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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第75章 ...

  •   “我自己的事,轮不到别人做主——谁都一样!”燕然的声音不高,却无比的决绝。刘缈猛的屏住呼吸,感觉自己的心突地坠下没有尽头的深渊,四周在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和黑暗中,没有光彩,没有声音,什么都没有……他连忙闭上眼睛,努力调匀呼吸,再睁开时,燕然已经挪到了卓扬身边。
      “得罪了。”
      说话间,他已用重手法点了卓扬七处大穴,手法之快,竟没有一个人看清,刘缈知道大事不好,他虽然不知道“引毒”是什么意思,但看段素的神色,绝对于燕然的身体无益。卓扬武功高强,薛雨下的迷药虽然厉害,却未必制的住他多久。但这几处穴道一点,就算他有通天彻地之能,一时半会也做不了什么。唯今之计,只有先拖延时间,他想到此处,大声问道:“引毒是什么意思?燕子到底做了什么?”
      段素恍若不闻,薛雨叹了口气,轻声细语的回答:“引毒就是用过毒质将情蛊的毒引出体外。王爷想必也知道,一个人中毒之后,如果本身武功高强,可以用内力将毒药逼出体外。但情蛊从上古的巫术中演化而来,这种毒本身无形无质,更能抑制中毒者的气血运行,所以绝不可能用内力逼出体外,相反更会不断的损耗中毒者的内力。但如果以五毒的毒质为引子,就可以将无形的蛊毒化为有形的毒质,用内力逼出体外。所用的引子毒性越剧烈,越能减轻情蛊带来的痛苦。不过,这法子也是饮鸩止渴,蛊虫为了对抗五毒的毒质,会源源不断的释放毒质,因此,中蛊之人也必须不断的以剧毒为引,这样下去——”
      她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嘴唇轻微颤动了两下,仿佛自己也承受不住这些话。刘缈已经傻了,他虽然料到燕然会行非常之事,却怎么也想不到,他竟会走一条断头路。他茫然的瞪着薛雨,恨不得自己完全听不懂她的话才好。过了好一会,他才颤抖着声音,断断续续的问燕然:“你……你为什么……要……”
      燕然躲开他的目光,紧紧抿住唇,一言不发。刘缈看着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硬侧面,蓦地被激怒,大声吼道:“我在问你话!回答我!”
      薛雨忽然低下头,涩然一笑,轻声喟叹:“傻瓜……”
      “什么?”
      “你还不明白?”
      “别说了。”燕然突然打断薛雨,他可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听她扯出什么情深意重的肉麻话来。他转过头,平静而冷澈的瞳仁映出着刘缈怒火高涨的灼热眼眸:“我还没有落魄到拿一个孩子的命来苟延残喘的地步!”
      这话对刘缈来说实在可算是侮辱,他忍不住怒道:“你英雄,难道我会拿他换我活命?我不是好人,但也不是狼心狗肺无情无义之徒!”
      “我知道,”燕然点了点头,“如果你是那种人——”他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笑容,眼光向旁掠过卓扬的脸,平静的神情忽然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瞬间的混乱与恍惚。
      卓扬眉宇间阴云堆积,眸子里偶尔闪过一丝精光,灼亮的骇人。他轻轻抿了抿薄唇,想要开口,却被段素冰冷的笑声打断。
      “舍己救人?真是高风亮节,我可没忘了,七年前——”
      “段素,”燕然心平气和的截住她的话,“你更不要忘了,不管小方到底有狠毒阴险,说到底,情蛊是阿彩下的!”
      段素忽然瞥了刘缈一眼:“所以说,如果今天阿彩还活着,你还会再杀她一次,是吗?”
      “问的真多余,”燕然嗤的笑了出来,“五毒教自有教规,你身为一教之主,难道还要我来教你?”
      此言一出,段素惨然变色。七年前,正是燕然说了同样的话,逼迫段义和不得不驱使情蛊反噬段彩。她紧咬银牙,恨道:“既然如此,我就遂你的愿!”
