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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 5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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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缈在昏沉之中,感到有人把自己搂在怀里半坐着,接着双掌掌心发热,一股真气沿着手臂缓缓上升,暖意随着血脉流通到四肢百骸,浑身上下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他轻轻“唔”了一声,慢慢睁开眼睛。
“醒了?”背后有人说话。
包裹着自己的气息异常熟悉,刘缈向后微微仰头,不出意料的看见了燕然的脸。他口唇微张,想要说话,却被燕然阻止:“先别说话。”说完,刘缈觉得体内的那股真气运行骤然加快,他微微一惊,连忙收摄心神,配合着将其缓缓纳入经脉之中。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燕然才停了下来。刘缈浑身上下舒服了不少,虽然手足仍是酸软乏力,背上的疼痛却大为减轻。他笑着张开十指,和燕然双手交叉相握。燕然并不挣脱,只是轻声问道:“好些没?”
刘缈略微动了动身体,背后的伤口很痛,不过,更难熬的是——
“好冷!”
他打了个寒噤,觉得四肢百骸流动的,都是刺骨的冷。
燕然暗暗叹了口气,刘缈正想要接着说什么,一声极其不雅的声音突然从肚子里发出,他如遭雷劈,顿时僵在燕然怀里。燕然笑了起来,屈起手指在刘缈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扬声叫道:“齐王醒了。”
“是。”门外有人应了一声,过了片刻,卧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赵成领着几名小太监走了进来。当先的几个捧着铜盆、手巾等洗漱之物,后面两个手里提着食盒。刘缈梳洗完毕后,赵成将一张矮几放到床上,把食盒里的饭菜一样样摆到桌上。他重伤之余,不能沾荤腥,因此几个碟子里装的都是精致小菜,还有一大碗热腾腾碧莹莹的碧粳米粥。刘缈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加上全身发冷,见了稀饭可谓正中下怀,忙不迭的拨了一碗。稀饭入口有些苦涩的香气,应该是用药熬出来的,刘缈也无暇理论,淅沥呼噜的就喝了下去。
赵成见他吃的香甜,心中大慰,念了声佛,笑道:“殿下可是醒了。这两天把奴才们吓得够呛……”
“两天?”刘缈停下筷子,看着赵成。
赵成一愣:“可不是两天?殿下那天夜里突然昏倒,说是气疾发作。亏得燕公子用药,先是给您用浴盆蒸了半夜,又衣不解带照顾了您两天一夜……”
赵成絮絮叨叨的说着话,刘缈却无心再听。他斜睨燕然一眼,见他微微仰头,看着白绫帐子上绘着的水墨山水,神色漠然,仿佛一个字都没听见,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匆匆将稀饭喝完,挥手命所有人都退下。
赵成刚刚带上房门,刘缈立刻在燕然怀里转过身。动作急了些,牵动了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刘缈顾不上这些,先拉着燕然的双手仔细打量了一番,果见燕然身上的衣服还是那天夜里穿的,此时已经皱的不成样子了。刘缈心里一激动,冲口而出:“你就这么一直抱着我坐着?”
燕然淡淡的说道:“你背上有伤,不能平躺,也不能压着胸口。况且,你中的这是玄冰掌,发作起来,足可以把人冷死。”
所以你不放心把我交给别人么?
刘缈低头,默默地窃笑几声,就势趴到燕然身上。燕然皱了皱眉头,但没推开他,反而朝下挪了挪,让他躺的更舒展些。刘缈愈加得意,双手不安分的朝下滑去,结果被燕然轻轻握住,狠狠拧了一把,险些把手腕给卸了下来。
“啊哟!”刘缈痛呼一声,却不肯把手抽回来。他笑嘻嘻的凑近燕然,想要继续讨些便宜,却见他神色俨然,嘴角却微微上挑,带着点不屑的意思。刘缈有些捉摸不透,不敢造次,眼珠一转,倒想起一件正事:“那匈奴小王子呢?”
燕然眼中的笑意变得温暖了些,甚而有几分嘉许:“密行、绣衣两司正在追踪,你不醒,他们没有回报。不过,我猜他们必定南下,目的地不是吴国国都,便是楚国。”
刘缈看着他,目光闪烁不定:“你怎么知道绣衣直使司?”
燕然微微一笑:“你明知故问。”他不等刘缈回应,便岔开了话题:“你这欲擒故纵之计施行的真够拙劣,险些赔上自己一条小命。”
刘缈嘻嘻一笑,浑不在意:“有你在,我怎么会丢了小命?”
燕然微有些惊讶,当晚他的确就在宫室之中,但以他的轻功,者勒和影卫双方都无人察觉,刘缈又如何能发现?
刘缈知道他不信,笑道:“在相国府的时候,你不就在我旁边么?”他低下头,鼻尖缓缓擦过燕然的胸前、肩窝、颈侧,一路滑到他耳边,低声呢喃:“我是听不出你的行踪,不过,可闻到你的味道了。”
“味道?”燕然微微垂下眼睫,凝神看着刘缈,黑白分明的眼睛光彩莹然,晶明透澈,看的刘缈心痒难耐。无奈只要微微一动,背上的伤口便是一阵剧痛。他心里把那黑衣人的祖宗十八代都掘坟鞭尸挫骨扬灰了几百遍,但终究也是也无可奈何。
“是啊,”刘缈点点头,伸手入怀,却突然想起,自己都在澡盆里蒸过半天了,那只草龟自然不会还在身上。他一时有些惊慌,四下里胡乱张望。燕然笑了笑,从枕边取出草龟,提着送到刘缈眼前:“找这个?”
