没有办法回答，这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
是要护着教国撒谎，还是站到魔导王那边出卖他们。这种做法实在是太令人作呕，对方却用小孩子好奇一般的话语问了出来，这种无心之失的模样装得可真好，要不是熟知这两个怪物的本性，吉克尼夫差点就要相信了。
——这么快就要逼迫自己在教国与魔导国之间做出选择吗！这个可恶的魔女！
吉克尼夫大脑飞速运转着，看着站在对面的两人，能够感觉到安兹没有表情的骷髅脸庞似乎邪恶额定歪扭着，必定是在嘲笑左右为难，无法开口的吉克尼夫。
“怎么了，艾尔.尼克斯——不，吉克尼夫阁下。看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不太舒服呢。”
魔导王的话听起来由衷为吉克尼夫感到担忧，这种惺惺作态的样子，兄妹俩人简直是如出一辙。
“如果感到不适的话，美优——”
“没、没有的事情！我没事，好像站得有点头晕而已。”
“这样啊，健康才是本钱，保重啊。”
“是哦，人类是很容易生病的。”白色的精灵紧跟着他的话补充了一句，“原先就觉得吉克尼夫阁下实在是太忙碌了，如果身体垮下来的话，国家治理得再好也只是短暂的辉煌罢了。”
——这是在警告自己，如果不听话的话，就会降下诅咒，通过拖垮自己的身体毁掉帝国吗！
吉克尼夫第一次如此后悔自己早早地就把兄弟们杀光，也没有立下任何继人——不，就算是有继人，被他们再次操控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不如说正是因为自己的勤政发展了国家，才让帝国在魔导国面前还有一点利用价值，而不是直接被毁灭吞并。
“好了，美优，不要说这么没有礼貌的话。”不死者看似严厉地侧头责备了一句，“祝福吉克尼夫阁下身体康健就够了。”
“……对不起，人家也只是关心朋友而已——哥哥大人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嘛。”
——实在是太可恶了，这么强调的话，岂不是自己怎么跟教国解释，也于事无补了吗！
吉克尼夫硬拗出来的借口根本不可能被相信，这两个家伙却是假装信以为真的借力打力，完全就是残忍的猎手在饶有兴致观察猎物倒地挣扎的模样。
“可以请你介绍这几位朋友给我认识吗？我是安兹.乌尔.恭魔导王。这是我的妹妹，美优，嗯，璃月姬，美优.乌尔.恭。”
“您好。”
既然一国之君已经报上名号，他们自然不可能一声不吭地离席。若是报上假名，魔导王若是早已知道他们的真实姓名，又会采取何种态度？
这样玩弄濒死猎物的手段，真是符合不死者的嗜虐成性。
安兹的表情纹风不动，应该说那种只有骨骸的脸也做不出什么表情。身后的璃月姬似乎是代替着自己的兄长，露出来了平易近人的微笑，但是那样泛着微光的双眼，感觉就和魔导王泛着赤色红光的眼眶一样，潜藏着肮脏邪恶的笑意。
“万分感谢，本来我等应当报上名号，然而我等正好有急事必须速速离席。”教国的一位使者似乎终于能够从他们身后的巨大天使身上移开目光，从座位上站起来之后语气沉重地回答着，“关于我等的事情，还请您之后向陛下询问。”
“是吗，那真是太遗憾了。”魔导王假惺惺地说着，“今后应该还有机会再相见，在那之前请各位珍重。”
教国的人似乎还对于那个巨大的天使有很强的探究欲望，但是在魔导王面前，生死依旧被摆在了第一位，教国的使者似乎只是喃喃自语着“怎么可能……”“一定是幻术！”这样的话语，便迅速地撤离出了贵宾室。
吉克尼夫本来想向帝国的神官长们求助，但是还没有思索好怎么继续解释，就听见如同催他回归地狱的声音。
“说来有个不情之请。”
魔导王忽然开口，伸手轻轻推了一下身边精灵的后背：“如果可以的话，能够让美优同席吗。”
“什么……”
到了这个时候，还要让魔女看着他吗！
“说来无奈，这孩子不依不饶地非要来看我比赛。”他的语调里面满是一个溺爱家长对待孩子无理取闹又不得不顺着对方的无奈，“所以我想，至少让她待在一个视野好的位置，好好地观看比赛。”
“如果吉克尼夫阁下这边的事情告一段落了，可否让美优留在这里。”
“……当然，乐意之至……”
他看了一眼帝国的神官长，希望对方能够理解自己，帮自己追上去解释一二，但是两人看向他的眼神不是疑惑不解，而尽是敌意与失望。
“既然陛下另有安排了，也请容我们先行告退。”
完了。
吉克尼夫在内心哀嚎着，悲叹着自己的命运。
魔导王在最具效果的时机，做出了最强的一击。这一击彻底令帝国屈膝，为了让帝国知道自己只剩下了背叛人类一条路——
“啊，请等一下。”
本来怯生生躲在魔导王后面的魔女忽然开口，用着孩童一般天真的语调，好奇地询问着：“两位先生是神殿的神官吧？”
