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七章 清宵梦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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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太尉将苏箴卧病之事传出，京城立即沸沸扬扬，然而昭和帝的一道圣旨：璟王与相府二小姐即日完婚却即刻堵住了刘太尉之嘴，本想看相国府如何收场的他冷笑了声，在心间默念道：“哼！苏俞书，没想到居然真会走这步棋，不过，你女儿的命估计保不住了，这毒一用量天下也无人能解，可怜了绝世容貌却偏偏是你的女儿，就只能叹红颜薄命了，呵呵呵——”
凄厉的笑声从窗外传出却混进了锣鼓喧天之中，杂在其中，直到听不清了。
正月初八，三皇子李怀璟迎娶相国苏俞书之次女。御赐的请亲仪仗队直接从宫中浩浩荡荡而来，迎亲必经的昭月大道上皆以红绸铺覆，远远望去似一道红霞铺至天涯，又似锦缎嫣然秀丽华美，街市上的百姓也出来贺喜，两旁的护卫身后挤满了十里街坊。
遥遥远远的声响隐隐约约传进了漫儿的耳中，而漫儿则静静坐在姐姐的床沿上，身上著着鲜艳的喜袍，头上的凤冠镶满了金玉，而她的眼却盯着床上的人，看着那张越发清瘦的脸，已不似从前丰润光泽，听着那气若游丝的声音，再也无法唱一曲简单的歌谣。
漫儿的眼里噙着泪水却不让它流出，这一刻究竟是生离还是死别……
突然看见姐姐微微抬起右手指着柜子，漫儿回头，只听苏箴轻咳一声道：“打开……”
漫儿走向身后的柜子打开，柜中有个小木匣，便拿过来递给姐姐。
苏箴示意让她再打开里面，只见里面是一个象牙吊坠，吊坠上刻着株怒放的桃花，绝美的花丝细腻而轻盈，饱满的花瓣尽情舒展就像一位亭亭玉立的美人，也像极了曾经的姐姐。这正是姐姐在街上看上了的那枚吊坠。
“拿着吧，姐姐从小一直欺负你……真对不起……”苏箴脸上勉强挤出笑容。
“向我道歉怎么符合姐姐的性子呢？”漫儿收起吊坠紧握掌心。
“漫儿，我若走了……你又不在谁来照顾爹娘啊？”苏箴突然抓住漫儿的手腕。
“所以，姐姐一定要坚强啊！”漫儿实在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姐姐。
“不要管我……你日后一定要多保重。”苏箴依旧是笑容满面，这张脸上虽爬满了红红的疹子显得丑陋难看，却还是能够依稀看到那曾经的笑靥绽开在绝代风华的脸上。
漫儿的手腕被死死握了一下，有一丝痛感传过她全身，却让她脑子一震，她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我为什么没有早点想到他！”漫儿挣脱姐姐的手奔至桌前随手写几句，立刻唤苏夫人进来。
躺在床上的苏箴讶异地看着漫儿的一举一动，苏夫人进屋直接被漫儿扯住手，漫儿将纸塞入苏夫人手道：“快点！派人到幽若谷附近的山上。具体位置我记不清了，那里有大片竹林，竹林里的竹屋……”
“怎么了，漫儿，别着急，慢点说。”苏夫人看到漫儿的样子也惊讶起来。
“他叫云非，就是上次救我的大夫，把这个交给他，我相信他，他一定能救姐姐的！”漫儿终于把要说的话一口气说完了，长吁口气摇摇头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时莼儿也进来了，施礼道：“迎亲的轿子马上就到了，小姐还是快一点吧！”
苏夫人拉着漫儿的手，将她揽入怀中，几日来她为了照顾苏箴连眼都没顾的合上，今日的天又阴冷的很，像有要下大雪之势，她虚弱的身子究竟能不能撑住，然而今日却又是她出嫁的时日，这一切的一切对于漫儿来说都太难承担了。
母亲轻柔的拍着漫儿的背，给了她莫大的鼓励与温暖，从母亲的怀里挣脱，漫儿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像阳光一般美丽。
“放心我会向璟王请求过几天就回来看你们，记住我刚说的话，一定要找到他！”回过头来看看躺在床上的姐姐。
苏箴也对她点点头轻笑，相视而笑中无言的鼓舞让彼此的心都温暖了起来。
漫儿果决地将喜帕搭在自己头上，让莼儿牵着走了出去。