      燕然微微一笑,折扇轻挥,解开段素被封的穴道:“请吧。”
      “请?”段素格格一笑,神情几近狰狞,“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我要叫他们都看着……”她缓缓扫过在场众人的脸,刘缈和她冰冷的目光相接,不由打了个寒颤。段素从怀中取出一个三寸见方的金盒,打开盖子,里面是一只花纹斑驳的蜘蛛,一望而知是剧毒之物。
      刘缈顿时倒抽一口冷气,厉声叫道:“燕子!不要!”
      燕然的身体一颤,伸出去的手竟在空中迟滞,但他旋即摇了摇头,露出有些古怪的笑容:“我不会再错第二次的……”雪白的手指搭住金盒边沿。
      那只雪蛛动了动,朝他的手指爬去,刘缈脑中“轰”的一下,腥甜的味道从胸口直冲咽喉。他正欲大叫,忽听“铮”的一声,不知哪来的一股力道将金盒撞的直飞出去。众人大惊,不约而同的抬头看去,见那只雪蛛已经从盒中掉落,向卓扬落去。燕然心念一动,扬手弹指,一缕指风袭向雪蛛下方,众人只听见“嗤嗤”两声轻响,两股指风在空中撞击,各自消散。
      “只剩四成内力,还敢和我动手?”卓扬冷笑,正要再次出手,忽听薛雨喝道:“卓扬,住手!”他扣住手指,余光一瞥,见她正用金钗抵住胡灵的咽喉,不觉一愣。就是这一迟疑,燕然飞身接住雪蛛。雪蛛张开钳口,牢牢夹住他的手指,燕然忍住疼痛,退开几步,盘膝坐下,潜运内力,将蛛毒带入体内。
      眼见木已成舟,刘缈面如死灰,卓扬却怒极反笑,冲薛雨微微点头,眉梢唇角,俱是杀意。冰冷的恐惧霎时充满薛雨的四肢百骸,但她依然稳步走到卓扬身边,解开他三处尚未冲开的穴道。卓扬似乎也被她的勇气所摄,竟只横了她一眼,便飞掠燕然身边。等雪蛛吸饱鲜血之后,他立刻伸出右掌贴住燕然后心,助他运气逼毒。众人都凝神盯着他们,一动不动,唯有段素将雪蛛重新收入金盒,放到燕然手边,这才默然退开。
      片刻之后,几滴黑血从燕然手指上的伤口滴落。他长吁一口气,睁开了眼睛,原本苍白的脸上隐隐泛出一丝红晕。
      “多谢。”他对卓扬笑了笑,诚心道谢。以雪蛛的毒性之烈,若不是卓扬用内力护着,这次所受的苦楚必然比前几次强烈数倍。卓扬本有一肚子的脏话要喷薄而出,在这笑容面前,最终化作一声长叹:“把他们的毒解了,都出去。”
      薛雨依言为众人一一解毒,轮到刘缈时,燕然却向她摇了摇头。薛雨会意,随着众人离开屋子,并体贴的为他们关上了门。
      “你给我过来!”低低的怒喝声中燃烧着燎原的火气,雪白额头上青筋暴跳,眼中也是满布红丝,刘缈这辈子还从未如此面目狰狞过。
      “怎么?”燕然居然当真乖乖走了过去,在他身前蹲下,眸中笑意流动,“看这样子,莫非你还想打我不成?”
      刘缈凝视着他气色鲜活的脸,一口好牙磨得格格直响:“我不打你,我想生吃了你!”
      “那可不行,”燕然摇了摇头,“会被毒死的!”
      “我他娘的还用被你毒死?我已经被你气的不得好死了!”
      刘缈大吼,最后几个字出口时尖锐的破裂,带着嘶哑的哭音。燕然看着他眼中隐现的水光,竟有些手足无措。他伸出手,似乎想要抚上刘缈的脸颊,却在肌肤相接的前一刻,停下了动作。
      “看来是气坏了,要不怎么连这么简单的账都算不过来?”
      “什么?”
