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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险象环生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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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尧看着平素里来无影去无踪的影淼,此刻脸色惨白,额上还渗着汗水,没有知觉地趴在床上,接受治疗,心里总是一突一突地感到愧疚。他是为了救她才受了如此的重伤,后背那一刀伤痕,长长地纵横着,血肉翻涌,甚至还染了黑色。不稍介绍,她也明白这恐怕是刀上啐了毒。否则,以她的了解,这样的刀伤应该不至于伤影淼这么重。
谢远斯仔细地处理伤口,时不时还让萧尧帮手。
当萧尧碰触到影淼裸露在外的皮肤时,恐慌涌上了心头。“他在发烧,伤口感染的话,该怎么办?”
谢远斯抬头看了她一眼,语气平淡地说:“尽人事,听天命。”这时的谢远斯不再是平日里漫不经心、善于调侃的公子哥,而是能够冷静判断的医者。尽管他说得随意,但萧尧可以看出他对待伤患的认真,那眼神中爆发出的光芒,仿佛可以吞噬一切的病症,这大约就是属于优秀医者所应具备责任和使命。
谢远斯这么一个古今中外医术的综合体,自然不会能被唬住,经由他的妙手回春,影淼的伤势总算是稳定下来了。
萧尧舒了一口气。
谢远斯则又恢复了平时的模样,笑道:“小萧不怎么信任我的医术呀?”
萧尧不满瞪了他一眼,随即想到还有一笔帐要跟他算清,语气不善地说:“你该跟我解释下今天的事了吧。”
谢远斯心中暗叫不妙,这个局,他不是策划者,却是执行者,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两人走到外屋,萧尧双手抱胸,表情并不好看。谢远斯小心地赔笑,皱着眉思考怎么善后。雪霏一进门,惊愕在脸上一闪而过,这是怎样一种难以言表的错位?
“小萧啊,你要相信,之所以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
“嗯?”
“逸水楼的蝶舞锋芒太盛,已经引起了一些势力的注意。你没发现最近多了些探头探脑的人?要不是楼里的护卫严密,你又恰巧极少外出,这围追堵截的事,怕是早发生了。”
被他这么一说,萧尧倒是记起了近来的一些怪事,不仅仅是意欲窥探楼里秘密的人,连蝶网的消息也出现了异动,有些似乎是被人刻意掐掉了消息源头。看似不起眼的两件事联系起来,确实能够牵扯出蛛丝马迹。看来,她的存在引发了某些人的不安,想要一探究竟抑或是除之后快?她嘲笑般地“哼”了一声,鱼儿上钩了。
谢远斯看着她变换的表情,心里捏了一把汗,果然是“女人心,海底针”。他要不要把设下此局的幕后主使供出来呢?可是看那两人刚刚发展起来的感情,如果说出真相,会不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考虑到事情的种种,他还是选择了缄默。
所幸,萧尧再没有刨根问底。他们之间的帐,草草匆了结了。
回想今日发生的种种,真不是三言两语可以道尽的:
转眼三月已至,春寒料峭,淫雨霏霏,尚是乍暖还寒时候。
这样的天气丝毫没有影响逸水楼的生意,影响的只是萧尧的心情。她很少讨厌阴雨连绵的天气,尤其是南方湿冷的天气,着实令人感到烦闷难受。
好不容易,天终于大方地放了晴。
萧尧眯眼望着清晨稀薄的阳光,心情也是豁然开朗。她在逸水楼的后院里瞎逛着,姹紫嫣红的花品盛开,她忽而感受到了春的气息。悠扬的笛声响起,仿佛破涌而出的蝶儿,带着生命的喜悦,直上云霄。
萧尧回头便看到寒伊一身清雅的蓝色,立于庭中。他纤细而过于白皙的手指,在通透的笛身上轻缓地跳跃着。她嘴角的弧度不由扩大了些许,她是真的为他感到高兴。对于精通音律之人而言,他所演奏的曲子最能代表他的心境。
萧尧走了过去,笑着说:“寒伊,早!”
寒伊被她明媚的笑靥感染,嘴角一勾,回了句:“早。”
萧尧被这罕见的容颜惊艳到了,一时竟忘记了言语。
“小姐,夭色姑娘请您过去议事。”雪霏不知何时到来。
“嗯,好。”萧尧冲着寒伊又是一笑,而后去往夭色的房间。
今夜又是蝶舞迎客的日子,但解题的人却让萧尧很是意外,居然是谢远斯。他哪里需要跟别人凑热闹?自己的房间他不是走动得很勤快吗?
当柳依按照规矩要领着谢远斯进房,谢远斯却喊了一声:“慢。”
柳依这下把诧异全写在脸上了,这谢公子今日是怎么一回事?
