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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六章 变故惊生 ...

  •   转眼年关将近,京城一派欢喜之象,到处张灯结彩,新桃换旧符,灯笼高悬,炮竹竞响,只等春回大地。
      三十晚上,相国府内也洋溢着一片喜悦之情,漫儿虽然不擅厨艺,却在今日也起了兴趣,要挽起袖子,煮上一锅热腾腾的饺子,这是最后一次全家人一起过年了,想到姐姐要离开自己,就算是为了姐姐也要亲自下厨。
      厨房里一口大锅上白气腾腾,烟雾缭绕,汤勺在锅里搅着,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泡,有个别的已经被她煮开口了,漫儿惊慌,看来下厨果然不是一件易事,想到雪一更心生佩服。
      终于端上来一大盘饺子,摆在饭厅桌上,漫儿也叹口气擦擦头上的汗,四处张望,却唯独不见姐姐身影,便问莼儿,莼儿指指府门道:“在大门外,看着家丁们贴对联呢!”
      漫儿擦擦手亲自出门叫姐姐进来吃饭,正走着就听见姐姐清冽尖细的嗓音喊道:“不要再给我拜了,银子你们不是已经拿了嘛。”
      漫儿跑到府门口却看到有两个乞丐跪在那里,俯身像苏箴叩拜,而苏箴则弯下腰来掏银子,两个乞丐都脏兮兮的,脸上也灰黑红肿着,看不清模样来,趴在地上着实可怜。
      这时府上的家丁悉数出来将两个乞丐赶走,那两个乞丐还不依不饶地拜着,直到被轰到街角看不见了,漫儿看到此景不免心软,叹道:“过年了还是有人无家可归啊!”
      “你不该同情他们,倒该看看我的样子,裙子全被弄脏了,我要去换一条。”
      姐姐大摇大摆地走进府去,漫儿回头看向街角,到底该同情谁?
      年三十的晚上外面冷风凛冽,而屋内却欢声笑语,苏箴苏漫和父母围坐在桌前聊着,从江南小镇聊到京城帝都,怎么也聊不完,吃着自己亲手包的饺子心里也高兴了起来,这种暖暖的感觉真的很好。
      两日之后,苏夫人忙着准备苏箴的嫁妆,苏箴却在桃园中继续唱着歌,歌声时而清冽高亢时而婉转低回,只是却都觉得不如以前好听,嗓子像卡了什么东西似的,唱至动情处又更觉不似从前。苏箴有些气恼,回到屋中更觉得心情烦闷,身体虚弱,有目眩之感。
      又隔一日苏箴突然觉得身上奇痒难忍,沐浴后却发现身上有多处小红点点,像疹子一样,心里也一直感到奇怪,整个人竟变了样,难耐奇痒,用手抓破疹子,脓水便流出。
      苏夫人见了也心生怪异,而担心苏箴的身体,又加之婚期临近,赶紧请来了有名的大夫为苏箴诊治,一个不满意又换另一个,来来回回大夫诊治的结果却都不相同,有人甚至连连摇头,怕是这怪病危及性命,但苏箴生病这件事并不便向外透露,每个大夫走后都被告诫不可外扬。
      虽是吃了大夫开的药,却不见有一丝好转,反而病情更加重几分,只得卧床休养,苏箴从前连小病都未曾生过,心比天高又怎可甘于成日卧病?然而更令人担忧的远远不在于此……

      “拿走,拿走,我不要成药罐子!”苏箴喝下了大罐子汤药,抚着胸口喘着气,直至口腹中生成想吐的感觉,全身上下弥漫着药味。
      苏箴见所有的下人都退下了,便四处找她的铜镜,心里默念:不会的,不会的,这一切都不会发生的。像咒语一般反反复复地念着,这样的咒语念得她愈发心烦。
      终于在柜子里的小木盒中找到了一面小铜镜,忍不住拿起铜镜,望着镜中的容颜,苏箴的手指颤巍巍抚上面颊,却怔怔地定在那里,镜中的那张脸已不再熟悉,丑陋而可怕,小米粒大小的红疹子残酷地爬满脸颊,苏箴的脑子霎时一片空白,铜镜顿时从指间脱落,滑到地上。
      清脆的一声响,漫儿闻声赶到,却正好看到姐姐痛苦的面貌,失神的表情,不禁心痛:她不是已经吩咐过下人将所有铜镜收走不让姐姐照吗?到底还是被发现了。
      “姐姐……放心,我们还有时日,只要吃些药相信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你在骗谁呢?在骗谁啊!”苏箴的声音嘶哑中带着颤抖,颤抖中带着哭腔。
      “不是这样的,难道你不相信我,还能不相信爹吗?”漫儿的心焦急却用最温柔平静地语气试图安慰着。
      姐姐直直走到梳妆的木桌前,挥手打翻了桌上所有的东西,甚至还有曾经打算出嫁时带的玉镯。
      漫儿站在侧面,呼呼啦啦的响声震得她的头嗡嗡响,却不经意间发现了两串晶莹的泪珠从苏箴的脸颊滑落,在阳光下闪着盈盈光亮。其实这般表情还是楚楚动人的,只是若是落在曾经粉嫩的面颊上更让人爱怜,可现在的样子顶多让人同情。
      姐姐开心的时候喜欢笑,不开心的时候喜欢生气,喜欢发脾气,却惟独不喜欢流泪,而如今的她却因失去了绝美的容颜而流下了滚烫的泪珠。
      漫儿缓缓将手扶上姐姐的肩膀,苏箴却背过脸去,道:“你快走,不要碰我,难道你没听那大夫说,这病可能传染的。”
      这时苏夫人已赶来看到屋内的景况,也不禁潸然落泪,拉过苏箴的手,正欲说什么,可苏箴将手抽回道:“放心,我这就回去躺着。”
      直直地走向床榻,又直直地躺下,苏箴吸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生了如此重的病。”苏夫人不禁感叹女儿苦命更为自己的女儿的性命担忧着。
      漫儿搀着母亲离开绣房里间,来到外间,心里不断思索着,莫非跟那天街市上的盗贼有关,记得凌傲境曾说过那盗贼就是想毁苏箴容貌,只是那日离现在已过去快半个月了,而且那药也是即刻发作的。
      越想越乱,心情也越来越糟。