刘缈大喜,连忙接了过来:“你怎么——怎么成这样了?”
原来那只草龟经历了两天前的恶战,早已不复龟型,被压成甲骨了。刘缈顿时悲从中来,怒火中烧,又在那黑衣人头上记了笔账。燕然见他这古怪的脸色,摇了摇头,取回草龟,拆了。
“燕子……”刘缈大急,想要夺回,却被燕然轻轻巧巧的闪开了:“别乱动。”他说完这句话,十指上下翻飞。不多一会,一只活灵活现的草龟出现在刘缈眼前,与先前那只一般无二。
“呃……”刘缈又惊又喜,伸手要取,燕然却提高草龟,笑道:“这只给了你,可不能再要别的了。”
这话说的别有意味,刘缈疑惑的看着燕然,见他眼中光彩闪动,是带着嘲弄意味的坏笑。他脑中电光火石般的一闪,暗叫不好。双手一抄,搂在燕然的腰侧,拉长了声音:“燕子……”
燕然不动声色,伸指在他额头一弹。刘缈凝视着他半晌,猛一咬牙,忍着背上的疼痛,合身向上一扑。燕然怕牵动他伤口,没有躲闪,反而轻轻接了他一把。刘缈奸计得逞,大为得意,看着那近在咫尺的薄唇,便要吻下去。还没碰到那销魂之所,却被那微微开阖的薄唇中吐出的话语弄僵了。
“还记得你第一次想占我便宜的事么?”
刘缈的脸色唰的就青了。
“要我做它?”燕然看着刘缈,晃了晃手中的草龟,笑意吟吟,“你怕是不仅等不到那一天的,还得做一辈子太监。”
刘缈差点一口鲜血喷出来。他强自咽了一口气,盯着燕然,一句话还没说出来,燕然又笑道:“再说,即便你那些男宠不论,谁和你一起,只怕头上也早就是绿油油的了。”
刘缈听他这么说,有些疑惑。他眨了眨眼睛,突然想起醉梦阁里稀里糊涂发生的“失贞”事件,顿觉悲愤莫名。
“你……”他看着燕然越发暧昧促狭的笑意,心里真是痛悔莫及,一头栽进燕然的肩窝里。燕然这次却不躲闪,任由他的脑袋在自己身上泄愤似的乱拱。
刘缈拱了一会,突然停下动作,闷闷的说道:“燕子,那黑衣人是谁?”
燕然一愣。
刘缈抬起头:“密行、绣衣二司并没有给你情报,可你却断定了阿斯翰他们的去向。而且,那夜,你和那个黑衣人斗得虽然厉害,却都手下留情,没有伤及对方性命的意思。你要是用尽全力,他怎么能腾出手来偷袭我?他要不是手下留情,最后那一掌就足以要你的命了——他倒是真想要我去死!”他说道这里,停了片刻,冷冷的哼了一声,这才接着说道:“还有,你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下手伤的我,也知道怎么医治玄冰掌……他是谁?”
燕然长叹一声:“你倒是真聪明!”他说完这句话,便住口不言,神色凝然,像是在深思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想。
刘缈定定的看着燕然,见他久久不发一言,不耐烦的晃了晃他:“燕子!”
“别问了。”燕然摇了摇头,他语声轻柔,态度却十分坚决。刘缈见状,知道他是铁了心不想告诉自己,又气又急,胸口那股真气顿时走岔了,牵动了体内的玄冰真气,还有背后的伤。他只觉得一阵剧痛钻心,又是一阵寒意刺骨,打了几个寒战后,“哇”的吐出一口鲜血,星星点点,溅满了燕然的上衣。
燕然万没想到刘缈反应如此大,一时也被吓住了。他来不及说什么,右手与刘缈的手掌相接,将体内的真气度了过去,左手在他身上各处大穴按摩推拿,助他化解体内的寒毒。刘缈体内的玄冰真气发作,肌肤、血脉、筋骨中如同有万针攒刺,难受异常,痛得他几乎要晕了过去。此时和燕然手掌相接,只觉得一股柔和温暖的真气由掌心慢慢游走至全身,渐渐的把寒意驱散了。他收摄心神,将这股真气纳入经脉中。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燕然才放开刘缈的手掌。他脸色苍白,额上冷汗涔涔,几缕漆黑的发丝湿漉漉的贴在鬓边,显得疲惫不堪。刘缈见他这副模样,再要逼问,未免于心不忍。但不问个水落石出,他又不甘心。况且此事关系重大,他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到底是谁?”
燕然的口唇微微一动,又紧紧闭上。
刘缈焦躁起来,握住燕然的手,几乎恳求着说:“燕子,你知道的,这不单是你我的事。”
燕然抿了抿唇,终于轻轻吐出几个字:“是方惟义。”
刘缈愣了一下,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他潜心思索了一会,忽然想起,自己曾在华明口中听过。
“衡阳方家——方家少主,方惟义?”
燕然点了点头。
刘缈心念电转,脸色霎时沉了下来:声音也猝然尖锐:“他……”他后面的话未曾出口,便猛地咬住,顿了一顿,才接着说道:“他是衡阳人,那么……是和楚王刘泌有勾结?”
燕然不答,只是直直的看着刘缈,眼神专注,似乎要看进他心里去。刘缈被他看的有些赧然,破天荒的红了脸:“看什么?”
燕然微笑:“你心里有数。”
刘缈哼了一声,垂下睫毛,掩住眼中一闪而过的煞气。