“劳烦将这封邀请函交至蝶舞姑娘,谢某明日邀蝶舞姑娘出门踏青。”
柳依愣愣地接过谢远斯的信函,又傻傻地看着谢远斯头也不回地走出逸水楼。
萧尧端详着这封邀请函,表面看来,很正常,内里却透着一丝古怪,具体是什么她又说不上来。谢远斯这一扔下信函就走人的做法,让她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有没有人告诉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第二天,依旧阳光明媚,萧尧的心情不免被感染,心想总待在室内不免辜负了大好春光。心情大好之下,她便将昨日心里的一抹担忧抛诸脑后了。
“小姐,谢公子的马车在楼前等着,请您收拾好了便过去。”雪霏来报。
萧尧眉头微蹙,这小子端起架子来还真是有板有眼的。“好,那就走吧。”
马车上挂了个“谢”字,看着普通,不知是否心理作用,萧尧好像闻到了淡淡的药香。车夫在一旁已将上车脚踩所需的凳子备好了,萧尧在雪霏的搀扶下,上了马车。掀帘入内,内里的光线比较昏暗,萧尧的视线有略微的不适应,没看清车内阴影中的人,就开口问:“我说大谢,你把马车整得跟暗室一样,做贼哦?”
对方不做言语,待到萧尧适应了里面的光线,看清来人,才惊得说不出话来。
“尧儿,多日不见。”
“幽,怎么是你?”
“尧儿和远斯的感情很好。”
这句话听不出感情的浓淡,却让萧尧嗅到了一丝酸味,这让她的心情更是锦上添花,完全忽略了手腕上有那么一点不安的灼热。她笑着答:“我和他算是同乡人,说起话来比较没大没小。依我看,你和他才是处得不错呢。”
兰幽沉吟道:“他确实是个人才。”
很快到了目的地,一下车,漫山遍野的桃花赫然引入眼帘。
萧尧不自觉地吟出:“桃花春色暖先开,明媚谁人不看来。”
兰幽含笑看着她,说道:“胭脂鲜艳何相类,花之颜色人之媚。若将人面比桃花,面自桃红花自美。”
萧尧一听,脸红了,连忙岔开话题:“我们过去走走吧。”
“好。”
两人顾自走进那十里桃花中,雪霏和车夫则在车上候着。
三月是桃花盛开的时节,赏花踏青的人自然不放过这样的好时节。兰幽和萧尧这一双妙人儿走在一起,不乏引来他人的侧目,眼尖的人则低声交谈着:
“这不是月湖公子和蝶舞姑娘么?”
“是呀。说也奇怪,昨晚邀请蝶舞姑娘的明明是谢府的小公子,怎么转眼就换人了?”
“大约是谢公子无福消受美人恩吧。”
听到这里,萧尧这才转回了思绪,不由有些担心。方才在车上,兰幽似乎总是能够准确地在她想要开口询问谢远斯情况的时候,将话题转移。“幽,大谢他到底怎么了?”
“他临时有事出诊,我又刚好有空,想着好久没见你了,就代他应约来了。”
“这样啊。”萧尧知道谢远斯目前是把病患当做第一位的,一为了掩人耳目,二为了之前谢远斯打下的良好群众基础。所以,她并没有怀疑兰幽的话。
走了段时间,兰幽提议歇歇,萧尧欣然应可。
此处凉亭地理位置极佳,既可赏花,又稍稍远离了人群。春风送来了阵阵野香,飘散了几缕花瓣。看着花中人,还能想象出他们吟咏诗画的陶醉状,不可谓妙哉!
坐定不久,一只暗箭插入萧尧脚边,萧尧惊得不知如何是好。兰幽迅速做出反应,搂住萧尧的腰身,侧身旋开来。黑衣蒙面人似是从天而至,顿时就将两人团团围住。但他们没能靠近包围圈中的两人,又来了一些人与他们交战开来。
萧尧这时可算回魂了,这阵势,人家是来追杀她的吧?跟黑衣蒙面人打斗的应该是兰幽的影卫,幸好今天来的是兰幽,若换成谢远斯,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本来局势已经向兰幽这边倾斜了,影卫们基本止住了黑衣蒙面人。孰料,解决了第一批,又来了第二批。两批黑衣蒙面人跟兰幽的影卫们斗得不可开交,兰幽轻巧地几个纵身,将萧尧带到了比较安全的角落。
萧尧眼见着混乱的局面,脑子里飞速运转着,到底是哪方面的势力想要置她于死地?按理,她的身份应当不至于构成这么大的威胁才是。她的目光当然也离不开胶着着的局面,只是情况似乎很不妙,因为她似乎看到了第三批人的到来。她手腕上的手表温度异于平时,向来就是迦岚所说的警示,看来情况真的很不利。
“影淼,你随我过去。影焱,你保护好尧儿。”兰幽迅速做出判断。
兰幽和影淼加入战团,影焱则一脸严肃地护在萧尧身边。兰幽的加入让萧尧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知道兰幽会武,但仅限于自卫,显然不是高手段数的。她睁大了双眼,想要看清兰幽的安全。