      正当府上的上上下下为此忙碌之时,却又有不速之客登门造访。
      “相国大人,今日登门造访,可是为您贺喜的呀!”说罢笑声即刻响起,只见此人着一身褐色蟒袍,满面荣光,正是当朝刘太尉。
      “哦,我何来之喜啊?”苏俞书忙上前相迎,表面相迎却心下诧异。
      “我今日来访,就是为您贺二喜,一来是给您拜个晚年,二来是为贺苏大小姐的婚事。您瞧,这可不是两喜嘛!”
      “如此说来,我还真是要多谢太尉大人了。”苏俞书心下在揣度着刘太尉的来意。
      “怎么,大小姐在忙着准备嫁妆吗?”刘太尉慢条斯理地说着,眼还不时往里瞅着。
      “是啊,小女也正忙着呢,没想到还让太尉大人如此惦念。”
      “令爱可要注意身体啊,我听这城中有流言说,‘洛城双妍’以后就变成一枝独秀了,还有人直接就讲相府大小姐一病不起,我就寻思着怎会有此事,定是些人嫉妒令爱的美貌危言耸听罢了,您说是不是啊!”刘太尉坐在厅堂里,咂摸了口茶,抬眼看向苏俞书。
      “这……小女的身子不劳您费心了,真是多谢太尉的好意。”
      “呵呵,好,今日之礼我已带到,正月初八还是希望令爱大婚顺利,想我那路焕是没这个福分了。”
      说罢刘太尉躬身行礼,告辞离开,留苏俞书一个人站在厅堂正中,双手握拳,叹道:“果然是他。”

      回到苏箴房中,苏俞书坐在床沿边上,看着女儿的睡容,他更担心的不是婚期而是苏箴的性命,刘太尉的话是不是暗含着什么深意,难道他竟想害死他的女儿。
      “爹,别太累了,姐姐已经睡了。”漫儿走到苏俞书身边,端来茶盏。
      苏俞书看向漫儿,心里苦叹,本以为漫儿短命,会过早离他而去,如今箴儿竟也成如此模样,那他现在拥有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姐姐的病究竟会不会好起来?”
      “你好好回忆一下,你姐姐近段时间有没有接触过什么人?”苏俞书喝口茶问道。
      漫儿不能再瞒,只能将那天街市之事讲给苏俞书听。
      苏俞书听罢心下一惊,没想到刘太尉早就留了如此一招,不但让苏箴与璟王的婚事无法进行,而且把所有流言都针对苏家,甚至毁了苏箴的一辈子,即使性命保住恐怕也再难许配好人家。
      “啊,我想起来了!”漫儿忽然惊呼一声。
      “怎么?”苏俞书也一惊。
      “年三十那天,姐姐接触过府门前行乞的两个乞丐,会不会是他们,他们距离姐姐如此之近,把病传染给姐姐,或是施什么毒也都非常有可能的啊!”
      漫儿忽然想到那两个乞丐,越发觉得他们是故意往姐姐身前拜,不依不饶的样子全部显现在脑海中。只不过当时她还同情那两个乞丐的境遇,而现在想想到头来真正该同情的人竟是姐姐。
      “果然是个圈套。”苏俞书起身道:“如此看来我只能去面见圣上,求他收回成命了。”
      “爹,难道姐姐的病当真无可救药吗?”漫儿紧跟在苏俞书身后,抓着父亲的胳膊。
      “我若知道,就不会如此着急了。”苏俞书叹道,他实在不知有何办法能治苏箴的病,转身决定进宫。
      “如果皇上不同意呢?”漫儿小心问道。
      “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想到此处,苏俞书心底一震,转过身来看着漫儿,眼里的墨色盈满了痛苦,伸手抚上漫儿的脸颊,露出一个微笑,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说罢转身离开。
      漫儿目光紧盯着父亲的背影,脸颊上还残存着父亲掌心的温度,如果她能做些什么,为了父亲,为了姐姐,她都会去做,只要他们都能过好就行了。

