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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被揍的林少 不速之客到 ...

  •   夜幕拉下来,上帝循例关了灯。城市里灯火阑珊,不留意会以为漫天的星河落在了地球上。
      林寂陌由手下拉着在城市中穿行,霓虹灯、红绿灯、路灯一一在车窗上如流光划过。林寂陌闭眼在后座歇息,只觉得人生很疲惫。
      回国已经好几个月了。他心里很清楚:不止商会有人讨嫌他。公司和家里一样讨嫌他。
      那一年,他12岁。匆匆忙收拾行李出国,他趴在飞机舷窗上看外面的云海,喃喃地问他母亲:“我们什么时候回来?我有点想簌树了。”他美丽的母亲笔直地坐着,眼泪从墨镜后流下、斩钉截铁地对他说:“寂陌,妈妈不想回国。我们永远都不会回国了。”
      以为用不了多久就回来。万万没想到,一等就是近十五年。临走时,梅姨看他怨恨又恶毒的眼神,他一直都记得。她不喜欢他;哪怕十五年后再相见,他一眼看出她还是不喜欢他。
      怎么会喜欢他呢?他是她丈夫在外面的野种,他的存在对她就是一种羞辱。她希望他这私生子即刻死了,林家的产业不该落在外人手里。
      林寂陌继承家业时,亲子鉴定、披麻戴孝、日夜守灵,梅姨没少羞辱他。他很清楚:这个家里容不下他。
      --公司更加难相与。林氏是几十年的老企业,上上下下的员工忠于企业更忠于家族。林老爷年轻时闹出的插曲,公司大部分理所当然地向着梅姨。林寂陌想要站稳脚跟、扶植亲信、铲除异己,有相当长的仗要打。
      尤其是那些核心岗的老员工,就算是CEO也不能轻易动他们。为了整顿风气已然拿好几个老员工开过刀,公司上下腹诽不少:众人一致认为林寂陌是为树立威信、新官上任三把火。有几个老员工更是私下放话要到老爷子那哭坟去。……林寂陌不想再想下去了。
      这里好像没有人喜欢他。从小到大,好像就没多少人喜欢他。那些真心喜欢他的人,用手指都能数过来:他母亲,或许勉强算他父亲,还有谁呢?……苏簌树。
      小时候老替他打架的女孩子。被人抢了玩具、被打了……,总有苏簌树替他出头。那个听着很文气、实则汉子气的女孩;那个曾爱慕的女孩,她是死了还是活着?
      升初中的那个暑假,他在报纸上看见她的全家福:她得了白血病在募集捐款。那时白血病尚很难治;通讯也不像如今便捷。林寂陌联系不上苏簌树。她生死未卜、下落不明;他的天空一点一点压下来。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他又被母亲带出国。--他们失去了对方全部的消息。
      人生真是很奇妙。总是保护别人的最终却极度需要人保护;曾仰人鼻息的最终被人以仰鼻息。
      想到苏簌树,林寂陌突然觉得自己可笑:他已经快要三十岁的人了,居然在怀念爱情。人心复杂、世道艰险,他全力应付常与人斗智斗勇;曾经蠢蠢欲动的心如同泥牛沉入大海,他不觉得他还会爱上谁。可他刚才居然想起少时曾有的爱情。
      他一定是太闲了。
      看看车外,林寂陌发现了一处待废弃的居民区,突然想起什么:“阿三,这个城中村是公司待开发的地产项目?”
      阿三放慢了车速:“是的。里面的拆迁户都搬得差不多了,要去看看么林少?”

      里面只剩下零星的一些居民,亮灯的人家并不多。晚上来视察实在不是一个好主意。--尤其是有人尾随的时候。
      这些人目光游离、有意无意地总跟着,并不像是城中村的居民。林寂陌不经意地瞟了一眼:居然有人揣着钢管刀具样的东西。
      林寂陌脑中闪过不详的预感,和阿三对视了一下,两人都叫了声不好,然后心照不宣地加速往外跑。尾随的那帮人果然包抄了过来;城中村破败的路上开始出现追赶打斗的声音。
      前后结结实实地挨了好几下;阿三护主心切,林寂陌又不擅长格斗,没一会主仆两人便隔开了。慌不择路地,林寂陌推开一户没亮灯的院子躲了进去。
      这户人家并没有人,反而有一只猫头鹰古里古怪地蹲在门口;打他进门起就一直在他跟前扑棱。--这种少见的猫头鹰都能撞到,城中村确实快搬空了。鬼城一样的院落、猫头鹰溜圆贼亮的眼睛,林寂陌突觉背后渗人;花了好大功夫把它驱赶开,又喘了好一会,终于想起报警,却发现手机不知在哪里弄丢了。
      “咕--咕--,”门口树上响起了猫头鹰诡异的声音,想起那些虎视眈眈的尾随者,林寂陌头皮扯得更紧了:他没胆出去。
      没得选了,今晚在这过夜吧。
      这宅子虽没人住,生活必须品倒是齐的;林寂陌胡乱梳洗了下,便倒头睡了:等天亮回去查清楚,非得弄死他们。
      --这一夜睡得极死。林寂陌与人打斗一场本来就累,再加上远离公司与家里那些是非,没了压力竟是睡到昏天暗地,天亮好一阵都没醒。
      稀里糊涂他做了个梦,梦里有开门搬行李的声音,温温吞吞似有人在自言自语:“累死了,几个月不回来怎么都搬空了?”
      窸窸窣窣地东翻西翻,然后声音摸到了床前:“咦,……这怎么躺着一个?这帮人越来越过分了。三番五次不请自来就算了,怎么还住下了呢?”然后拿鸡毛掸子在他身上东戳西戳;林寂陌一个惊颤,抬头醒了:哪里是梦!真的有人在戳他。定睛一看,是个姑娘大箱小包地回来了:难怪家里没人,原来户主出门了。
      这下就很尴尬了。
      原以为是个废弃的屋子,搞半天是私闯民宅。林寂陌又没有手机又没带钱,让这姑娘拿鸡毛掸子训小学生一样训了好久:没东西补偿,还不让人骂了?!
      然而林少毕竟是林少,让妹子说两句是林少宽宏大量有风度,怎么可能由着个死丫头一直骂。所以没一会,两人就撕扯起来了:“我去年买了个表,抵你半个宅子,赏你了。”
      鸡毛掸上的毛被扯得满屋子都是,不晓得还以为家里有个鸡窝。苏弦扇开眼前落下的鸡毛,要他留个联系方式。--鬼晓得这表真的假的,总得有地找他吧。
      她得到了他的名片。

