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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 竹枝白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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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微微露珠还凝在枝头,片片竹叶上结着露水,愈显苍翠欲滴,清凉沁透。
偶尔的鸟鸣声清脆婉转似乎有意惊醒人的睡梦。
漫儿微微睁开双眼,柔和的光线射进小屋内,轻轻动动手脚,有了些许知觉,静静环视屋内,小屋简陋却清新自然,忽而从窗外飘来阵阵煎药之味,窜入鼻间,漫儿伸手向怀里摸索,幸好“初尘”还在。
看向右手手腕,不知何时已经被缠上了白色的纱布,手腕上的伤口又再次勾起了昨晚的回忆,痛苦的记忆,残忍而黑暗……
“啪!”地一声屋门被推开。
“辰时三刻,看来我的推算没有错误。”澄澈的声音从门口响起。
漫儿本能地伸手去掏匕首,可坐起身来又把匕首揣了回去,黑玉般的眼睛瞪着他,“是你?”
“是我。”他走近她端着个小碗,碗里盛着汤药,轻启一丝微笑对她说:“把药喝了吧,我算好的时间,不烫不凉,正好。”
漫儿接过汤药一口一口地喝着,果然如他所言,温度正好,抬眼看向他问道:“我怎么会在这儿?”
“既来之,则安之。”接过她喝完的药碗。云非转身向屋外走去。
“喂,你能不能送我回去?”漫儿看着云非的背影问道,虽然想起了上次他骑马的技术,但宿夜未归,家人不知会担心成什么样子。
“我不是说过你可以叫我阿非嘛。”转过身来脸上有些许不满,但很快又转回淡淡的微笑,“好,我好人做到底。”说着走了出去。
漫儿下了床打开门,阳光在竹枝的掩映处洒下灿灿金辉,竹林里的小竹屋,还真是与竹林七贤不谋而合啊!
“来坐这儿。”云非招呼她过去。
漫儿按照他的要求坐在小椅子上。
“把手给我。”云非伸出手来,清明的眼波静静看向她。
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会跟着做,漫儿在心里轻笑,这就是医者与病人之间的关系吧!
把右手放在他的掌心里,看着他蹲下身来仔细而纯熟地将纱布揭开,一道伤口记录着她在雨中与两个大汉搏斗的过程,只是一想到这里,她的心不时抽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要将她杀害,像是早有预谋。
“啊——”漫儿痛的惊呼一声。
“怎么,是我弄疼你了?”云非停下处理伤口的手,关切地看着她。
“不是,你继续吧。”漫儿把头偏向一旁的青山竹林。
“你在想一些不该想的事。”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在伤口处轻轻地涂抹着。
“不该想的事……”漫儿自己也有些迷茫,难道真的是她不该招惹皇室之人,还是女扮男装说了什么错话?
“以后还是不要穿成这样乱跑了。”再拿出一块崭新的纱布缠在手腕上。
听到他的话,漫儿回过头来,低头看着他的脸,他只是静静地包扎着,那样的认真与细致,他一定是个好大夫,漫儿在心底这样评价着。
“放心,长好之后不会落疤。”以为她盯着他看是在怀疑他的医术,云非站起身来长呼一口气。
看到了他的面容有些疲惫,漫儿心里已猜到十之八九,“是不是因为我的病让你一夜没合眼?”
“是,为你熬了一夜的药。”听出他口中的埋怨,漫儿低头道:“我的病是治不好的。”
每到秋冬时节,她都会手脚冰凉,曾经请过许多大夫吃过各种药就是不见好转,有一回淋了秋雨便大病三天,倒是今天,反而好了许多,难道真的是眼前这位神医的功劳?
“你总是这样,又在想不该想的事。”云非静静地转身伸个懒腰,又侧过脸来,轻笑道:“我没有医不好的病人。”
漫儿有些惊讶,他这个怪人难道她想什么他都知道?
便也跟着起身,环视四周,问道:“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这座山离上次他们相遇的山谷不远,竹篱茅舍一派隐逸者的风范,她猜的没错,他果然是隐居深山的神医。
“我一直过的是四海为家,漂泊流浪的生活,这竹屋是刚建的。”云非转过身来看着漫儿。
“那你为什么要住这里?”山间竹屋,清溪潺潺,青山环绕,竹枝掩映,她最艳羡的竹林七贤不就是这般的生活吗?