      “参见皇上。”苏俞书上前拜见昭和帝。
      “苏相,外面有一些流言都说令爱有恙,可有此事?”昭和帝也转身看想苏俞书。
      “臣来就是为此事。”
      “难道这是真的?”
      “小女病的不轻,恐怕得让婚期延后了。”
      “朕明天就派御医到你府上诊治,定能治好令爱的病。只是……”昭和帝摇头道:“宫里少有喜庆,如今上上下下全在为怀璟的婚事布置。礼部也已按照纳采礼、问名礼、纳吉礼、请期礼执行了,延后是绝对不可的,你也知道怀璠的病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好,正月初八是算好的时日,怀璟的婚事也好给他冲冲喜。”
      “可是圣上,小女之病就算是诊治也需些时日,恐怕不能如期举行婚事。”
      “既然是生了病,就要让她好好休息一下了,二小姐如何?”昭和帝直盯着苏俞书道:“朕还记得她那一曲夕阳箫鼓着实让人心动。”
      “请圣上收回成命!”苏俞书躬身跪拜,只说了这样一句话。
      早就想到会有这样的决定,但他拼死也不能让漫儿再离开他,难道让他失去箴儿的幸福,也要赔上漫儿的幸福吗?
      “苏相为何如此,苏相两朝元老,为官数年,就连先帝都好生敬仰,而如今东庭的未来全要靠苏相辅佐才得以成其辉煌,难道是不明白朕的苦心吗?”昭和帝连连摇头,背过身去,闭上眼想到的却是自己的一段往事,一阵心痛,便又道:“苏相的意思朕明白,不过如今只有这样才是最好的方法了!苏相放心,怀璟的品性,苏相又不是不了解,绝不会亏待令爱的。”

      清冷的月似弯刀挂在天上,寒风阵阵刺骨,萧索而迷离的雾气凝结在空气中,漫儿站在庭院里等着父亲的归来,期望着像曾经一样父亲会从身后拍着她的肩膀,吓她一跳,会任她在怀里哭泣,而如今却不知父亲这一去是喜是忧,只是她的心下已有了决定。
      当漫儿看见父亲的身影从正门出现时,着急地迎了上去,直接问道:“如何了?”
      苏俞书看向漫儿没有发一语,漫儿却拉着父亲的手道:“如果我替姐姐嫁过去……”
      “漫儿,回去睡吧,外面冷小心身体。”苏俞书截断了她要说的话。
      “爹,跟我来。”漫儿也没有继续方才的话题而是拉着父亲的手回至房中。
      拉着父亲坐在梳妆台前,替他摘下官帽,解开头上的发髻,灰白色花发从头顶散落下来,披在双肩上,漫儿拿起木梳,一下一下篦着父亲的长发,几缕白发随着木梳被梳下来,落在了漫儿的衣裙上,苏俞书看着镜中的女儿依旧是那般美丽,心里更不是滋味。
      漫儿却微笑着轻声道:“爹,以后漫儿恐怕不能再为您梳头了。”
      苏俞书有些哽咽想说什么却又被漫儿打断,“漫儿明白,爹担心的是漫儿的病,既然如此为何不让漫儿在有生之年为苏家做点什么呢?”
      “你可知这一去的深浅吗?”苏俞书还是开口说了出来。
      “当然,既然姐姐能做到漫儿为何不可?”没有停下为父亲梳头的手,仍专心地让花发在她手中滑过。
      “那里根本不适合你,爹知道你生性淡然不似你姐姐,人心之险恶你又能体会到多少。”
      “既是淡然才更能惯看秋月春风,又何必害怕。”轻描淡写般,一字一句地说着,没有停顿,没有激动,也没有畏惧。
      漫儿疏好又将父亲的花发重新挽起,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根玉簪,横插在发髻上,漫儿松手以为已将发髻梳好,却不料玉簪固定不稳,父亲的长发又一次散落,连玉簪也从头顶滑落至地上。
      “哐当——”的一声碎响,玉簪竟断成两截。
      漫儿伸手去捡,苏俞书已弯下腰去轻轻拾起地上的玉簪,叹道:“我这如今已是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毁了漫儿如此美丽的一根簪子呀!”
      “爹!”漫儿看到了父亲眼中升起了浑浊,便忍不住抱住父亲,她的眼泪还是不自觉地流出,沾在苏俞书的衣襟上,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个夜晚。日日夜夜盼望与父亲相见而终于能够见到,又是一个夜,她想要的是温暖,可这份温暖却是诀别的前奏。
      在父亲的怀里,她只听到父亲的一句话,“助他,成就帝业!”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变故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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