      “你不愿意牺牲云儿,就只能自己去吞服雌蛊,这样一来,你连一刻都活不了。而引毒还是能拖延不少时间的。”
      这种事情也能拿来算账?
      刘缈急火攻心,反而平静下来,笑道:“拖延?能多久?”
      燕然仔细的想了想:“如果是卓扬,大概十年不成问题。我的话,多则五年,少则三年。”他的态度镇定而平淡,好像说的是完全于己无关的事情,刘缈心中的怒火随着焦虑一点点重新聚集,他拼命维持着最后的冷静:“然后呢?我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活下去啊。”
      刘缈简直想一巴掌抽到那张他极其钟爱的脸上去:“你——”
      燕然打断他即将喷出的愤怒:“这没你想的那么难。刘缈,如果我七年之前没死,也没疯,那么,你也能!”
      刘缈不由悚然一惊,满腔怒火顿时消失于无形,静静的等着他说下去。燕然沉默了片刻,才继续说道:“情蛊的事情,你大概也知道一些。毒是段素的妹妹段彩给我下的,那时她比我还小一岁,只有十五,正是豆蔻芳华——说实话,我到现在也不明白,我有什么值得她铤而走险。不过,对我下毒的确是很蠢的事情,卓扬、二师兄、小方,还有姐姐,没有一个人是她惹得起的。所以,她并没有能躲很长时间,就被她父亲派人抓了回去。可是——”
      “可是什么?”刘缈觉得自己也许不该追问,但他必须弄明白。
      “该怎么给我解毒,这事出了岔子。”
      刘缈的脑子飞快的转了一下:“是……是方惟义他……不肯?”
      燕然笑着摇头:“轮不到他肯不肯,我从来就没想过要用他的命换我的命,我一直要段义和驱使蛊毒反噬本主。这法子会留下后患,二师兄和姐姐并不完全赞成,但也无法坚决反对。只有——只有卓扬——”他唇边的肌肉忽然抽动两下,神情复杂:“卓扬从来都不喜欢小方,他总是说,小方只是表面豁达,其实心里和他一样,装着太多仇恨,而且欲壑难填。”
      刘缈突然打了个寒战:“他不会是……”
      “是!”燕然点头,“他一直逼着小方吞服雌蛊。”
      刘缈只觉得头皮发炸,突然生出些对方惟义的同情。
      在有活路走的时候,没有几个人会不畏死,他自认重情重义,在自己和云儿之间也有过挣扎。但卓扬那种人根本不会管你想得通想不通,摁着脖子也会把雌蛊给你强行灌下去。
      方惟义不是什么善良单纯的人,他不会甘心这么受死!但被逼迫着把最阴暗的一面暴露在他一心想要笼络住的好友和爱侣面前,不走火入魔才是奇事!
      “他恨死段彩了吧……”话一出口,刘缈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觉目瞪口呆。
      燕然笑了起来:“何止是他?我也恨!”
      刘缈愕然,旋即黯然垂下眼眸。
      “那次之后,小方变了,也许他从来没有变过也说不定,不过我从未曾察觉到罢了。不止是他,二师兄以前一直视小方为知己好友,但从此他们之间存了解不开的芥蒂心结。半年之后,方长岭突患重病,方家该由谁继承成了大问题。方长岭有四个儿子,老大一直体弱多病,文才武功平平,早就被排除在外。老四年纪太小,所以只有小方和方惟礼争。方惟礼虽然年纪小一些,但他是嫡子。”
      刘缈可以清楚的想见,那又是怎样的一场手足相残,他对这种事一点都不陌生,甚至感到厌倦,但有件事情,他不能不想:“方惟礼不是你二师兄的——”
      “是!方惟礼是真正的君子,所以他根本不是小方的对手。”
      燕然坐了下来,眉宇间尽是疲惫:“二师兄救了他们母子,却把自己赔了进去。”
      “小方亲手杀了他,很慢!很细致!分筋错骨、银针封脉,乃至一寸一寸将他全身的骨头折断、捏碎,还有他母亲教给他的,那些自古流传下来的巫术和毒药……我想到的,想不到的所有酷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8章 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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