“我一直对神殿很好奇，上回来帝国的时候，似乎也因为时间不足，所以没有机会到神殿。”
“能否留下来，和我说说神殿的事情呢。”
这个该死的魔女，是装都不准备装了吗！！
她笑着继续开口：“实际上，耶.兰提尔里面也有神殿，我也一直准备找他们……”
“恐怕不行。”风之神殿的神官长冷冰冰地拒绝道，“吾等是不会与不死者为伍的。”
“欸……”
“……竟然用虚假的幻象亵渎出吾等崇敬之物，真是令人不齿。”
“继续与邪恶之物为伍吧，愚蠢的背叛者们。”
“——”
“哦呀，看来有不小的误会呢。”
吉克尼夫看着神官们迅速地离开贵宾室，听着魔导王轻飘飘的语调，本能地感觉到，一切真的都完了。
他看着魔导王无表情的头骨，生怕他因为神殿傲慢的话语就此大开杀戒，让那样恐怖的魔法直接降临在竞技场之内。
人类对于无法想象的事物第一反应就是欺骗自己，那并不是真实的——这点吉克尼夫对于神殿的反应深感认同，毕竟自己当初听到前线汇报的时候，第一反应也是反复确定宁布尔是不是被幻象迷惑了。
但是在确定了对方一击就击杀了十三万人的消息之后，吉克尼夫无比确信面前的天使就是真实的——根据神殿的反应，这一定不是他们能够轻易召唤出来的天使，甚至有可能是他们也无法使役的高阶天使。
神殿势力一向不会干预各国的政治，但是对于大多数国民来说，他们是心灵的救赎。更加重要的事情是，神殿司掌着医疗，只是这一点，与神殿势力为敌就可能导致帝国从内部分崩离析，而一旦被神殿判定皇帝与不死者同流合污，也许会联合各方势力展开放逐行动，甚至开始“圣战”为名的叛乱行为。
而帝国，已经没有退路了。
“虽然我对于自己有名声不太好的自觉，但是对于如此可爱的孩子还发出这样的苛责……”
“哥哥。”
在吉克尼夫背后已经满是冷汗的时候，魔导王身边的精灵终于再次发出声响，轻声说着：“你还有比赛呢。”
“让人久等可不是招纳贤才的姿态哦。”她眨眨眼，蹙起眉头的样子让人看出来了几分带着孩子气的娇嗔，“你听过所谓的‘周公吐哺，天下归心’吗？”
“……嗯，说得有道理。”
魔导王认同地点了点头，之后伸手像是慈爱的家长一样摸了摸她的发顶，再看向吉克尼夫：“那么，就拜托您短暂照看一下美优了，吉克尼夫阁下。”
“打扰了，吉克尼夫阁下。”
在魔导王像是一片羽毛一样轻飘飘地落回竞技场里面之后，少女走下天使的掌心，对着吉克尼夫低头致意，露出了带着歉意的微笑：“感谢您同意哥哥大人如此任性的请求。”
“……哪里，能够与如此美丽的公主同席，是我的荣幸。”吉克尼夫硬撑着笑容，假装很有风度地回答着，伸手请她坐到一旁的位置上，“只是不知道恭阁下和您竟然会突然造访帝国，实在是有失远迎。”
“诶，真的是十分抱歉……”对方露出来了一副愧疚的表情，“哥哥不太喜欢那些烦琐的事情，虽然雅儿贝德她们经常劝导哥哥要注意自己君王的身份，但是哥哥就是喜欢随意行事呢。”
“不必介怀。”吉克尼夫尽力让自己能够保持平静的语调，极力思索着后面的对策。
帝国已经被逼入绝境，但是一切还不能结束……
问题是要怎么寻找出路——向教国求援的道路已经被彻底堵死，除非自己能够做出什么来表达自己的诚意。
在这里杀死魔导王和璃月姬？虽然吉克尼夫不知道武王能否战胜魔导王，但是竞技场的规则是不能使用魔法，魔法吟唱者的躯体又相对脆弱，或许真的有几分胜算。
“啊呀，这就是所谓男性之间的友情吗？对于这种错误会互相遮掩什么的。”
他听见璃月姬轻轻笑了一声，语调让吉克尼夫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我倒是希望哥哥好好地长个教训什么的——总是说教我不懂事，能不能自己好好了解一下自己究竟造成了身边人多少苦恼。”
少女忧愁地说着：“可惜就算我跟雅儿贝德她们说起来这件事情，她们也只会告诉我，哥哥这么做自然有他的深意——真是想不明白他们。”
——就是这里了。
吉克尼夫振作起来自己不断受挫的内心。
自古以来，哪有强者能够和谐共处的，除非一争高下，将对方死死地压制住——即使这样，驱使野兽为自己效力的人，也会有被野兽反咬一口的可能呢。
吉克尼夫对于魔法的事情了解不深，基本的常识还是在年幼时候，还忠心于帝国的福路达对他的教导。
但是对于皇室之间的那点事情，吉克尼夫可是太清楚了。
他忍不住在内心狂喜，为了争夺最高统治者的位置，从小到大不知道杀死过自己多少兄弟，又不知道躲过了不知道多少次暗杀的鲜血皇帝，此刻似乎找回来了自己能够触及的领域。
不，那是身为皇帝，必须踏过的地方。
流淌着自己来自自己手足兄弟，甚至父母姊妹的，名为权利的鲜血竞技场。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第五十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