“我只不过是为了一个人而已。”缓缓地说着,声音如同溪水般澄澈而清亮。
“谁?”漫儿瞪大双眼,小嘴因惊讶而微张。
云非看着她惊讶的样子再次轻笑,笑容在阳光下如春风般温暖,“傻丫头。”
“啊?”漫儿继续着刚才惊讶的表情。
云非笑着走近她,抬起右手,轻柔地抚弄着她的发丝,“我知道你有很多烦恼……”
漫儿僵在那里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却听到云非道:“因为……你的发丝里住着我的孤独……”
手一抬,漫儿只觉得什么东西扑打在脸畔,乌亮的发丝瞬时在空中飞荡起来,抬眼望去一只白鸽扑棱棱扇着翅膀,在空中盘旋,落下一两片羽毛残留在发丝上不舍地粘着,云非抬手轻轻把羽毛拈下来。
漫儿惊奇地看着白鸽在空中飞舞,似乎也忘记了让她担忧的事情,只是静静地凝视白鸽翩翩起舞,最后安稳地落在云非的肩头。
“这是我的孤独。”云非指着肩上的白鸽,轻笑着。
“它的名字叫……孤独?”漫儿也指着那只鸽子问道。
“是的,因为它是一只生下来就跟不上鸽群而掉队的鸽子,所以就让它给我做个伴。”云非轻抚着“孤独”白色的羽毛,并把它递到漫儿手中,漫儿怯怯地伸出手来轻轻抚着“孤独”,羽翼平滑而柔软,它的头来回摆着偶尔“咕咕”叫两声,漫儿不禁笑了出来。
云非一撒手,白鸽从掌心飞出,飞入竹林深处,隐入群峦,不见踪影。
“走吧,我送你回去。”转过身来,云非看向漫儿,而漫儿仿佛还沉浸在刚才的惊喜之中,回过神来对着云非说道:“谢谢你。”
云非牵来他的骏马看着漫儿说:“凡事还是小心为好。”清明的眼波里依旧是关切的光。
漫儿点头,坐上了云非的骏马,他仍然像上次一样,时快时慢,怎么也掌握不好速度,不过穿梭在竹林里她就能暂时忘记那些烦恼,那些痛苦的经历。
“你觉得是谁干的。”眼望窗外,深邃的眼眸里依旧是往日的波澜不惊。
“主上,这会不会是江湖人士所为,听说冥晟教的教众一直有北上的想法,至于行动上也很快会活动到京城。”身后全叔分析着。
“我觉得不像,那两人武功平平,也未用毒,不似冥晟教之人。在诗会上声名远扬,受到璋王的青睐,定会遭人妒忌,只是有些人与璋王平日貌合神离,背后刺杀其门客也不是不可能。”手抚着指上的白玉扳指闭上眼睛回想着昨夜密林里的影像。
“难道是刘太尉?”全叔问道。
“其子刘路焕喜欢养一些打手,妒心又强,杀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文人,甚至嫁祸于本王也是很可能的事。”睁开眼雨过天晴的明媚阳光柔和而细腻洒在他的脸上。
“这件事要如何处理?”全叔听罢低头思忖。
“只是希望她不要有事……”他的眼睛睁开又闭上,闭上又睁,如此开反反复复。
一路风尘,奔至门口,漫儿下马希望云非也跟着一同进府,好一表言谢。
“不必了,大夫该医的病已经医好了,谢字又何必多言,以后有缘会再见面的。”云非调转马头正要离去。
“阿非!”漫儿第一次喊出这个名字,但清亮的声音让坐在马上的人脊背一僵。
云非回过头来清明的眼波里盈满了深意。
“我还是想问一句,你为什要救我?”漫儿盯着他的眼。
“因为你是我的病人,我从不会见死不救。”说罢爽朗的笑声再次响起,随着骏马的奔驰一同远去,留下清瘦的背影依旧像翠竹一般挺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