      “一到白天就呼呼大睡,什么都指望不上你。”苏弦好容易送走那没礼貌的不速之客,忍不住对门口树上的咕咕发牢骚,“那人昨晚闯进来,你也不管管。--眼下又要搬家,可怎么办呢?”
      城中村已然搬走大半,显然,在苏弦出门旅行的那阵子这里接到了拆迁通知。苏弦常年独来独往,没有正经工作,妥妥的就是一社会闲散人员;没有组织,自然就没备档过紧急联系人,旅行前作死又换了个手机号;等到拆迁办联系上这祖宗时,城中村的街坊已经搬走好一部分。
      如今这些凡夫俗子一辈子的积蓄大多就为一房子,苏弦掐着指头左算右算,这辈子想要发迹恐怕只有指望拆迁了;所以接到消息便忙不迭地跑回来。--飞黄腾达在此一回!
      聊拆迁款的时候,可得捞个好价钱。可她一个人出面谈判貌似气势不足啊!带谁去呢?总不能带咕咕吧。思来想去,苏弦突然一拍脑门:有了。

      此刻城市里的某一写字楼,一个女子从公司门口取快递回来,一路滔滔不绝地跟同事吐槽,从甲方难搞、邻居鹦鹉扰人清梦、上司压迫,一路骂骂捏捏、怨气冲天,嘴就没空过。终于同事受不了了:“苏合,你能不能不要再骂人了?!”
      “不骂人?!我每天给甲方赔笑脸跑断腿、邻居不讲理还得忍气吞声;领导穿小鞋我还得给他捧臭脚。现在你跟我说不能骂人?!”苏合一叉腰一竖眉把声音扬得满办公室都听得到:“糟践完身体又糟践我的灵魂,你们还是人吗?”
      大声的这句震撼力极强,热衷八卦的都市人抬起头,全场一下安静了。
      然而安静没几秒,滴滴滴苏合的手机响了,这妹子把快递一放,接着就跟电话里惊呼起来:“苏弦?!你总算想起你姐姐了。最近你都跑哪去拉?”

      拆迁款本来就诱人,不待苏合苏弦两姐妹谈判,拆迁办就给了苏弦一个满意的数字。苏弦接过文件高兴得只是点头;看着妹妹没出息的样子苏合满脸的恨铁不成钢。
      然而还是有问题:搬迁时间不够,拆迁办不肯延期。--除非最高层特批,整个城中村都得在最后期限前搬空。而目前没有向最高层申请特批的通道。
      事情陷入僵局,苏弦认真地发起愁来:如果只她一个,搬家不是难事;然而咕咕是只顶挑剔的猫头鹰,栖息地多在深山密林或者很多年头的大树上。城市绿化捉襟见肘,找个植被多的小区不易,找个有百年老树的更是大海捞针。一时半会是搞不定的。
      --没有咕咕夜间看守,以后更难安稳度日了。
      看了看拆迁办的企业LOGO,苏弦突然想起了什么,摸摸索索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这个是吗?你们总裁的名片?”
      看见接待点头,苏合一把夺过名片:林氏集团CEO林寂陌?你们怎么认识的?
      “他在我那过了一夜。给了我一只很值钱的表;另外就是这个。”苏弦老实把名片的事招了出来;然而姐姐关心的不止这个:“在你这过了一夜?那有没有发生什么不该发生的?!”
      苏弦开始扭扭捏捏:“回去说吧,这里都是人不大方便……”
      苏弦到夜间便化成石像,姐姐对留人过夜的利害之处心知肚明;然而旁人脑子里却污污得开起小火车:血气方刚的董事在妙龄女子处过夜!事后给了大额财物!还这么遮遮掩掩!接待人员面面相觑,神情不约而同地微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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