八抬大轿华丽而高贵，美丽的大雪素、小雪素装点着整个花轿，冬日绽放的兰花更是为了迎接春日而开得明丽娇艳，楚楚动人，寓意着兰心蕙质，百年好合。
轿身两旁的小花童朝天空撒着花瓣，飞花满天，弥漫着绯红的色彩，吐露着清新的芬芳，让原本寒冷的的街市变成了温馨的花海。
漫儿坐上轿子，轿身一晃，让她的心也跟着颤了一下，耳边的锣鼓声震震，欢天喜地的声响愈发让她的头有些眩晕，她只是听到那一声声的“贺喜王妃”、“王妃大吉”在耳畔回荡，像一波又一波浪潮搅得她心神不宁。
漫儿的嘴边不禁勾起一抹微笑，“王妃。”她在心间默念，怎么如今她也配上了这个词。
双手交握着，两眼盯着喜帕上的流苏，随着轿身的晃动而晃动，交握的掌心沁出了冷汗，一阵寒风吹来，掀动轿帘，吹得她的脸颊瑟瑟生寒，突然也觉得她的脚开始冰冷了起来，两手相互揉搓着却依旧不能改变掌心的温度。
忽而感到什么冰凉的东西打在手背上，漫儿试探着轻轻掀起一点喜帕，却看到了几片飞雪吹进了轿中，莹白无暇闪着淡淡的光亮。
“下雪了……”漫儿不禁轻叹。
“一年中的第一场雪。”默默地念道着。
漫儿突然一惊，却发现今天居然是雪一的生辰，不禁笑了起来，还没有来的及对她说一句祝福的话，自己却已离她越来越远了，出嫁的事也没有告诉雪一，她并不知道雪一会不会听说，但从今以后她恐怕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去醉风楼了，连一个正式的告别也没有，世事难料，造化弄人，谁能想到呢？
一片一片雪花打在手背上，在触碰的一瞬立即融化掉，残留着凉凉的温度，让她的手似乎更加冰冷。
心里想着的还是姐姐的病，甚至没有空闲让她去料想她未来的夫君，有些自责为什么没有早些想到云非，而云非又真的能治好姐姐的病吗？
带着一路的疑虑，紧张，突然感觉到轿子一震，是要停下来了吗？不自觉的，脸上浮上一层淡淡的红色。
轿帘被掀开，低下头从喜帕之下可以清楚的看见一只手向她伸来，手掌厚实而宽大，然而拇指上那枚羊脂白玉扳指闪着的光是那样的熟悉。
是他？
当这个问句在心里乍现的时候，有那么一瞬的激动，可转而又恢复了平静与安定。
缓缓伸出手将纤细的手指放入他的掌中，他宽大的手掌将她的手紧紧包裹起来，漫儿忽而感到一股暖流从指间传到心底，他的掌心温热，似乎让她冰冷的手有了丝丝暖意。
他的手一紧，力道适中将她安稳地带下轿子，漫儿这才发现地上竟然已铺了层薄薄的积雪，走起路来微滑，绣鞋在雪地上留下一个有一个脚印，而他的手牵的是那样的紧，她似乎也放下心来不怕脚下的湿滑，任由他这样牵着。
跨过门槛，进入厅堂。接着就听见那一句“一拜天地！”
声音高亢而响亮在漫儿的心里荡起回音，齐眉高举，行礼叩拜，只是这样的叩拜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虔诚还是做戏？
漫儿在心里默默地问自己，将这份婚姻放在秤上称一称感情的分量究竟足不足半两？
一切繁琐的礼仪完毕，就该是洞房花烛了，漫儿由莼儿扶着来到里间，坐在柔软的床榻上，交握的双手自然地放在腿上，卧房里的温度比室外温暖许多，她的手也自然而然恢复到了正常的温度。只是漫儿清楚她的掌心仍旧留有他的热度。
随着“嘎吱——”地一声响门被打开了，听见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漫儿的心也在跟着有节奏地跳动，一下一下同他的脚步一般快慢。
真的是他吗？
又一次在心底想起了这个疑问。
他已走近她，正站在她的面前，漫儿交握的手心又沁出了冷汗，她努力地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却听到他轻笑一声，离她很近，笑的声音就在她的耳畔，有些许的不屑又透着冰冷。
他像是缓缓低下头来，漫儿似乎能感受到他温热的鼻息逐渐靠近再靠近，甚至吹动了盖在头上的喜帕，使得喜帕上的流苏来回颤抖着。
轻轻地漫儿看到他的手指掀起盖头，渐渐眼前多了亮光。她低着头没有看他的脸，也没有去检验那是不是曾经救她一命的人。
在幽幽的烛光映衬下，林子棠看到了她染上一层红晕的脸颊，嫣然的朱唇，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她的眼睑低垂，被长长的睫毛覆盖，居高而下般的看她，始终不能看到那黑玉般的明眸，那脉脉的两湾秋水。