三批黑衣蒙面人可谓人数众多,他们见萧尧这边的防御并不算牢固,抽出人手,便往这边杀来。影焱应战,他身手很快,动作干净利落,一时间也无人能够上前。
萧尧注意着眼前的情况,逐渐忽视了身后的命门。她的手表突然爆发出灼热的温度,她回头的余光扫到了正向她后背袭来的人,她连忙闪开,却在情急之下,绊倒了裙角,跌坐在地上。杀手看一击未能成功,再接再厉,要补上致命的一刀。萧尧看来势汹汹的刀,想要躲开,身体竟在极度恐惧之下,无法动弹,只得眼睁睁地看刀落下。
在刀距她很近的距离时,有人扑身而来,以血肉之躯,挡在了她前面,是影焱。杀手那一刀像是用尽了力气,将刀拔出竟费了些许时间,这给足了萧尧应对的时间。许是眼前的景象刺激到了萧尧,让她爆发出了潜力,她冷静地拔出绾发的发簪,趁着杀手拔刀前的一瞬,趁其不备,精准地刺入杀手的眼睛。她抬脚一踹,让自己的身子往后倒,顺势拔出了发簪。
影淼见势不对,速速赶了回来,解了这边的危机。
这样大场面的围堵截杀大约惊动了附近的官府,官府的士兵抵达后,杀手们才逐渐撤去。地上已经横着不少尸体,黑色的身躯下,淌着暗红色的血。一派春风和睦的风景,转眼变成了血腥的炼狱场。
兰幽的影卫毕竟不是吃软饭的,除了影焱受伤最重,其余也是部分收了轻伤。
兰幽赶了过来,紧张地握着萧尧的手,关切地问:“尧儿,可有受伤?”
萧尧摇了摇头,心中有说不出的烦闷。
“我还要留下来善后,尧儿先行回去吧。”兰幽吩咐着。
萧尧点头,就要前行,突然记起了重伤的影焱,忙呼道:“快,将影焱抬上车。”
兰幽没有料到她开口的第一句话是这个,也迅速命人照办,影焱的伤势刻不容缓。
萧尧抬脚离去,兰幽望着她的背影,说了句:“路上小心!”这是对萧尧的嘱咐,也是对影卫的命令。然而,萧尧在听到这句后,没有停留,也没有回头,就这么走了。
上了车,萧尧将染血的发簪交给雪霏,吩咐道:“回去洗净了再交给我。”这发簪是她特意命人打造的,尖端极其锋利,为了就是以防万一,不想今日便派上用场。
萧尧探了探影焱微弱的呼吸,猛得把车上的厚帘子扯下,保持空气的流通。
影淼在一旁为哥哥输着真气,为他续命。
马不停蹄地回到逸水楼,萧尧几乎是吼出声来道:“去把谢远斯给我找来。”
来人不曾见过楼主这般摸样,吓得两腿哆嗦,不知怎么应对。幸好柳依赶到,解释着:“谢公子在小姐房里候着。”
萧尧的心中更是一沉,面上没有表示,只让他们赶紧送影焱去医治。
回忆结束。
萧尧想通了前因后果,也明白他们的做法是为了她好,心里也不免堵了一口气。看着尽责守护自己的影卫重伤昏迷不醒,有一霎那的护短情结。但随之而来,为的是他们有计划居然半点风声都不肯透露?她看起来有那么柔弱、不可靠吗?
对于影焱的伤势,萧尧照顾得极为小心,尤其换药,她都是亲自上阵。这年代,没有消炎药,没有抗生素,该怎么预防伤口感染,唯有她和谢远斯才会注意。此举于萧尧而言,只是出于人道主义的救治,但看在影焱眼中,又是另一番景象。因为担心影焱的伤势,加之跟兰幽呕着气,照顾影焱的萧尧,并没有发现影焱看向她的目光越发地温柔。
惹得冷峻无情的影焱动了情,完全是萧尧无意识的行为。她完全不知此时的无心之举,在不远的将来,会带给她怎样的灾难。
清松阁内的兰幽,正听着影鹰汇报这次踏青之旅所遭受的围堵截杀的调查结果。
“一共三方势力,一是瑾王,他一方的势力似乎不欲取小姐性命,只是探究一二;二是杀手组织——宿溟,尚不知买主是何方势力。”
瑾王的意向很值得玩味;而宿溟,这个杀手组织向来是“与人钱财,替人消灾”,他们不过问买主是何人,自然也不会向外界透露买主的信息。
“三呢?”兰幽问。
“三是……”影鹰略有一顿,看见兰幽审视的眼神,才据实以报,“三是当朝丞相——薛沛沣。”
兰幽一挑眉,“舅舅?”
“是。”
“好,我知道了。”兰幽把玩着腰间的“曼珠沙华”,陷入了沉思,他居然一时也猜不透舅舅的意图。
他早料到这次招摇的出行,必然会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不过,他没能准确计算出各方势力,使得此行亦是险象环生,还差点失了一个得力助手。但总算是利大于弊,引出了觊觎蝶网的各方势力,再有也算给他们一个警示,蝶舞亦不是他们可以轻易动得的。
至于萧尧,该怎么向她解释倒是颇为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