同样轻轻地，放下了盖头，漫儿的心底有了一丝的惊讶，眼前又回到了昏暗，只是感觉他一步一步走向桌边，听见了倒水的声音，难道是要与她喝交杯酒？
他又过来了，离她越来越近，这一次他的手从喜帕底下，抚上她的脖颈，轻柔冰凉的一瞬她僵在了那里，却终于听见了他的声音。
“不要爱我，千万不要。”
更坚定了那是他的声音，之后她的眼不由自主地闭上，真正回到了黑暗。
漫儿的头向后仰去，喜帕从头顶滑落，她的面容在他面前展露，除了那双黑玉般的眼睛沉静地闭着，沉重的凤冠坠着她的头东倒西歪，林子棠一手扶好将倾的身体，另一只手顺势摘下凤冠，刹那间，乌黑的发丝垂落在他的臂弯上，像千尺飞瀑流泻，如万丈锦缎铺展。
抚摸着她的一缕发丝，林子棠摇头，将漫儿的身子平放到床上，替她掖好被子，怔怔地看着她的脸庞，感到有些熟悉却没有去细想，因为他的眼前浮现的却是另一个女子的面容，黄黄的卷曲的小辫不似她的乌亮，手上一层厚厚的老茧也没有她的光滑，可是雪一的面容却一直在眼前浮现，她的笑，她的泪。
林子棠起身微微摇头，走至窗边，打开窗，漫天的飞雪拥入他的怀中。
“一年中的第一场雪。”他也默念着竟然同她在轿中所想的一样。
现在他还想见一见她，就算是最后一面。
飞身从窗户中而出，红色的一抹身影从檐角遁隐，霎时融入雪白的世界里。
已是深夜醉风楼早已打烊，在雪景的映衬下依旧可以清晰的看见那三个大字。
忍不住还是敲响了那扇门。
“谁啊？”
这是雪一的声音，还是如黄鹂般清脆，他如愿听到了。
打开门，雪一愣在那里，迟迟说道：“林大哥，今日是你的婚期？”见到一身喜袍的他在雪夜里站着，那鲜艳的红色顿时映入她的双眸。
“也是你的生辰。”林子棠低醇的声音响起。
“怎么，不欢迎大哥吗？”
“可是……”雪一还没反应过来。
“那你就让我一直站在这里？”
“那我大嫂怎么办？”雪一惊讶地问道，一脸茫然，对面鲜艳的红色正映在她的双眸里那般炽热。
林子棠没有理会雪一，侧身进了厅堂，正欲伸手去握雪一的手，雪一敏捷地向后退去，频频摇头，她像紫葡萄般的眼睛怔怔看着他的眼眸。
“对不起林大哥，我知道你对我的好，可你不该这样，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娶了谁，但你绝不可亏待我大嫂。”
“雪一，原来你一直都是这么想啊，虽然大哥想听到不一样的答案，可结果还是如此。”
“这个……还给你。”雪一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递与他。
林子棠如湖水般的眼睛盯着那块玉佩起了一丝波澜，放声道：“既是与你，就拿着，再说这般话，大哥可要生气了。”
“雪一……”从楼上下来的老秦看到了这一幕，还是走了过来，他的眼睛盯着身著喜袍的林子棠，早就认定了他是王公贵族，现在已隐约猜出了他的身份，定是今日大婚的璟王殿下，也清楚地知道了他娶的人就是雪一的义妹——苏漫。
“林老板在下斗胆说一句，快请回吧，你若辜负了你的妻子，雪一也会一辈子过意不去的。”老秦的目光虽被层层碎发遮住却依旧深沉如墨潭。
“老秦，这是我和林大哥之间的事，你快去睡吧！”雪一害怕老秦会一时冲动，暗示他赶快离开。但又转身对林子棠道：“老秦说的对，林大哥，外面雪大，天冷，快回去吧。”
“又长大了一岁，更要好好照顾自己，大哥以后就不能常来了。”
林子棠微笑了一下，果断地扭过头去，打开门，留下了那红色的背影依旧炽热，像是能够融化一世的冰雪。
雪一叹了口气，将玉佩紧紧握在手心之中，“对不起，林大哥。”
在心里默默的祈祷：林大哥，你一定要幸福。我配不上你……
外面的雪下得更大了，街市上已淡去了黄昏时分的热闹、喜庆，留下了冰冷与酷寒，他的脑海中却仍旧存在着那个娇小的身影，只是如今与她并肩站在一起的人不是自己。
寒风吹着白色的飞雪打在他的衣襟上倏尔又淡去，鲜艳的色彩在雪夜里燃成火焰一般，飞雪与冷风不是他的对手，他有的是能力足可以使冰雪融尽，那殷红的背影渐渐隐入了街角尽头……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清宵梦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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